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主道上，馬蹄輕馳而過，時而響起的車輪聲碾軋過沿街的叫賣與吆喝。

道旁有一酒家，不近晌午，隻有三兩熟客聚成一桌海談。

“前日科考放榜了，老誰家的小誰，今次中了沒？”

“整日招貓逗狗的，沒個正經，果然又落了吧？…”

……

初日斜照，投進酒樓，劃出明與暗的分區。儘管此時日頭還不算毒辣，但已有灼人的征兆，曬久了也會汗透衣衫，所以人們都挑著陰處而坐。

酒樓西南角的陰影裡坐著兩名男子，昨兒夜裡投宿。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身著灰黑豎褐，腕纏護帶，手邊還橫著兵刃；另一個相形略顯清瘦，通身講究素雅，舉止有度。

掌櫃的靠在北邊案桌上，翻看賬簿，算盤珠打得飛響。店小二趴在門口四方桌上，掃了眼四周，留意著添茶加水。

就在小二哥險些點頭會周公時，陽光裡搖晃入一道瘦長的影子，小二順著影子望去。

“桃桃？”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出現在門口，陽光打下，把矮胖的小身板拉出一條長到變形的影子。

小姑娘梳著總角，約莫十歲，最突出的莫過於一雙水汪含笑的大眼睛。

“小二哥哥，我娘叫我來打點酒。”說著笑語盈盈遞出酒壺。

小二接過酒壺，繞去櫃台後，邊走邊問道“打滿嗎？”

“不，隻打三文錢的！”

桃桃隨即跟著往櫃台挪了幾步，把銅錢從小荷包裡拿出來細細數了數，然後踮腳遞給掌櫃，叫道“鋒伯，酒錢。”

掌櫃手撥算盤，起止自有一番韻律，腳注的間隙接過銅錢放在旁側，“桃桃來了呀，去讓你小二哥哥給你包點糖糕！”

接著又起一韻。

這片城區的百姓都對這位小姑娘總是孤身一人出現習以為常，沒有人對她產生過好奇。仿佛她生就屬於這裡，一切都理所應當。

除了個彆外來客。

比如……坐在角落的兩位。

桃桃拎著酒壺和一小包糖糕離開酒樓的那一刻，短褐男子就提刀跟了出去。

清瘦公子上前叫住店小二，溫聲問道“小二哥，剛來的小女孩是誰家的孩子，看著有些麵善。”

店小二麵色困窘，“你說的是……桃桃？”

“……她常來買酒食，倒是沒見過家中長輩。”店小二說話吞吞吐吐，“……其餘的我都不太清楚。”

旁邊算賬的掌櫃聞聲停下了算盤，抬眼道“這位公子，你問一小姑娘的事做甚？”

葉兼明語氣和緩，不卑不亢：“幾日前，在城外老關莊姓夏的村戶裡，我和弟弟見過這位小姑娘。”他沒說的是，他們可不是在人家家裡碰見的桃桃。他們是在夏家亡人的籠裡。

“夏家有位姑娘落了水，昏迷了半年。”

“若是昏迷，自該去找大夫。”掌櫃語調平平。

“大夫治不了。”

其實桃桃從進入酒樓，適應了變暗的光線後，就瞧見了角落裡的人。

所以此刻被人攔路並不十分驚訝，隻覺麻煩，對方看著不太好對付。

葉偏鑒攔住桃桃，“你是籠裡那個小孩兒？”

桃桃先發製人，抄起手中物件砸向對方，然後轉身拔腿就跑。

葉偏鑒眼疾手快拽住了小孩的後領，順便側身躲過扔來的酒壺。

酒壺砸地，裂得清脆響亮，酒水向東西南北方飛濺。

彆說，好聽就是好壺。

葉偏鑒抓住桃桃，耐住性子問道：

“你是如何入籠，如何出籠的？”

“你認識籠主？或者說，那個籠主認識你？”

桃桃小姑娘現在隻想逃。

這人的問題太多了，解釋不清。

早知道剛剛不該往巷子裡鑽，往人群裡走還有可能甩掉他。

葉偏鑒耐心可不多，看這小鬼大眼珠滴溜溜轉，又不回話，拖著桃桃的後領便往回走。

桃桃大叫救命，可這巷子深，叫不來人。見勢不妙，改換了主意。

“我們是見過，在蕊姐姐那裡。”

夏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