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之是被一個屁股蹬踹醒的。
她迷迷瞪瞪的睜眼看著周圍的環境——
鎖鏈、牢房和地上的雜草,仰頭就能看見的鐵窗撒著聖潔的光輝,就差簡之揮淚抹下鐵窗淚了。
她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下一瞬間人就立馬清醒了,自己前幾天在電視劇裡看的死刑犯不就住這個環境嗎?
不對啊,簡之自問自己也算是遵紀守法、愛崗敬業,昨天還在醫院藥房熬夜抓藥加班到零點,怎麼在藥房眯一眼就能到牢裡了。
當然,簡之的思考沒有時停技能,在挨了一個屁股蹬之後,緊接著的就是一鞭子。
簡之:不是?
這毫不留情的一鞭讓簡之徹底清醒了,但是一扭身,屁股和身上的疼痛差點讓她痛裂過去。
耳邊傳來皮靴的腳步聲,和幾聲譏笑,但是不知為何,他們又像是不敢靠近,隻是在簡之背後略遠的地方嘰喳著。
他們說話的聲音怪的很,音節怪異,不像是樺國人的說話語調,反而像是“九磅十五便士”的說話方式。
但奇異的是,簡之都聽懂了。
簡之來不及高興自己多精通了一門外語,咕蛹著往他們的方向挪了一點,希望能聽到點有用的消息:
“不是說這女人得了病嗎?看現在,她可還能活蹦亂跳的在地上亂爬呢!”
“得了吧,錫金,你的一腳可不是能踹翻一頭牛嗎?我看她恐怕活不了兩天。”
“反正她都是要死了,之前還因為她是女巫不敢動她,現在不如趁她死之前,我們……”
獄卒們粗俗的譏笑起哄聲像是一個契機,一大段亂七八糟又脫離常識的記憶以一種巨量的輸送速度灌入簡之的大腦,簡之在地上咬牙忍痛,努力壓住想要出口的呻\吟。
她穿成了一本西幻文裡的路人炮灰!
這本西幻異世界小說裡,世界分為幾大種族:人類、魔人、精靈、龍族、矮人、獸族……好吧,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關鍵不在這裡,而是作為這本西幻文裡的炮灰——
克洛寧·羅絲也就是簡之現在的這具身體,在小說的開頭就為了介紹世界觀死在了牢裡。
女巫作為學習了魔族魔力技能的一類人類職業,一直在人魔倆族都飽受排擠。
克洛寧入獄時,正是人魔兩界休戰,人界領主清理女巫,原本在人族世界隱匿身形的女巫全都被抓出處決入獄。
克洛寧·羅絲作為一個沒有師承、全靠自學的菜鳥女巫原本完全能躲過一劫,但是這隻菜鳥女巫雖然沒有技術,但很有夢想。
簡之有些抓狂的觀看記憶裡的原身小故事,莫名其妙的故事邏輯讓她全身刺撓,簡之尖利的指甲抓過全身,從頭至身下。
記憶裡克洛寧逃到了一個小山村,依靠著之前的積蓄在山村裡過的還算不錯。她在發現領居家的妻子因為無法生育飽受丈夫的毒打後,動了惻隱之心,將一瓶治愈男性不育的巫藥交給了丈夫,讓兩人終於有了一個寶寶。
到這裡,簡之已經槽多無口,這是什麼翻版萵苣姑娘之好女巫的故事嗎?
克洛寧的善良女巫夢想沒有得到好報。
夫妻倆生了孩子,日子反而愈加拮據,於是便舉報可疑的克洛寧順利得到了一筆巨額賞金,甚至在克洛寧被抓走時,簡之在記憶裡看到那對夫妻還在克洛寧的小破屋裡翻箱倒櫃。
當然,克洛寧即使到了監獄裡仍然還有夢想。
為了能逃出邢獄,她藏了一頓飯半個月才送進嘴,妄圖通過一場大病讓獄警們能放鬆警惕逃出監獄,卻沒想到常年熬夜研究魔藥的身體直接就一命嗚呼了。
雖然但是,這又和簡之這個二十一世紀好青年有什麼關係?
原身的記憶一股腦的湧入簡之的腦裡,她差點眼前一黑,直接暈死過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穿越之後沒能按照慣例領到金手指老爺爺——得到超強天賦——走向人生巔峰。
但是簡之還是努力爬到牢房的角落,先離不懷好意的獄警們遠點。
鐵窗投下的盈盈月光落了半束在麵色蒼白的少女臉上,其中一個獄警轉身便是看到這樣的場景——
女巫的雙眼因為疼痛緊閉、睫毛濡濕,被黃白的月光一照幾乎盈盈得發亮。她的長發淩亂得散在胸前和耳後,因為靠牆的姿勢原本一直被頭發遮住的麵龐完全露了出來。自脖頸一路染自臉龐,她的皮膚上有某種玫瑰似的粉嫩紅暈,淩亂的黑發纏繞著蒼白似紙的瓷白皮膚,帶著一股脆弱易折的美。
原本脫口而出的嫌棄忽得止住,獄警錫金玩味得說:“好像也不是不行。”
簡之閉著眼靠牆輕喘,她的身體還因為剛才的毒打而冷汗不止,她近乎絕望的發現自己現在不僅需要想辦法逃出監獄,還得在這之前保住貞\操……
什麼天崩開局啊!
眼見幾個獄警已經圍了上來,和讓人惡寒的哄笑一起到來的是獄警踩在小腿上的皮靴。
簡之靠在牆上逃避似得閉眼一動不動。
她隻虛弱得說:“離我遠點!”除此之外再無力做出其他動作。
皮鞭的觸感落在簡之的臉上,她感覺有些惡寒,他們在拿著疊起的皮鞭拍打著自己的臉,像是在挑揀即將開動的餐食。
緊接著,簡之感覺衣服被撩了起來,監獄裡的獄服單薄,隻有薄薄一層——
少女皮膚泛著病態的蒼白,密密麻麻的血點和紅塊在牢房中昏暗的燈光下並不清晰,但也足夠觸目驚心。
“砰——”
她聽到耳邊一聲被踹倒的巨響。
“滾遠點——她……”她聽見獄警驚恐的開始解釋。
“是黑死病!”
簡之在穿越前是一個中藥師,雖然對西方的疾病史不如東方更了解,但也知道西方曾深受哪幾種疾病所害。
她在賭,這個西幻異世界故事雖然亂七八糟,但也不至於沒有低層邏輯。
鼠疫,也是黑死病,作為在現代至今都夢魘高懸的烈性傳染病,足夠引起這些獄警的恐懼了。
她虛虛的睜眼,看著眼前的幾個獄警前一秒還表現得有恃無恐,現在已經完全慌了神。
克洛寧之前就因為吃過期的食物有了發燒高熱、嘔吐的症狀,加上自己剛才在身上刻意亂撓抓起的出血點和淤痕,現在自己就算是再軟弱小白花,這些獄卒恐怕也不敢動自己了。
可能還會想辦法把自己弄出去,畢竟好端端的牢房裡出了一個得了瘟疫的囚犯,他們被上頭的長官追責起來恐怕不死也得掉層皮。
……
簡之想過自己能逃出監獄,但沒想到這麼快。
如果說在異世界的第一次給了一個屁股蹬的話,那簡之的第二次就是給了一個泥坑。
這不是一個好笑的笑話,但是簡之現在隻能這麼自娛自樂一下。
人是出監獄了,但是看著頭上一點一點往下蓋的散泥巴,她覺得自己似乎走了一步壞棋。
不是,官老爺們,她還沒死呢?
殺雞都要先殺再燙毛呢,能不能先把她敲暈再活埋啊!
好再沒那沒壞的是,那些獄卒也沒把泥巴踩實,而簡之也發現原身的身體畢竟是女巫,好像的確在某些方麵比正常人頑強一些——
就像現在,她竟然能在身上被蓋著土,氧氣不足的情況下,自己挖土從土坑裡爬出來。
簡之費力的把黏在身上的爛泥捋下來,她抬眼看了遠處的天色。
暮色昏昏,即使是異世界的太陽和現代的相比也看不出什麼變化,按照應該的時刻躲在了山後,那座山下炊煙升起,正是克洛寧之前居住的村莊。
簡之現在已經沒之前那樣虛弱了,她一邊往臉上摸了點泥巴,一邊往克洛寧之前的住所走去。
那個小屋可能已經被洗劫一空,但是簡之下睨掃過身上滿是泥巴的囚服,和身無分文的褲兜決定還是得去一趟克洛寧原本的住所。
一路上,她原本認為會遇到什麼地精之類的物種,但除了偶爾植被中長出幾株不符合地域的植株外,和現代荒無人煙的山村幾乎沒什麼區彆。
果然即使原書中雜糅了許多種族,但是種族的分布還是會講究基本法的。
身上的衣服又黏又臟還濕漉漉的並不舒服,簡之隻能努力的發散思維,想想其他的來分散注意力。
她現在穿越到了一個西幻異世界,雖然身穿繼承了記憶,但是顯然也繼承了原主人人喊打的女巫身份。
想到這,簡之忍不住咬咬牙。
剛才在監獄裡因為情況緊迫,她並沒有仔細的翻閱原主的記憶,現在看來女巫的身份實在是個大麻煩。
女巫職業的誕生是從一個人類女人偷學了魔族的魔力禁書開始的,一開始根源便具有不正當性。
也因為如此,之後女巫更是被持續汙名化。
魔族傳來魔藥丟失的消息——女巫偷的。
人族出現大規模的不明病症——女巫為了試驗魔族藥水製造的。
其中真真假假經曆了極長的幾百年,長到甚至於女巫中的男性占比反而更多,真相已經查證不清。
但是根深蒂固的印象隻會讓人們看到一個疑似女巫的人出現時,第一反應就是厭惡。
想到這,簡之決定之後還是要捂好自己的女巫身份。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村子的外圍,簡之繞著門後的水井悄悄走進了屋子的後門。
她身上沒有鑰匙,當然這間屋子也沒了主人,虛掩著門,小木門被輕輕一推就悄聲打開。
果然屋子裡被翻了個底朝天,簡之目光掃過挨著窗戶的桌案,那裡被領居家的燭火照得比周遭更為明亮一些,桌麵上的貴金屬原料早已被一掃而空。
簡之借著領居的燈火,翻出了幾件能穿的衣服,她實在有些怒了。
不是,怎麼旁邊這家人連原主好一點的衣服都給偷了?
簡之現在能翻到的衣服不是壞了個洞就是劈了個叉。
按著這個掃秋風的勁頭,簡之估摸著屋子裡恐怕已經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最後,除了幾瓶已經過期的生發藥劑,黑黝黝的實在看著怪滲人的,其餘的藥劑存貨都被洗劫一空。
她最後整理能帶走的東西——
兩套破洞、短腿的衣褲,一件能遮住這些不堪的大黑袍子和一些零零散散的碎銀幣。
簡之躡手躡腳的偷偷出了屋子,雖然是回自己的屋子,倒是反而像是小偷進村。
她搖了要手中那瓶過期的生發藥劑,克洛寧研製這幅藥的時候因為加多了魔力的分量,反而變成了會吸收人的營養滋補頭發的魔藥。
而魔力不會過期,過期的隻會是生發的成分。
黑黢的藥水倒入克洛寧和領居共用的井水裡,不久就逐漸稀釋了顏色。
這口井本來還是原主看著領居家要到河邊去打水,心有不忍便和旁邊領居共用了自己找人打的井,不想,最後還反被背刺一把。
簡之抬頭看著遠處逐漸亮起的天色,抖了抖背上的行囊——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人類城邦呆不下去,其他種族的地盤也不了解,那就去魚龍混雜的人魔邊界闖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