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衙役來之前得了黃縣令吩咐,有心給林漁做臉。
進了門,他便滿口誇讚起來:“往日裡我隻知道耕地要用犁頭,卻不知道鐵犁頭一改動,犁地的速度就能提升這麼多。”
“黃大人帶著曲轅犁去的明川府,親自上陣給知府大人演示,大人一看滿口誇讚。”
“當今聖上最重農事,等曲轅犁送到聖人麵前,定會讓聖人大喜。”
白衙役指了指搬進門的東西:“這些都是知府大人的賞賜。”
滿滿一車的東西,姐妹三個都驚呆了。
林漁鎮定如常,笑著拱手道謝:“在下會的不過是莊稼農活,多謝大人厚愛。”
“你這可不是尋常農活,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兒。”白衙役笑道。
村長趁機誇道:“是啊,這麼多人種地乾活,誰能搗鼓出讓官大人看重的東西,千百年來也就你一個。”
林漁笑了笑,轉身道:“阿昭,給幾位差爺和村長上茶。”
林昭一聽這話,立刻忘了方才的事情,忙不迭的進屋沏茶。
茶葉還是林漁先頭買的,不多,這會兒正好能用上。
她有些暈乎乎的端著茶水出來,正聽見村長滿臉笑容的誇自家親爹。
“林漁自小是個聰明踏實的,種地是一把好手,每年秋收就他管的幾畝地收成最好。”
林昭將茶杯放下,心想往常村長可瞧不上她爹,都不帶正眼看。
村長壓根沒注意她的神色,繼續誇:“我早知道他會有出息,如今果然大器晚成,得了大人的獎賞,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兒。”
說到光宗耀祖,村長猛地想起林大家倆兒子,下意識的看了眼林二。
林漁自然不介意,招呼白衙役喝茶。
白衙役哪能不知道鄉下人的官司,他哈哈笑道:“這是自然,等知府大人將曲轅犁送到聖人麵前,若聖人開恩,你們青山村可就要出一位聖人嘉獎的人物了。”
村長聽著這話手都開始哆嗦,是激動的。
白衙役起身道:“林漁兄弟,縣衙還有事情,我就先告辭了,還請保重。”
林漁將他們送到大門口。
白衙役臨走前看了眼村長,似笑非笑的說:“天大的好事兒落下來,你們可得接住,沒得鬨出彆的事情來,惹得大人不滿。”
“是是是,小的一定好好管理青山村,絕不會讓人欺負了林漁。”
村長滿口保證。
他殷勤的把人送到了村口,一轉身就氣勢洶洶的朝林族長家走。
進門就罵:“你這狗東西好大的膽子,我都說過林漁得了縣令青眼,你怎麼還敢上門找茬,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這次我看你如何收場。”
族長嚇得雙腿發軟:“村長,這,這事兒是林老娘求我去的,我真不知道啊。”
“我跟他林二無冤無仇,何苦跟他過不去,都是林老娘和林老大慫恿我去的,這不乾我的事情啊。”
村長冷笑:“我不管你打什麼主意,現在你最好上門磕頭認錯,讓林二彆往心裡頭去。”
族長臉一黑:“我好歹是長輩,還是一族之長。”
“你們林家統共才多少人,你這個族長很值錢嗎?”村長指著他鼻頭罵,“平日裡端架子我不管,這次你得把林二哄好了。”
又壓低聲音:“林二看著就要發達了,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兒,你們林家不要,我們青山村還想要,你要把他弄走了,我跟你沒完。”
說完一甩袖子走人。
“哄不好,你們林家都給我搬走,青山村沒你們容身之地。”
族長哭喪著臉癱坐著,心底懊悔不已。
他要早知道林漁真的搭上了縣太爺,哪裡敢上門找茬。
可恨林老娘跟兒子過不去,卻讓他出這個頭,害得他得罪人。
“爹,現在可怎麼辦,方才我聽那衙役說什麼縣令知府的,可嚇人了。”
族長一咬牙:“去,把你娘藏著的人參拿出來,我親自給林二送去。”
“什麼!那可是咱家保命用的。”
族長罵道:“如今就是性命攸關,你還沒聽出來嗎,不哄好林二,咱們都得滾出青山村。”
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每一個林家,今天被族長拽過去撐場子的林家人,此時怨聲載道。
要林二是個沒出息的,族長要除名趕出去,他們都不會反對。
可誰知道林二忽然出息了,衙役都來撐場子,他們這是踢到了鐵板。
為了讓林二消消氣,他們少不得拿出家中好東西送過去,隻希望林二彆記仇,彆找他們的麻煩。
心底的怨氣不敢朝著林二撒,統統都朝著林老娘和林大去,幾個潑辣的婆娘堵上門,將林老娘和林大罵得狗血淋頭。
另一頭,林昭看著一大車的好禮暈暈乎乎。
林盼林萊適應的快,已經圍著東西打轉了:“爹,這些都是知府大人送給你的嗎,我還以為縣令是最大的官,沒想到咱們還能收到知府的禮物。”
林漁笑起來,抱著小丫頭走過去。
知府送來的禮物不少,除了土產之外還有布匹,在這年頭已經是厚禮。
他打開一個油紙包,裡頭居然是橘子糖。
拿了一顆塞進小丫頭口中,頭一次吃到橘子糖的小丫頭眼睛一亮,捂著嘴巴驚奇的喊:“好甜,酸溜溜的。”
“那是橘子味。”
林漁笑了笑,將剩下的遞給女兒。
林盼林萊嘗了一顆都覺得好吃,又給姐姐塞了一顆。
酸甜的橘子味在口中蔓延開來,林昭才回過神來。
“這,爹,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林漁挑了挑眉:“現在你信爹的話了吧,我能養活你們,沒有人敢把我們趕出青山村。”
林盼連連點頭:“大姐,方才你看見村長的態度了吧,族裡頭就算想趕我們走,村長也不會答應,青山村又不姓林。”
林萊也說:“你們瞧見沒,方才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的,恨不得四條腿爬著走。”
小丫頭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卻被愉快的氣氛感染,用力拍著小手:“好好好。”
“你知道什麼是好。”林昭頭一次露出輕鬆愉快的笑容來。
林漁將土產吃食都放進廚房,單獨將兩匹布留下,這布比他自己買的好,花色也新。
“這布花樣不錯,留著做棉襖吧,咱家之前買的可以做被子。”
他提議:“給小花也做一身。”
林昭連忙推辭:“她還是個孩子呢,哪兒要什麼新衣裳。”
“家裡有為什麼不做。”林漁摸了摸小丫頭發黃的頭發,“小孩兒穿新衣裳才好看。”
林昭張了張嘴,還想要推辭。
林漁一錘定音:“這麼多布,咱家每個人都做,過年都能穿新衣裳。”
又笑著補了句:“阿昭,難道你還不信爹能養活你們?”
林昭看了看那一車的東西,說不出話來了。
她也就一年沒回娘家,怎麼爹就大變樣了,不再事事都聽奶的,好東西都往大伯家送。
甚至還搗鼓出什麼曲轅犁,得到了縣太爺和知府大人的賞識。
她以前咋不知道爹還有這本事。
事實擺在眼前,林昭心底犯嘀咕,卻還是由衷為爹和妹妹們高興。
林盼林萊卻沒想那麼多,嘰嘰喳喳的商量起來。
“知府大人送的布匹花樣可真好看,摸上去手感也好,我以前見都沒見過。”
“爹,咱都做了嗎,一匹布仔細點全家都能做一身,剩下的不如先放著。”
林漁頭也不抬:“那就做兩身,正好能換換。”
親爹的大手筆讓姐妹幾個嘖嘖。
林漁沒摻和,他抱著小丫頭坐在院子裡等。
很快,他等的人上門了。
族長帶著兒子親自過來,臉上再也沒有半點囂張,都是討好的笑容。
“老二,之前都是誤會,都怪你娘三天兩頭上門哭訴,說你不孝,我實在是被她鬨得沒辦法了。”
族長將責任都推到林老娘身上。
林漁嗤笑一聲,隻問:“我問你,阿昭能常住了嗎?”
族長反映了一下才想到阿昭是誰,暗道林漁也怪,好好的招娣改名成阿昭。
但他這會兒隻是順著說:“當然可以,我們林家的閨女在外頭受了委屈,回娘家住天經地義。”
甚至還說:“孫家那頭不上門磕頭認錯,咱們阿昭就不回去。”
林漁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多謝您老人家體諒。”
“不用謝不用謝,你說得對,林家閨女沒有在外受委屈的道理,回頭我找孫家說理去。”族長滿口討好。
又把人參拿出來:“老二,你大人有大量,這次的事情咱就算過去了成不成,往後還是一家人。”
十多年的人參,勝在完整,倒是正好能派上用場。
等林漁收下後,族長父子倆才放心的走了。
林漁將人參遞給女兒:“晚上燉雞放一根,彆放太多,給你補補身體。”
三個女兒看到人參大吃一驚,開始明白林漁方才話裡話外的意思。
族長隻是頭一個,他前腳剛走,後腳林家其他人就陸續上門。
一個個拎著雞蛋紅糖,甚至還有直接捆著母雞過來的,無一例外都說是賀禮。
村長也送了一隻雞過來,他帶了頭,村裡其他人紛紛上門。
消息傳到了林大耳中,他不敢置信:“啥,知府大人給老二送禮,這怎麼可能。”
林老娘也不信:“就他那木魚腦袋能有啥出息,八成是騙人的。”
母子倆對視一眼,心底惴惴不安,既擔心是真的,又希望是真的。
林大猛地起身:“不行,娘,我得進城找光宗耀祖商量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