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來客(12)
陳句句一路小跑到徐日暘那裡:“怎麼樣?”
徐日暘坐在電競椅上,挪動了下鼠標,扭過身回答:“開不了機。”
“怎麼會?”她真的什麼都沒做,就開了網頁用word打了一些字。陳句句湊到徐日暘身邊,也去晃了晃鼠標,確實開不了機。
主機透出的藍光還亮著,還在運行。
可挪動鼠標和鍵盤,顯示器都沒反應。
“你確定你沒下什麼東西?”
“沒有。”
陳句句繞到徐日暘另一側,去按主機開關,重啟。
電腦重啟了,光亮起來,屏幕還是一片漆黑。
她再繞回去檢查顯示器,是不是顯示器沒開?
來回按顯示器開關,顯示器電源燈會亮,隻仍然黑屏,一直顯示:無信號。
徐日暘見她折騰一通,抬頭:“你是不是下什麼東西了?”
“沒。”陳句句搖頭,“我就隻開了網頁。”
鈴聲響起,徐日暘掃了眼,接起:“喂。“
那邊是男生,聲音很大,清清楚楚地傳過來:“你什麼時候上線啊,就等你了!”
“電腦壞了。”
“不是吧哥,這排位賽啊。我求求你了大哥,你mvp你不上我們怎麼贏?等你大半個小時了。我們被血虐啊。”
“你特麼以為我不想上?”
陳句句站在旁邊,聽徐日暘語氣中很不耐煩,心驚膽顫,手心都在出汗。
這幾天,她是見識過徐日暘怎麼罵林昕昕的。
等電話一掛,她連忙提出可能:“是不是線沒插緊?”
電腦主機收納進一個櫃子裡,她費力地將主機搬出來,又重新插拔了一下機箱後麵跟顯示器的連接線。
重新開關機,還是沒反應。
徐日暘腿伸長往後靠坐在電競椅上,也不說話,低頭在刷手機。
陳句句額頭隱隱出汗,再試試開關機,顯示器開關,按顯示器下方的按鈕,各種嘗試。
以前看她爸爸用電腦無非就是彈窗藍屏之類的,重啟一下就好了,偶爾插拔一下線。
現在這電腦燈亮著,就是完全不進係統,什麼都沒有。
怎麼弄都沒反應。
開關機,拔線,按按鈕。
一直全黑屏。
偶爾按幾下也隻顯示無信號。
怎麼辦?她真的不知道怎麼弄。
要是真弄壞了怎麼辦?
陳句句急得胸口發疼。
徐日暘這電腦一看就很貴。
還不僅僅是錢的問題,而是她不喜歡給人造成麻煩……尤其在對方是好心借給她的情況下,耽誤對方的事。
“可能是內存條的問題。”徐日暘突然說,他一直盯著手機屏幕像是在看解決方法,“你把我工具箱拿過來。”他揚下巴,“在衣櫃下方第三個抽屜裡。”
陳句句瞬間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從抽屜裡找到了一個正方形小盒子,端過去給徐日暘。
徐日暘這會兒起身,將電腦主機後麵的線全拔了,椅子推進桌子底部空檔。
他主機端到中間的空地上。
陳句句眼疾手快,將工具盒放在手旁邊。
徐日暘打開盒子,裡麵放著萬能螺絲刀套裝和萬能六角扳手套裝,還有一些小刀指甲剪之類的。
徐日暘將拿起萬能螺絲刀把手,挑了個梅花螺絲刀口插進去,對上電腦主機後箱的螺絲,一一擰下來。
陳句句蹲在他身邊緊張地看著。
機箱薄片被拆了下來,露出裡麵紛繁雜亂的結構。
徐日暘伸手拆了兩個內存條下來:“找找哪裡有橡皮擦。”
橡皮擦橡皮擦,陳句句雙目伸展,到處去看。
徐日暘住處很簡單,連書本筆都沒有。
“你去瞅瞅那個抽屜裡還有沒有,我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放在那裡。”
陳句句依言走過去打開抽屜,裡麵確實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鑰匙扣棒球吊墜舊手機之類的……她翻了好幾遍,就是沒有橡皮擦。
“彆的東西能行嗎?”現在人都不怎麼用鉛筆了更何況橡皮擦。連陳句句都沒帶。
“找紙巾試試吧。”
陳句句起身從桌麵抽出兩張乾淨的紙巾,遞給徐日暘。
徐日暘接過,擦了擦內存條的金手指,再重新插回去:“你把線接上。”
陳句句這會兒很聽話,立刻就把線一一按照原來的方式接上了。線不夠長,她還將插座再挪出來了點。
按下開機那瞬間,就希望著電腦能修好。
可——
開機之後,仍舊毫無反應。
徐日暘皺皺眉頭:“是紙擦金手指不行,還是不是內存條的問題?”
金手指是什麼?陳句句不懂,也不敢問。
她蹲在身側,隻看著徐日暘。
徐日暘按下關機,又重新將內存條扒出來,直接用球衣擦了擦接口,再重新插回去。
開機。
黑屏。
重新插拔。
開機。
仍然黑屏。
陳句句都有點絕望了。
徐日暘拿起手機再看了看,再次拔出兩根內存條。從工具箱裡又找了更小一點的刀口插在螺絲刀刀柄裡。
他試了試:“太大了。換個更小的型號給我。”
陳句句連忙找了個更小的型號遞過去,之前稍大一點的型號被徐日暘放在地上,她又拿起來,放回原來萬能工具箱的位置,免得弄丟。
徐日暘低頭,拆顯卡的螺絲,顯卡螺絲鑲嵌在裡麵,不太好觀察。他半抬起主機:“你幫我扶一下。”
陳句句給他扶呈45°傾角,徐日暘低頭伸著一個螺絲刀進去扭。
中式宅院的二樓門口敞開,正對著月光。
月光在大屋外照下一片清輝。
清輝延伸進的屋內,徐日暘和陳句句都蹲在地上,一個扶著電腦主機,一個正在擰螺絲。
“安得太緊了,有點擰不動。”徐日暘瞧了眼螺絲刀,他用力一轉,螺絲刀還撇出來劃了他虎口一下,“艸”,他暗暗罵了句。
陳句句抿了抿唇。
硬盤拆卸下來重新插拔,依舊毫無反應。
試了三遍還是如此。
陳句句儘責地端著主機不動。
“不是顯卡的問題。”徐日暘再次查看手機裡的攻略,“那就是主板電池的問題。”
於是,他按下卡榫,剝出紐扣電池,螺絲刀刀尖貼著紐扣電池底座放通電:“要是這樣還不行,我也沒轍了。”
來來回回都折騰了一個多小時。
“嗯。”陳句句應著,聲音像是從喉頭裡發出來的,“要是修不好,我明天打車到市裡麵找電腦店,肯定給你修好的。”
徐日暘剛剛一直在研究電腦,才聽到她說這麼一大段。
他抬頭,見她蹲在地上,腦袋低垂,眼睛盯在顯卡上,眼尾卻有一點微紅的痕跡,剛剛說話嗓音裡有些沙啞。
哭了?
徐日暘:“我又沒怪你。我隻是問你有沒有下東西。怕電腦中了病毒或木馬。”
陳句句點頭:“我知道。”他沒像罵林昕昕那樣罵她已經很好了。
放完電了。徐日暘安裝回電池扭頭,又裝回顯卡和內存卡。這會兒開機,成功亮起來,進入係統。
徐日暘拍拍一手的灰:“看來就隻是主板電池的問題。”
陳句句沒吭聲,默默地給他收撿起地上的東西,連帶著萬能工具箱都物歸原位,又將電腦主機顯示器插座電源線都好好地收整到原來的位置。
徐日暘站在原地看她,見到她這一串動作。知道她著急,剛剛來時臉都通紅,像是跑來的,緊張得額頭出汗,胳膊也有一直端著主機被印出紅痕,剛想轉身給她拿瓶飲料,誰知,陳句句在他身後小聲“對不起”,轉身就跑走了。
不關她的事,徐日暘知道,純粹是電腦自己出問題,正好讓她碰上。
徐日暘又扭頭去看床邊。
其實回來後,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有人幫他把換衣服時亂扔在床上的衣服整齊地疊好,放在了床頭。
一輪明月在上,陳句句走在園林小道中,抹了抹眼角。
沒哭,就是有點兒突然潮了一下而已。
她不想哭,更不想在陌生人麵前哭,顯得自己很軟弱似的。
中午,在被林昕昕明嘲暗諷、指桑罵槐後,她先是尷尬震驚不知所措,到後麵事情過了,才慢慢湧現了委屈。
尤其在堂姐問她那句“你真沒拿嗎?”後。
她明白堂姐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自己真拿了,堂姐麵子也不好看。
可是……
為什麼要懷疑她?
為什麼毫無證據,就一直在暗示是她偷的啊?
她看起來像偷東西的人嗎?
陳句句又抹了把眼角。她剛剛都洗完澡換睡衣了,接到徐日暘語音,重新換上衣服跑過來,這回徐日暘也沒罵她,隻是她一直很緊張焦急著急到有點想哭而已。
陳句句走到靠近湖邊的長椅坐下,拿出手機滑亮屏幕。
連園林裡都格外靜謐,大多數人都睡了,黑漆漆的,除了路燈就隻有她一個人。
坐了一陣,陳句句低頭。
22:14。
這個時間點,爸媽估計還沒睡。
她想給她媽媽發個語音通話,又一直在猶豫,隨即,她點開姑姑的朋友圈。
姑姑:今天麵試遇到了個奇葩hr,現在公司都這麼奇葩的嗎?
底下有個人回複:我今天也碰到了一個,可惡心了,上六休一,還要自願加班,嗬嗬,就這樣居然還有人搶著。今年工作不好找啊。
姑姑回複:是啊。彆人都在吐槽社畜。我連社畜都還當不上。
姑姑還沒找到工作。
除了爺爺奶奶家還有哪裡能住?大姨家嗎?大姨家好像也住不下了。
湖水漆黑,隻響動著蛙叫。
無邊的寂靜。
轉念一想,現在也確實不能走吧……
金耳環還沒找到,這會兒離開簡直就更像攜贓物潛逃。
她不是因為沒地方可去而不走,而是……要等證明自己清白再走。
林家祖孫找了監控,監控隻涉及道路,隻看得見那幾天誰進進出出,壓根看不到誰進房間偷東西。
這幾天她們一邊看監控一邊找東西,倒是消停了下來。
徐日暘好幾天沒碰見陳句句,食堂吃飯都像是故意跟主流人群錯開了,看不到身影。
傍晚時分,徐日暘去拿快遞。
快遞全都放在門衛桌麵上,按照物流不同分門彆類擺放。徐日暘翻找京東快遞存放點,注意到了一個林昕昕的快遞,備注:白,iphone Pro Max,1TB。
門衛見他關注林昕昕的快遞,說:“要不你給她帶過去?”
徐日暘搭都沒搭理:給林昕昕帶快遞?做夢。
回去的林家大路上,徐日暘迎麵碰上了陳句句。
大家都習慣傍晚時分吃完飯,正好散步的時候領快遞。
陳句句就算錯開也不會不吃飯,加上她還有快遞,所以回去的路上,他確實也算放慢了腳步。
徐日暘停在她麵前,遞過去:“你的。”
陳句句雙手接過快遞,有點吃驚:“謝謝。”
“是什麼?”徐日暘問。
“充電寶。”
徐日暘不免想起那天在商場她站在充電寶樁旁邊傻呆呆盯著路人的情況,連求助都欲言又止的。所以回來後立刻買了個充電寶?盒子上還大寫的拚多多掃/碼領優/惠。
夕陽西下,籠罩出園林的草木如霧般的輪廓。
陳句句很安靜,低著頭,雖然平常她也很安靜,不過看得出情緒仍然低落。
徐日暘本來是想笑她的,但這會兒他反而提醒的是:“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