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軍兵在料理台燒水,時昕輕輕走了過去。
他手臂抬起放下時的線條很好看,和肩膀連成一條遒勁的輪廓,很有力量感。
時昕在他身後靜靜站著,羅軍兵覺察到了,但沒有回頭。
熱水咕咚咕咚的頂著蓋子,終於跳了閘。
羅軍兵遞過來藥和水杯:“吃藥。”
杯裡提前兌好了礦泉水,手也很好看。
時昕聽話的接過來,見他轉身去翻冰箱,便在料理台前坐下。
“國外看電視方便嗎?”身後忽然冒出一句。
羅軍兵:“用youku”。
時昕:“哦……”
過了一會兒:“你怎麼又姓顧了?”想起剛才那一幕,她覺得他好像有點不高興,這人有時候看起來銳氣外露,又不是很玩得起的樣子,她還不太了解。
冰箱裡隻有些水果,飲料,還差很多東西,羅軍兵皺眉檢閱著,頭也不回到:“我媽姓顧,私生子。”
時昕默然,關於對他的印象雖然隻是些彆人口裡的零星片語,但這一點卻是前提,也是蘇容交待過要禮貌周到但不要深入靠近的原因,這應該也是羅家其它人對這位家庭成員的態度。
沒來由覺得那個高大的背影有些冷峻,說不出的孤單,還有一點點生人勿近的傲氣。
羅軍兵已轉過身來,“百聞不如一見,是吧?”
她咽了一下,把水和藥又推了回去:“二叔吃藥。”
這下他也笑了,但沒接她的藥,拿起另外一盒打開,杯子也拿了個新的,撕開包裝一仰頭倒進嘴裡,喉節滾動一聲,卻沒喝水,凶她道:“藥能亂吃嗎!”
她沒說話。明明兩盒是一樣的。
但是他好像又想端他的老板架子了,板起了臉:“早上打電話為什麼不接?你現在的工作是什麼不知道嗎?能不能敬業一點!”
時昕擋住臉,連打幾個噴嚏。
放下手,麵前已多了張紙巾,羅軍兵譏諷地嘴角:“意見挺大啊!”
時昕縮縮鼻子,摸摸自己額頭,覺得還行。
羅軍兵也探身過去摸了摸,他的手又大又暖和,貼得她腦袋暈暈的,皺成川字的額頭近在眼前,她忍不住也伸手探了過去。
羅軍兵本能反手一握,時昕沒防備,直接從高腳椅上栽了下去,毫無意外落在他懷裡。
也說不上誰先,誰是不是故意,可能都有點發燒,時昕伸手攀上他的脖子,羅軍兵握住了那隻手。
這比以往兩次她那種攻擊式的靠近要柔和的多,她身子軟得像一泓水,也很輕,被他胳膊攬住的地方幾乎沒有重量,他卻迅速有了反應,扶她站了起來。
時昕胳膊還在他身上,道:“有點冷。”聲音輕輕的,幾乎聽不見。
羅軍兵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一刻隻想離近了,再近,明明很輕,卻有種強大的力量在體內拉扯,人還未動,扶在她腰上手已慢慢收緊。
時昕閉上了眼,睫毛輕顫,他緩緩低下頭,感到她的呼吸在漸漸失去節奏,他卻漸漸熱了上來,烘烘熱意裹住了她的身體。
時昕閉上了眼睛,紅唇微張,是一個誘惑邀請,一種致命的銳感襲來,他覺得心臟猛地收縮,轟然一聲,血脈僨張。
這一下使他幾乎喘不過氣,僅存的意誌暫時蘇醒,他強壓下那股血氣,向後挪開一點。
懷中人僵了一下,把頭彆開了。
她受了傷。
羅軍兵伸手去扳她肩膀,她已經側身從他懷裡滑開:“我衣服呢。”
她的臉被頭發遮住,看不清表情,語氣淡淡地,已沒有了剛才的生氣。
她是最不應該自卑的姑娘,羅軍兵心疼地想,甚至已經開始懷念昨天她身上發光的樣子。
她轉身去找外套,他把她拉了回來,兩隻手握住她兩隻胳膊,讓她看著自己。
“我向你倒歉。”他儘量平靜道,隻是呼吸還有些不穩,隨著胸口起伏顯得有點急促。
她比他安靜,又恢複那種若無其事的樣子,羅軍兵本就有點頹喪,被她這樣看的更加心煩。
“認真的,”他耐著性子說,“第一次在機場看見你扔了接機牌時”確切說是張紙,“就對你來氣。”
她靜靜聽著。
羅軍兵:“沒錯我偷聽你跟彆人說話了,無意間的。”
時昕挑了挑眉鋒,好像已經想起了讓他來氣的重點在哪兒。
羅軍兵:“我在車上錄了音,在你家也是,想黑你一把,出出氣,沒想乾彆的。”
他眼中懊惱一閃而過,行車記錄儀,拍不醒的狗腦子,自己乾的蠢事兒自己招,是得有多傻,她一定早就暗地裡笑話過他不知道多少遍了。
時昕放下眉毛,抿起了嘴。
羅軍兵心裡倒定下來點,“第二天你搬家,接著又去我家,總之不管怎麼著,我你見一次來一次氣,平不了了。”
他說的是實話,後來也認真想過,可能是一種被人暗中觀察,冷眼旁觀的俯視感,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她顯然一眼就認出他了,卻裝不認識,看著他拙劣的設套,表演,可能還在暗中不屑嘲笑,然後來個釜底抽薪,第二天若無其事來赴他的接風宴,旁若無人玩了一下午手機。
她早就知道他是誰,卻連到了家門口都不說出來,要由彆人當麵給他們介紹那種離了個大姆哥譜的關係。
可以,江湖一笑不丟人,湖光山色他都能認。可末了人家卻氣定神閒的給來一句:“不算!”
滴水不漏。
不由人覺醒領域,氣場翻飛。
反正他是平不下去了,現在也是。
“有故意的,有碰巧沒忍住的,反正……,對不起。”不知道錯不錯,但認了。
“沒覺得,”時昕眼睛直看到他心底:“倒是覺得你一直在幫我。”
差不多,他一開始的反應都很正常,就像她第一眼認出他時沒來由的討厭一樣,他反應也許過份了點,她也由此一開始就在心裡把他判定為不正常人類,自高又自大的,至少很敏感。
現在想想半斤八兩,都挺幼稚。
羅軍兵沉默,嘴巴閉成薄薄一條線。
時昕:“為什麼?”
她眼睛裡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好像想起一件事,一時想的認真,表情嚴肅。
他對她有感覺,從陌生的目光追隨到男人各種直接間接的反應,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那可不是什麼親戚不親戚的事兒。
如果他隻是在猶豫這個,那她倒有點懷疑這人是不是有彆的目的了。
如果還有彆的……
羅軍兵不知道她在求證什麼,禪院中的一幕又湧上心頭,他猶豫片刻,還是回避道,“不為什麼。”
她挑起眉毛,明顯露出疑問。
羅軍兵勾勾唇角:“你就當我好人癮犯了吧,再次道歉,認真的。”
他唇隻勾一邊,嘴一歪,像極了那天T恤上的吸血鬼,又邪又魅。
時昕研究資料似地看著他。
羅軍兵:“彆生氣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