天空澄碧,纖雲不染,又是一日好光景,院子裡時而有風吹過,卷起地上的白色花瓣,打著旋兒的從殷唯腳邊掠過。
“這梨花竟也開始謝了。” 她伸出手,白色的花瓣落在手心。
殷唯單手扶著掃帚,欣賞著滿院的落花。
“那今日便不掃了,任你們這般落幾日,在院裡鋪上厚厚一層,到時候一定好看。”
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看著這難得一見的梨花雨。
忽聞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她單手提著掃把便去開門。
門從裡麵打開,站在門口的竟是半月不見的商越。
“商大哥~你怎麼來了?” 她驚喜的說到。
“怎麼?當初自己答應我的事你竟忘了?” 商越眉眼帶笑的看向拿著掃把的她。
“你不是說過要請我吃鎮子上最好吃的豆沙糖餅嗎。”
“我說過嗎?”殷唯心裡泛起嘀咕,突然想起當初在山洞中為了安慰重傷的商越曾經說過要請他吃豆沙糖餅的事。
“啊~說過說過,我怎麼會忘呢,當初咱們說好的嘛。” 她笑著打哈哈,眼神卻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商越凝視著她,喉結輕滾,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的發髻,微低下頭同她說。
“那換我請你,你可願意陪我?”
殷唯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可知你現在像極了什麼?”
商越倏爾轉過臉來,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你就像個討糖吃的小孩子,哈哈哈!”
她一字一句的說著,像在逗弄著麵前的大孩子。
商越低眼,看著比他矮上許多的少女,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撫上了她的發頂。
他哪裡是想吃什麼糖餅,他隻是忍不住想要見她。
暖風吹著梨樹的枝椏,在房簷上拍打了一下又一下,也同時拍在了他悸動的心弦上。
在商越眼中,她便是那引他沉淪的美麗幻想,他用自己最好的一麵接近她,將那些卑劣,殘忍儘數收起,為的就是保護他那不願為他人知曉的妄想。
“ 怎麼了,我臉上長了什麼嗎?” 殷唯伸手在臉上抹了抹。
“沒有。” 商越把手從她的頭頂拿下,手掌攤開,將手心的花展示給她看。
“但是你頭上長了。”
殷唯迎向他的目光,眼眸彎了彎,拉著他的胳膊走到院中的梨樹下。
“其實這梨花早就該謝了,如此正好,這樣的美景竟讓你我趕上了。” 殷唯獻寶般捧起一把花瓣給他看。
“好看嗎?”
“好看!”
她聞言一笑,將手中的花瓣輕輕撒向二人頭頂,花瓣撲簌簌的落下,她的眼中映著花影婆娑,而他的眼中卻隻容得下她一人。
商越隻覺時間飛逝如電。即便隻是在院中略坐了片刻,便已近午時。
按照之前約定,她帶著商越去買了鎮子上最好吃的那家豆沙糖餅。
小小的一包用油紙包著,再用一根長長的麻線係好,糖餅的香氣透過油紙的縫隙撲麵而來。
殷唯抬頭輕歎了一口氣。
“真香啊,就是這個味兒,這整個鎮子上就數他家的糖餅最好吃,焦而不糊,甜而不膩,你一定喜歡。”
“嗯,我喜歡。”
商越輕聲應和,倏然抬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街邊的一個畫糖畫的小攤吸引。
他的腳步不由得停住,站在那裡看得出神。
殷唯回頭看他,走到他身邊同他並排站在一起。
“要不要畫一個,想畫些什麼?” 她輕輕拉了下商越的袖角。
商越沒有說話隻彎了眼看著她。
殷唯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思抿嘴一笑,知道他定是抹不開。
“老板!給我畫個~ ” 殷唯側臉詢問看向他。
“畫個鬆鼠吧!”
“老板~給我畫個鬆鼠,畫的像一點兒。”
老板聽了她的話,高興的應了一聲便開始將糖在火上加熱,待到糖漿融化後便開始做起畫來。
隻一會兒,一隻栩栩如生的小鬆鼠就呈現在了幾人眼前。
商越接過糖畫隻看了看,便遞到殷唯手中。
老板見狀開口讚到。
“你相公對你真好,小兩口這麼恩愛,一定是剛成婚不久吧。”
聽了老板的話,商越沒有反駁,隻向老板微微頷首便拉著殷唯離開了攤位。
殷唯聽了老板的話內心有些焦灼,不好意思的不時抬眼看他。
商越率先打破沉默。
“再過幾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擁月節,到時候全城的年輕人都會聚集在這裡,女子會將手中的花籃贈送給自己心儀的男子,以此表達心意,到時候還可以在這湖邊放花燈,逛花船,這一整條街到時都會被各種小攤位占滿。”
說到這裡,商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殷唯的側臉上。
“你剛到這鎮上不久,或許還未曾體驗過這樣的節日氛圍,如果有空閒,不妨去逛逛!”
殷唯側過臉和商越的眼對上。
“ 好!到時候有空我一定去瞧瞧!”
殷唯舉起手中的糖畫,略顯疑惑!
“但是……”
商越仔細看著她,眼漏詢問。
“但是……為什麼偏偏是鬆鼠” 她微微嘟著嘴滿臉疑惑。
“哈哈哈,這個嘛,暫時保密!”
商越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
殷唯倏地愣住,卻忽覺手腕上一涼。
“ 這手串是一位佛修所贈,據說是由佛家多名高僧舍利子所製,我看顏色很是趁你,便想著你一定喜歡,就當是你在小極衡山照顧我的謝禮。
商越將手串帶在她的手上,紅色的珠子在太陽光下閃著奇異的光,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兩人在橋頭告彆,商越將那包著油紙的豆沙糖餅揣進懷裡,紅糖的香氣傳來,將他整個人緊緊包裹。
商越剛剛回到宗門,便見到他唯一的師弟方喆急急的來找他。
“ 師兄,師妹的肉身還在羅慎教,他們將她做成了玩偶,供他們取樂……”
方喆聲音哽咽,一時竟不忍說下去,抬眼看向麵色陰鷙的商越。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方喆都開始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 如今師門凋零,宗門其他勢力急著欲將我們殘食殆儘,我們所謀之事便不能再等,”
“ 但是!” 方喆心中一緊,繼續說到。
“但是,咱們所謀之事乃是逆天改命,一但被發現,定不被這世間所容,到時你我皆要被費去修為,逐出宗門,那到時我們……”
“你怕了?” 商越打斷他的話,黑沉沉的眼垂下,隱住內心情緒。
“我不是怕,你心裡清楚,這些年掌門往咱們身邊塞了多少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咱們……”
“ 師妹乃師傅唯一子嗣,師傅坐化時,我承諾過,要照顧好她,而如今師妹身死,師門凋敝,我……我實在是無顏麵對師傅。”
說到這裡,商越捏緊了拳,指節都微微泛白。
“師妹是時候回來了,” 他的聲音輕輕落下,但壓在方喆身上卻如千斤重。
“你隻管盯住掌門塞過來的人,其他的你都不用管” 商越輕輕眨著眼,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小片陰影,”
“ 師妹之死不似表麵,待到師妹歸來,那些設計她的人,殺害她的人,還有拋棄她的人我均不會放過,”
這句話商越說出的聲音極小,就連站在一旁的方喆都沒有聽見。
茶室昏暗,僅點了一盞油燈,燭光搖曳,照得映在牆上的兩道人影也跟著晃動。
白竹筠和斯亦對坐在茶案兩側,茶案上燒著熱水,鼓鼓的熱氣從壺嘴冒出。
隻見斯亦滿臉帶媚的看著他,將一盞白玉茶杯放在他麵前。
她提起壺將熱水鼓鼓的倒進白竹筠的空茶杯裡,有氣泡從杯口冒出,頂得杯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仿佛不怕燙般,斯亦徒手拿起白竹筠麵前滾燙的茶杯,將杯中水倒儘,又重新在他的杯中倒上新茶。
“公子,請用!”
“姑娘今日叫我來此,真的隻是品茶嗎?” 白竹筠不動聲色,懶懶的抬起雙眸。
“自然不僅僅是品茶,” 斯亦縷了縷肩頭微卷的長發。
“公子既不願與我相好,我也不便強求。”
“ 你倒是想要強求……” 白竹筠勾起嘴角笑了笑。
斯亦聽了這話雖生氣,心中卻對白竹筠的身手頗為忌憚,還記得當日在醉生樓她便想強行得了他,沒想到僅三兩招便讓他反客為主,死死壓製。
“ 公子你又在說笑,” 斯亦麵色訕訕,給自己的空杯中續上茶水。
“ 過幾日的擁月節,各個修仙家族的小姐們都會應邀來我的花船遊玩,如若那日公子能夠同我一起出席,我便將那日你同我所求之物贈與你,你看如何?”斯亦期待的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一言為定。” 白竹筠眼底亮了亮
“能與姑娘同遊,在下榮幸之至。”
斯亦心口堵了一下,心中腹誹著此人的變臉速度之快。
斯亦麵上不顯,抬手將滾燙的熱水倒入他的茶杯中,一股白霧升騰而起,讓白竹筠眼前模糊了一瞬。
白竹筠廣袖一撫,將麵前的霧氣驅散,袖口帶起的水花潑了斯亦滿臉。
“真調皮!” 他站起身輕撫斯亦的臉頰為她擦去臉上的水珠。
“下次如若再這般調皮,我可要生氣了。”
白竹筠收回手,臉上雖也笑著,然而那笑卻冷的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