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麵妖輕柔的抱起還未醒來的白葉,柔聲的在她耳邊問:“孩子,你心裡最在意的是什麼?”
同時來到彼岸邊界的還有黑蛟,他完全不能動彈,被鎖魂鎖緊緊的鎖在地上。
剛想要提醒白葉小心這個女人,結果嘴巴無法出聲音。
黑蛟心裡第一次覺得自己身為妖怪竟然如此沒用,眼睛不停的看向四周,結果看到了水中抱著女人的倒影。
岸上的兩人雖然是擁抱在一起,可是從水中看,白葉已經嵌入了女人的肩膀,並且女人的臉上有無數不同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黑蛟身為妖怪,看了都覺得可怖。
他不斷的扭動自己巨大的身軀,奈何鎖魂鏈捆住了他的身體,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老師整個上半身全部進如了百麵妖的身軀中。
百麵妖一手輕撫著她的後背,鵝黃色的衣衫慢慢散開,儘可能的讓白葉能完全陷入其中。
“你可知狐王的墓穴在哪裡?”
“唔……嗚嗚……”
白葉的幼年的記憶已經聯通了百麵妖的夢境,這裡是她的童年。
“母親,我也想和他們一起玩。”
小小的白狐半妖在皇宮中被孤立,小小的手抱著花球追在其他皇子公主的身後,他們嘲笑她是怪物。
“不人不妖的怪物,我們不要和她一起玩。”
“三哥哥,葉葉想和你們一起。”
“你是妖怪,我們才不要和你一起玩,我額娘說了,和你一起玩也會變成妖怪的。”
白葉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他們不一樣,自己的耳朵是毛茸茸的,自己的頭發顏色也與他們不一樣。
銀白色的發色,碧綠色的狐狸眼完全遺傳了狐王的特征。可惜卻是一隻半妖,毫無妖力。
所有的不幸都要從那一天說起。
她的母親就是這個國家的煦陽公主,因為與狐王私定終身被軟禁在皇宮高牆之內。
從回宮之日起,白葉的外貌就嚇壞了宮女、太監,他們不敢靠近她們母女兩人居住的儀宣殿。
“你聽說了嗎,煦陽公主帶了一個妖怪回來。”
“是啊是啊,一隻小妖怪,真的嚇死我了。”
“噯,我聽說啊,這狐妖是煦陽公主的女兒。”
“嘖——你們說,這一國公主不為國家出嫁鄰國,竟然去和一隻妖怪生兒育女,皇上可要氣死了。”
一群人圍在一起討論著剛回宮的就被囚禁起來的一人一半妖。管事的太監用尖銳的聲音嗬斥著這群嚼舌根的東西。
“活太少了不是?連公主都敢議論,是想死了嗎?”
聽到管事張太監的陰陽聲,剛剛還在議論不止的人一下子都跪了下來,使勁的朝他磕頭求饒。
“饒命啊,張總管,我們不敢了。”
“饒命啊,我們不是故意的。”
張總管一臉褶皺,輕哼一聲,一腳踩在了一個宮女的身上,“那你說,我怎麼饒了你。”
“這……”
小宮女已經被嚇的瑟瑟發抖起來,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趴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這樣,我給你安排一個新差事,就當是饒恕了你們亂嚼主子舌根的罪,可否?”
“謝謝謝……謝謝張總管饒命之恩。”小宮女額頭都已經磕破了,還要一個勁兒的感謝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張總管。
“從今日起,你就去儀宣殿伺候煦陽公主和白葉小公主。”
“不!不要啊——張總管,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求你,彆讓我去儀宣殿。”
“這可是一份好差事,好好乾。”
那小宮女被張總管一紙令下,送去了儀宣殿。餘下眾人,都被匆匆遣退,皆是撫胸暗喜,慶幸自己所侍奉的主子是有權勢的,張總管也不敢輕率行事,隨意調動他們。
這個時代沒有仙門維護人間的和平,妖怪的凶猛令他們憎惡卻又因沒有能力抵抗而感到害怕。
淚眼朦朧的小宮女,終究還是站在了儀宣殿的巍峨門前,她那纖弱的手臂微微顫抖,緩緩伸出,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殿門。
“吱呀”一聲,門扉緩緩開啟,驚擾了院中沐浴暖陽的煦陽與白葉。
“你是……?”此時的白葉依舊以為來皇宮是為了等待父親來接她們,她高興的回頭看著煦陽公主,“母親,有人來了。”
小小半妖尚不諳世事,不知自己與人類有何不同。狐狸耳朵尖尖,透著一股可愛,尾巴不斷的左右甩動,開心的開著新來的小宮女,笑的如初春的桃花燦爛。
煦陽也是注意到這個眼睛通紅的小宮女了,想來她應該是被迫安排到自己的儀宣殿的,便也不想為難她。
將白葉撈回了自己身邊,淡淡的對她說:“你走吧,我知你是被迫的。”
說罷,便上前將人推出了門外,一把將門關上了。
小白葉不解的看著冷漠的母親,“母親,為什麼要趕她走?”
“白葉,你的安全最重要,我答應了你的父親,要保護好你,等他來接我們回妖界。”
“那父親什麼時候來接我們呢?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他了。”
“快了——肯定快來了,我們再等等,你父親現在一定快打贏了。”
煦陽並不知安慰白葉的「快了」是多久,她們母女是被皇帝強行從妖界與人界的交界之處帶回來,終日被關在這一方小小的庭院中不得離開。
“希望你的爹爹能快點平定妖界,來接我們回去。”
春去冬來,又是一年桃花盛開,白葉也長大稍許,會偷偷爬牆出去溜達了。
她悄悄越過宮牆,第一次遇到了與自己一般大的孩童。
他們都是皇帝的三千佳麗的所生的孩子,白葉不覺得自己與他們有何不同,便興奮的跑向他們想要一起玩耍。
結果可想而知,一句又一句「妖怪」如利刃般刺向了小小的白葉,以及那一雙雙看怪物一樣驚恐的眼神,令她如墜冰窖。
“你們……你們彆走…彆走啊。”
軟軟糯糯的聲音祈求他們不要離開,可是那些皇子公主哪裡會留下來,隻是尖叫著逃走了,徒留白葉迷茫又自我懷疑的看著他們的背影。
“我不是妖怪,嗚嗚……我不是!”
宮女太監們匆匆而過,瞥見一小女孩蹲在禦花園中,耳尖如狐,尾搖如波,泣不成聲。眾人見狀驚恐萬分,尖叫聲四起。
連手中端的東西都散了一地,然後瘋狂的四處逃竄起來,嘴裡不斷的喊著,“妖怪!妖怪啊——!”
白葉捂著耳朵,夾著尾巴害怕的跑回了儀宣殿,正好與尋找她一上午的煦陽撞了個正著。
“哎喲!你這孩子跑哪裡去了?”
煦陽正欲假意教訓一下有些貪玩的白葉,哪知白葉竟然放聲大哭起來,哭的淒慘無比,淚水的止不住的從小臉上嘩嘩的流下來。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煦陽被自己的女兒嚇得不行,到處查看她身上是不是受傷了,結果就聽見白葉抽搭搭的說。
“他他他們都說我是妖怪,母親,我真的是妖怪嗎?”
幼子真誠無辜的眼神刺痛了煦陽的心,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白葉,她確實與人類不一樣,可又不想就此傷了女兒的心,思緒片刻後輕柔的開口道。
“白葉不是妖怪,你是世界所愛,你是我和你爹爹的太陽。”
她輕輕摸著女兒的頭,輕聲細語的說著世界上最美的愛。
“真的嗎?我不是妖怪?”
“對,你要成為你自己,彆人說什麼都不會改變你是誰,明白了嗎?”
似懂非懂的幼年小半妖點了點頭,收起了晶瑩的淚珠。
沒過幾日,白葉偷溜出去的事被皇帝知道了,於是下旨誠邀世間最厲害的修士,給儀宣殿布置最可怕的封妖結界。
“妖就是妖,我能留她一條性命隨你回宮,已經是把你當做我的女兒看待了。”
“煦陽,不要得寸進尺。你該知道,身為一國公主,與妖怪私通,那可是死罪!”
龍椅之上,皇帝的目光如寒冰般冷冽,他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施舍給跪在殿外的女兒。
在他看來,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玷汙。
然而,煦陽卻不得不向這位冷酷的父皇懇求,她不願自己的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父皇,我知道錯了,懇請您收回成命。”
“父皇,父皇!白葉的父親不是普通的妖怪,他是妖界的王啊。你這麼做,恐惹禍事啊。”
苦苦哀求的煦陽沒有讓她的父皇心軟,反而更加震怒。
皇帝怒氣衝衝的從殿內出來,一把拎起煦陽的手臂,讓她看著整個皇宮,憤怒的問:“你看看這個國家,你想過你的所作所為會帶來多大的麻煩嗎?”
“內憂外患你還嫌不夠,如今還想用妖王來威脅我?”
他愈發不解自己的女兒,本是金枝玉葉,享儘榮華,但在國家需要她為和平而聯姻時,她竟然選擇了與狐妖私奔,將國家置於水深火熱之中,如今更是膽敢對他進行威脅。
“你回去吧,不日將會有修士前往儀宣殿布置結界,你若不回去,保不齊那孽種會被絞殺。”
煦陽癱坐在地上,“嗬嗬……嗬嗬嗬嗬……你們,你們都會遭報應的!”
幾乎癲狂的女人,悲痛的看著自己的父皇。
“欲死,難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