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中島凜半睜著眼,天花板在眼中帶著一層朦朧,她的神情還有些困倦。
抬起手臂,中島凜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白發被撫下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眯了幾下眼睛,側身,臉頰挨著枕頭,長發被拖動著在床單上滑動。
中島凜側躺著,清醒和睡眠兩個選擇在腦中晃著,像兩個不同的人在操控身體。
等等,中島凜猛地坐起身,眉頭微微蹙起,眼底是一瞬間的茫然。
她的習慣好像在向人格靠攏。
想了想,中島凜蹙起的眉又漸漸舒展,沒什麼不好的,她現在是在人類世界。
被同化也沒有關係。
這麼一下之後,她也沒有睡意了。掀開被子,兩隻腳好好地穿上拖鞋,中島凜走到中島敦的小床前,探頭去看他的睡顏。
中島敦正舒展著身子睡著,細碎的白發柔軟地搭在布料上,薄被隨著呼吸輕輕起伏,乖巧可愛的摸樣讓中島凜呼吸都輕了幾分。
她悄悄握上中島敦幼小的手,眼睛專注的看著他。
早安,敦。
洗漱過後,中島凜一手將門關上,退出房間時細碎的光芒在門把手上閃過。
這個光是不是有些明顯?
中島凜思考著,這是她給門下禁製時留下的痕跡,保護性不錯,但她的能力總是有一些小瑕疵。
要不要想辦法把它做得更隱蔽些?
中島凜戳了戳門把上的裝飾,思維發散到其他地方,人類的門把手會發光嗎?
拿出手機,打開網絡,她看著網頁上的文字。總結就是想讓它發光就能發光,底下還有人列出一係列的方法。
看到這裡,中島凜理解了,門把手會發光是可以的。
她正想把手機收起來,忽然看見網上的一張圖片。
不是正經的設計圖,看起來更像是頗為童真的繪畫作業,中島凜之所以被它吸引是因為從靈魂裡冒出的記憶。
靈魂核心閃動著將金色的小團子帶進記憶。
她看向左邊,右邊,上邊,下邊。
晃晃悠悠的團子發現。
她在她自己的身體裡。
一座城堡。
有著童話一樣線條的裝飾,卻布滿灰塵,牆壁透光的的城堡。
金色的團子安靜著貼在了地麵。
回神後,她看看手機上的圖,再看看麵前的門,有什麼禁製比得上自己呢。
當中島凜走到廚房的時候,她已經想好早餐要做什麼了。
手上準備著做三明治的食材,中島凜想,她需要學習更多的人類食物,比如茶泡飯。
在之前看過的記憶裡,敦長大後非常喜歡這種人類食物。
她希望能滿足中島敦的一切喜好。
當然,她不討厭做這些事,通過自己的手學會一些人類世界的技能,中島凜認為是自己成為人類的修行之一。
一切快準備好後,中島凜身後傳來禪院惠的聲音。
“中島姐姐,我醒了。”
禪院惠穿著買好的衣物站在廚房門口,額角還有些濕。他看著中島姐姐聽到自己的聲音轉過身。
禪院惠想要給中島姐姐一個好印象,比如他很喜歡中島姐姐給他買的衣服,也很想參與進這裡。
當中島凜轉身看到他時,她就看見一個將自己妥善打理好的惠。她招手示意禪院惠到身邊來。
“惠已經起來了啊。”
“洗漱了嗎?”
模仿著人類說出這些話,中島凜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她想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些,通過話語掩蓋身份。
即使決定了將禪院惠當做家人對待,中島凜也不想暴露自己不是人類的事實。
她擔心他害怕她,就是敦,她也不打算讓他恢複後見到她的本體靈魂。
金色的團子茫然地想著這個劃過去的想法,疑惑:她為什會這麼想?
“嗯。姐姐,我自己洗好了。”
禪院惠的聲音將中島凜拉回現實,她眨了下眼睛,收斂了流轉在眼底的感情。
禪院惠走過來,隻看到中島凜手起刀落,食材快速切成片,他站在旁邊,輕聲問,“姐姐,我可以幫忙嗎?”
“好啊。”
中島凜語調俏皮的回應,低頭看向禪院惠,眉眼笑著,“惠可以幫我組合一下它們。”
她拿過台麵上一份做好的三明治,向禪院惠展示裡麵的食材順序。
禪院惠看清楚兩片麵包之間的食材順序,綠色眼睛裡被認真和信念填滿,看起來不難,他可以的!
“惠記住了嗎?”中島凜問道。
“嗯!”禪院惠點頭。
看他點了頭,中島凜將角落的矮凳搬過來給禪院惠踩著,看到他上手做三明治的動作比較順利,行動間也沒有磕碰到自己才放下心。
節目裡說的沒錯,讓一個人參與進來的最好方式就是分工合作!
想著,中島凜也拿起切好的食材開始組合。
禪院惠剛開始還注意身邊的中島凜,耳朵微紅。他做得是不是還不錯。
做好一個後,他眼中就隻有手下的食材了。
等麵前的食材全部用完,禪院惠看著自己的成果,不同於以往獨自填飽肚子的寂寞,或者小心翼翼地從廚房取自己的食物的不安,這一次心中升起的是滿足和自在。
禪院惠站在凳子上轉身,嘴角微笑著,語氣裡滿是喜悅。
“姐姐!我做好了!”
中島凜聽到禪院惠的聲音,借著身高優勢,一眼就看到惠臉上的笑容和台麵上放得整整齊齊的三明治。
“惠做完了,我看看。”中島凜說著,在惠的眼前認真的拿起一塊放進口中,嘗了起來。
中島凜眼睛一亮,放下食物後對禪院惠鼓掌,“超好吃的。惠做得真好。”
紅色漸漸漫延禪院惠的整張臉,他知道自己是害羞了。
這個時候他應該低頭,將自己紅透的臉藏起來,像從前一樣怯弱。
可是,禪院惠現在不想這樣做,他的腦中閃過很多事情,最後他抬著頭,將整張臉露出來,笑著點頭。
在這抹笑容中,他綠色的眼睛通透得像一塊光澤的碧玉,這是他自己做成事情後最開心的一次。
中島凜看著禪院惠的笑容,內心更加肯定自己找對了方向。
早飯時,中島凜將中島敦從樓上的房間帶到樓下,放在樓下準備的小床上。
中島敦還沒有醒來。
給敦蓋好小被子,中島凜起身坐到餐桌旁的椅子上。
禪院惠坐在椅子上,視線落在還睡著的中島敦身上,猶猶豫豫。
禪院惠還是開口了,“姐姐,為什麼敦還在睡。”
看到中島凜看向自己,禪院惠繼續說完剩下的話,“我以前見過小孩子,他們吃飯的次數很多,而且總是睡不著。”
禪院惠把以前見過的小孩當成正常小孩的參考,和禪院甚爾一樣,禪院惠將中島敦這種狀態判斷為異常。
他有些擔心是不是敦身體出問題了。
僅僅幾天,禪院惠已經喜歡上這個家庭裡溫馨和緩的氛圍,不管是儘力照顧他的中島姐姐,還是送他禮物,想要陪伴他的敦,他都不想失去。
中島凜聽到禪院惠叫她姐姐的時候就抬頭看了過去,禪院惠說話時的不安和擔心,她都看進了眼中。
她起身將自己的餐具和椅子往禪院惠那邊挪了幾下,伸手為他盛了一碗湯。
中島凜意識到禪院惠和中島敦的關係可能比她想得還要好一些。
她微笑著向禪院惠解釋,“敦以前受過一點傷,有些時候不太敏感,有時候也會嗜睡一些。”
“惠,不用太擔心,我會治好敦的。”
明明中島姐姐的笑和平時一樣,禪院惠卻覺得中島姐姐在傷心,他剛剛想著自己是不是不該提的時候,中島姐姐把湯遞到了他麵前。
少女注意到他的表情,理解後,決定像剛剛拜托他做三明治一樣轉移他的注意力。
中島凜鄭重地說道,“我有一件事拜托惠。”
“我希望惠可以在敦身邊保護和陪伴他。”
“我也相信惠可以做到。”
“可以嗎?”
禪院惠聽著,對上中島凜信任的目光,中島姐姐沒有怪我,意識到這一點,他用力地點頭,“我會的。”
吃完飯後,禪院惠就守在中島敦旁邊,手中擺動著自己的哈士奇,注意力卻在中島敦身上。
中島敦醒過來的時候,睜眼看到的就是禪院惠放大的臉,原本饑餓的感覺在看到熟悉的人後得到了安慰。
見到中島敦醒來,禪院惠趕忙跑去告訴中島姐姐。
中島凜剛剛好清理好廚房,用奶瓶喂上中島敦,門外就響起了門鈴聲。
禪院惠和中島凜同時疑惑的看向門口的方向。
誰來了。
中島凜低頭看看中島敦,猶豫一下,她決定去看一看,“惠,能先幫我扶著奶瓶嗎?就像這樣。”
示意完自己喂中島敦的動作,禪院惠接手之後,中島凜走向門口。
禪院甚爾正在門外等著,抬手就要再次按下門鈴。
門的內側。
中島凜步入玄關,走下一節小台階,粉白的裙擺在腳踝滑過。
門外的禪院甚爾再次按下門鈴,身上的黑色襯衫遮掩了一夜流連娛樂場所的痕跡。
中島凜握住門把,在門鈴聲中拉開了門。
禪院甚爾見門被打開,視線向門內飄去,忽地定住。
眼前的女孩穿著粉白的長裙,些許發絲微微卷曲著搭在肩膀。向門內湧進的光在女孩的白發上留下一串星星點點的光。
手仍然握著門把,維持著開門的姿勢,中島凜先看到的是麵前寬闊的胸膛。
抬頭向上看的時候,中島凜從記憶裡找到了這個正低頭看她的人的名字。
禪院甚爾。
在禪院甚爾落下的目光裡,碧色的深潭映著眼前這朵薔薇花的倒影。
這道目光觸及中島凜漂亮的臉,他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是對這張麵孔的懷疑,而後才是驚豔。
她,幾天前有這麼漂亮嗎?
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就被隱去。
禪院甚爾不會記得剛剛有這樣的念頭存在。
中島凜已經是這個世界的署民,世界會隱去不合理之處。
他現在純粹驚豔於麵前這個人。
短暫的驚豔被暗沉的綠色鎖住,禪院甚爾感覺到自己加快的心跳。
忽地,禪院甚爾的腦中傳來一絲陣痛,額角抽動了一下,奇異的煩躁帶著惡心裹上心頭,覆蓋了他見色起意的心思。
劇情的文字察覺這個人類在偏移劇情,它在強製他厭惡。
而劇情的另一方。
中島凜察覺到禪院甚爾變化的視線,但是等她的目光移到禪院甚爾的眉目上時,隻在他眼睛裡看到平靜。
嗯?疑惑的情緒在臉上升起不過一秒,中島凜眼睛一亮。我的錢是不是已經兌換好了!
短短幾天,中島凜已經見識到錢在人類社會的重要性。
她鬆開握著門把的手,白皙的麵容上揚起一個柔和的笑,“進來吧。”
在中島凜抬頭的一瞬間隱藏好自己的情緒,禪院甚爾克製地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隨著中島凜走進屋子,禪院甚爾順手關上門後忍不住皺了眉。
雙臂的肌肉微微繃緊,寬闊有力的肩膀襯得玄關有些窄。腦中不停響動的情緒牽引著他看向中島凜,神色中也帶上一絲厭惡。
中島凜沒有注意禪院甚爾通過玄關的狀態,她向前走著,向禪院甚爾介紹惠這兩天的生活,光澤柔順的長發垂到腰間,步伐間搖曳的裙擺,顯出一種積極的生命力。
“怎麼了?”
中島凜沒聽到禪院甚爾的回應,轉身看他,正對上禪院甚爾看她的目光。
無論模仿得和人類多像,中島凜也實在不是人類,她沒有分辨出禪院甚爾這個眼神的含義。她向他問出口,熟練的揚起柔和的笑。
綠眸顫動了一瞬,腦中紛亂統一的情緒一清。
好看。禪院甚爾短暫飄過的思緒裡隻有這一個樸素的詞。
看禪院甚爾還愣著,中島凜不解地問:“你有什麼想法嗎?”
金色團子看著他。
她不禁小心地看著禪院甚爾,中島凜沒有錯過他皺眉的樣子,她剛剛是在說今早的事,難道他不喜歡自己對惠的方式?怎麼一直不說話?
放鬆的脊背又微微繃起,明明他們沒有什麼關係,禪院甚爾突然緊張了起來。他知道是中島凜在問他,但他剛剛根本沒注意中島凜說了什麼。
“沒有,你做的很好。我沒意見。”
禪院甚爾在沉默中說了一句可以說是萬能的話。
中島凜聽到這句話,看向禪院甚爾的目光瞬間從小心變成高興,下巴略微揚起。
“惠很聰明,也很可愛,和敦相處的也很好,我們都很喜歡他。”
“惠還會幫我照顧敦,他很厲害。”
禪院甚爾看著她嬌俏的樣子,轉念間就將那些情緒忽略,點頭嗯了一聲後跟著她去了客廳。
中島敦手摸著奶瓶,眼睛盯著禪院惠,看著他在聽到一個聲音後變了臉色。
他現在這個位置沒有正麵對著玄關,不能直接看到中島凜他們的樣子,但是能聽到聲音。
禪院甚爾那句話,禪院惠沒聽過一百遍,也有十幾遍了。
他果然也不關心我怎麼樣。他撇撇嘴。
還有中島姐姐真的太好騙了,老爸之前的女朋友都不會相信這句話了。
禪院惠擔心中島姐姐被自己老爸騙錢騙心,抬頭向門口望,看到中島凜和禪院甚爾一起出現在視線裡。
禪院甚爾也一眼看到自己正扶著奶瓶的兒子,看清禪院惠臉上的表情不是被強製要求的隱忍不滿,而是對自己的不滿,他詭異地感到欣慰。
惠不討厭這裡。
禪院甚爾來這裡的目的主要是親眼看看禪院惠的狀態。
幸好,他這一次沒有選錯。
挑釁地向禪院惠看回去,禪院甚爾將這些心思壓下,習慣性的擺出往常和惠相處的模樣。
他們父子之間的眼神交流在中島凜看不見的地方發生,她的目光全在好好進食的中島敦身上。惠和敦配合的不錯嘛。
請禪院甚爾坐下後中島凜接手禪院惠手裡的工作,“惠,謝謝你幫忙。”
禪院惠停下和自己老爸目光交鋒,向中島姐姐露出一個柔軟的笑,“沒關係,中島姐姐。”
中島敦見到媽媽,手舞足蹈的亂動了幾下。
禪院甚爾在對麵看著他們三個人,手捧著桌上的果盤,挑眉,是相處得不錯。
中島凜一邊看著中島敦,一邊問他來做什麼。
“你交給我的金子,我換好了。”禪院甚爾咬碎一顆葡萄,看著中島凜,“但是上次忘記要你的卡號。”
“你把卡號給我,我去轉給你。”
中島凜隨口告訴了他。她記得號碼。
禪院甚爾記下號碼後,氣氛一時安靜了下來。
沒聽到禪院甚爾起身離開的聲音,中島凜本來低下的頭又抬起來,手上也停下喂中島敦的動作。
對上禪院甚爾看自己的眼睛,中島凜想,他是不是要囑咐她些什麼。
想到他是禪院惠的父親,中島凜坐直了身體,堅定的回望過去,你說吧,我聽著。
剛剛禪院甚爾讚同她早上讓惠參與家務的做法成功在中島凜心裡留下靠譜人類的印象。
能夠得到身為人類的禪院甚爾的肯定,那她的方式應該沒有錯。
中島凜想從禪院甚爾這裡找到更多養兒秘訣或者人類會在意的事情。
但是把禪院甚爾當成育兒榜樣恐怕是個錯誤的想法。
禪院甚爾和禪院惠都注意到中島凜的動作。
禪院甚爾剛剛是為了確定之前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才看向中島凜,這時候被發現了,以為中島凜是誤會自己在打量她,他也坦蕩看回去。
他剛剛確實沒有。
禪院甚爾想,中島凜應該要說什麼讓自己有客人的自覺,不要亂看這種話。
可是中島凜隻是坐直了看著他。
嗯?
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但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幾秒之後,從那雙眼睛裡看明白中島凜的意思後,禪院甚爾整個人突然有些奇妙的心情,眼神描繪著她的臉龐。
他這個視線看得金色團子一僵。
兩人間的對視被禪院惠看了去,禪院甚爾過於認真的表情讓禪院惠也誤會了點什麼。
禪院惠趕緊向中島姐姐靠過去,不許嚇中島姐姐。
中島凜看到禪院甚爾桀驁的臉上突然出現一個淺笑。
少女的眉頭暗暗蹙起,她輕微偏了偏頭,有什麼好笑的嗎?
禪院惠走到中島凜身邊,他握住中島敦的小床欄杆,抬頭緊張地看中島凜的側臉。
中島姐姐,老爸不靠譜的,他還凶你,要不你彆喜歡他了。
禪院惠悄悄想著:自己爸爸的感情生活,中島姐姐怎麼接受的。
禪院甚爾的笑容已經從淺笑發展到笑出聲了。
惠的動作也太明顯了,真是,很久沒見他這麼有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