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不許瞞(1 / 1)

胡宗憲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的將今天給朱福寧上的課道來。

嚴嵩何嘗不詫異,“為何講史?”

對,第一節即講史,正常人都不會,嚴嵩好奇胡宗憲的決定。

“公主雖然年幼,學生考較過公主識字不少,皆是宮中侍從所教。”胡宗憲先說自己的發現,末了道:“聽聞公主早年身體有異,陛下和皇後求三清顯靈,慈愛之心感動上天,方令公主痊愈,學生觀公主甚為好學,故想試上一試,為公主講一講史,公主不覺枯燥,且甚喜之。學生隻教了公主三遍,公主竟背誦下完璧歸趙這一段。”

說起朱福寧把文章背下來,胡宗憲驚奇無比的同時,何嘗不為之惋惜,這要是皇子該有多好。

嚴嵩聞言同樣驚歎無比,不過感慨朱福寧大可不必,明顯嚴嵩的心思放在另一樁事上,比如該怎麼論道論道嘉靖的態度。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好硯台。”嚴嵩的視線落在胡宗憲懷裡嘉靖所賞的硯台,胡宗憲此時不接話了,“宮中無小事,陛下說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有其深意。想來你也知道,皇上自下令讓我給公主選先生,不少人已經上書請陛下為裕王選先生,道裕王也該啟蒙了。”

宮中兩個孩子,一個是裕王朱載坖,一個是朱福寧。

公主,當父皇的嘉靖都開始挑人給她啟蒙了,試問作為皇帝僅剩的兒子朱載坖,誰能不想有那點師徒的名分?

“裕王是該啟蒙了。此事想來陛下是不會交給恩師的。”胡宗憲知曉此事,但有一樣心裡同樣有數,這件事想是不可能交到嚴嵩手裡。

嚴嵩聞言笑了笑,“能為公主選一個讓公主滿意的先生足夠了。裕王是皇子,陛下膝下唯一的皇子,自有陛下操心。”

胡宗憲心下一鬆,但凡隻要嚴嵩彆讓他去爭這個位子即是。

師徒二人相視一笑,說起旁的事,好似方才也隻是在話家常。

外頭的事朱福寧不管,嘉靖的試探,群臣的猜測,都和朱福寧暫時沒關係,她隻知道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胡宗憲作為大明的進士,文化基礎相當牢固,又極會講課,朱福寧很喜歡聽他上課,小半個月下來,朱福寧已經開始自己看書。

為了避免懷疑,朱福寧從最基礎的開始看,《三字經》、《千字文》,先認字,字都學得差不多了,朱福寧開始抄《道德經》練字。

不過嘉靖隻讓朱福寧在地上寫寫畫畫,一天練個十來個大字,多的不許。

“小孩子家家的,飯不能貪吃,須一口一口的來,字寫多了將來傷了手。”嘉靖理由很充足,還是特意問過太醫的,太醫表示確實。孩子小,骨頭沒長好呢,該鬆鬆就要鬆鬆。

行吧,身體朱福寧絕計不會自討苦吃,她想練一手好字,急不來。

但是,身體好了,習武的事萬不能再耽擱了。

茹娘一來既被朱福寧拉上船,雖說是為救人救命,茹娘也對朱福寧另眼相看,誰能想到一個小公主竟然會有這樣的本事。

哪怕到現在為止茹娘都不知道朱福寧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她隱隱隻知朱福寧失血過多,至於朱福寧怎麼流的血,又如何在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傷痕,她都不知道。但正因為不知,茹娘越發不敢小瞧朱福寧。一個公主厲害到朱福寧的地步,或許有些黃錦未必能做到的事,朱福寧可以幫她?

懷揣此念,朱福寧真正開始習武時,茹娘擺正態度,實打實的教。

可是習武是相當吃苦的一件事,茹娘想討朱福寧的歡心,對朱福寧願意吃苦也要變強的決心雖然認可,也須仔細瞧瞧朱福寧是不是真能做到。

初初是紮馬步,剛開始小半個時辰,朱福寧小胳膊小腿啊,那都是打著顫的,嘉靖見朱福寧吃飯連筷子都拿不穩時,沒能忍住道:“福寧不必習武。”

結果朱福寧一個激靈抬頭堅定道:“我要學,再苦再累我都要學。”

是呢,她怎麼能不學。必須學。

嘉靖哪能還不懂朱福寧是個有恒心的人,心疼歸心疼,心底未必沒有欣慰,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朱福寧正因為有目標,才堅持不懈,若是半途而廢的人,嘉靖斷然看不上。

“讓太醫院給公主配些鬆快的藥。”嘉靖順口一提,心疼是心疼,終是沒有強製朱福寧一定要聽他的話,不再習武。

朱福寧立刻眉開眼笑的道起謝,又埋頭扒拉起飯,可是手酸痛得厲害,一個用力筷子都要蹦出去,好在她反應快,臉湊上去了,把筷子救回。

“公主,奴婢喂你可好?”黃錦不忍直視,先一步上前想喂朱福寧。

朱福寧搖頭拒絕道:“不用不用,我慢慢來。越酸痛越要用,要習慣。”

嘉靖沒眼看,多一刻都不等的道:“你去問問太醫有沒有藥效好的,趕緊給公主拿過來。”

沒錯,太醫肯定有疏通筋骨的藥,先給朱福寧拿來用了,明天能好再好不過。

黃錦哪敢怠慢,立刻聽話退去,迅速請太醫配藥去。

朱福寧眉開眼笑再一次道笑,嘉靖沒能忍住道:“非要自討苦吃。”

“練武的吃一定要吃。我要保護父皇母後,還要保護自己不讓人欺負。”朱福寧認了是自討苦吃,這個苦她非吃不可了。天王老子也彆想攔。

嘉靖能怎麼辦,朱福寧的初心是好的,落在嘉靖心上亦十分熨帖,他心疼歸心疼,也隻能讓太醫多給朱福寧準備藥,好讓朱福寧舒服些。

“父皇這幾天彆讓母後過來。”朱福寧側過頭跟嘉靖提一嘴,嘉靖一瞟問:“為何?”

“父皇心疼我,母後一定也心疼。母後不像父皇講理。”朱福寧如實答,她要讀書習武的事有嘉靖同意方皇後肯定不會多問多管,架不住當娘的更心疼女兒,連嘉靖都看不過去她手伸不直,腿直哆嗦的樣兒,方皇後肯定更忍不了。

“母後會哭。”對上嘉靖玩味的眼神,朱福寧吐出另一個隱情,其實她挺怕人哭的,方皇後一哭她頭都大了。頂不住的頂不住。

嘉靖眉頭輕挑,“你也哭。”

朱福寧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的道:“要是父皇讓母後看到我的樣子心疼我哭了,我也跟父皇哭。”

威脅?嘉靖瞪圓眼睛無聲的問,朱福寧重重點頭,補上一句道:“反正我要讀書習武,再苦再累我都要學。”

換句話來說,方皇後要是因為心疼她攔下她,彆怪她來嘉靖這兒哭。

“兩個人一起哭。”朱福寧想到嘉靖身邊相當的清淨,一個宮女都沒有,不知是因為宮女的行刺事件讓他有了陰影還是本來就沒有,總之嘉靖明顯並不樂意讓人擾他清淨。

咦,不對啊!

朱福寧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嘉靖不上朝的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朱福寧呆呆凝視嘉靖。

嘉靖正腦補方皇後和朱福寧一起哭呢。朱福寧哭的時候那是真哭,大聲大聲的吼,方皇後嘛,沒準也會有樣學樣。

“最近皇後要是來尋公主就說公主課業多,累了睡了。”嘉靖並不想麵對那樣的情形,很是以為朱福寧提醒到位。彆的事能攔,攔一個母親見女兒,須想一個好些的理由。歸到朱福寧那兒。

“不成,那樣母後一準認定我辛苦了。還不如說我跟父皇修道閉關。”朱福寧咽下飯,趕緊給嘉靖想出另一個主意,累了睡了,聽起來等同於辛苦啊爹。

嘉靖挑挑眉,女兒很貼心呢。

“我知道父皇也心疼我。要不是父皇心血來潮喊我一道用飯,我肯定不讓父皇知道我辛苦。”朱福寧馬上補話,好讓嘉靖知道,他要不是突然心血來潮要和她一起用飯,她肯定也瞞。

吃點苦受點罪就跟人叨叨叨,朱福寧是這樣的人嗎?

“你見天在為父麵前晃悠,不吃飯也瞞不住。”嘉靖意識到朱福寧有心瞞事,心情不太好了。

“能晚一點就晚一點,免得父皇心疼。”朱福寧乖巧臉,衝嘉靖討好一笑,嘉靖冷哼一聲。

“我不想讓父皇擔心嘛。”朱福寧察覺嘉靖有變,立刻放下碗筷跑過去抱住嘉靖,“我自己要習武,早有心理準備,再苦也要熬。父皇見不得我辛苦,處處護著我,我都知道的。父皇彆生氣。”

瞞人的事嘉靖不樂意,不樂意也要瞞。

嘉靖不至於全然不講理,不過是有些事須讓朱福寧知道。

“為父不喜歡你有事瞞著。記住,是任何事。”嘉靖同朱福寧嚴肅正告,朱福寧一愣,心裡難免打鼓,可又一想她有什麼事瞞嘉靖嗎?沒有啊!

正所謂想騙過彆人先騙過自己,朱福寧重重點頭道:“好,我記住父皇的話,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一定一五一十的告訴父皇,絕不瞞父皇任何事。”

話說著,腰板挺正,力證她一定會說到做到。

嘉靖上下打量朱福寧一圈,終是鬆口一般道:“這還差不多。”

朱福寧腹誹,皇帝好難伺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