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遲說的那句“不和奇怪的人說話”不是空穴來風,她以前第一次曆練,就是因為多看了奇怪的人兩眼,被騙錢了。
那人著實可惡,沈輕遲至今想起仍耿耿於懷。
這次曆練,喻舟則拿出了他的飛行法器·豪華大馬車版,除了沈輕遲外的人都感到很新鮮,段渙也不抱著他的琴了,掀起車簾一角觀察著外麵。
喻舟則端坐,捧著一盞熱茶,靜靜看著車內雞飛狗跳。
雲昭征得了馬車主人的同意,興奮地在車裡跑來跑去,“這裡麵真的——好大——”
無論雲昭再怎麼活動,飛行法器始終保持一成不變的平穩。
車簾外,雲層在身旁飄過,各色風景閃過,學宮的建築不斷縮小,最後消失不見。
段渙看膩了簾外,看了眼活蹦亂跳的雲昭,又垂下眼看著自己的琴,不知為何,沈輕遲看出了一種他想當場奏樂一曲的架勢。
但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沈輕遲問喻舟則:“你怎麼會有熱茶?”
喻舟則不緊不慢道:“世家大族子弟,無論何時都要維持儀態,體麵一點。”
“哦。”沈輕遲懂了。
少爺這是又裝起來了。
路途遙遠,沈輕遲在乾坤袋中翻翻找找,本想尋個小玩意兒解悶,神識卻在觸及角落處一把劍上的一塊花瓣樣式的玉佩後頓住。
好心情消散,她閉上眼睛,漫無目的地想。
這玉佩是一個她很討厭的人給的,騙了她的錢,然後拿這枚玉佩抵債。
雖然說這玉佩確實好看……沈輕遲把它掛在劍上做了劍穗,但並不妨礙沈輕遲討厭他。
後來看習慣了,劍穗便一直沒有換過。
-
魔域附近靈力匱乏,方圓十裡不見綠意,一行人下了馬車後,踩在枯黃乾裂的地麵,看著眼前這幅荒蕪景象,饒是見多識廣的沈輕遲,此刻也有些發愣。
從出了學宮她便能感受到,靈力逐漸稀薄。
學宮設有大型聚靈陣,沈輕遲許久不出學宮,以為外界靈力即使比不上學宮,但也不會差得太多。
現在一感受,何止是差得太多。
沈輕遲問:“你們有沒有感覺到這裡靈力實在太稀薄?”
段渙搖頭。
喻舟則不適應風沙,用扇子遮著下半張臉,“還好吧,也許是你在學宮裡待習慣了還沒適應?”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沈輕遲眉頭微蹙,“雲昭,你以前生活在這裡,你覺得呢?”
雲昭“啊”了一下,認真思考後說:“真的還好呀,距離我去上學沒過多久,這裡的靈力一直是這樣呀,很稀薄的。”
沈輕遲眉頭蹙得更緊。
她以前也來過這附近,當時的靈力濃度雖然也不高,但遠超過現在。
幾人都覺得沒什麼問題,沈輕遲暫且壓下了心頭疑惑。
“算了,先找找這附近哪裡有村落,安頓下來再說。”
雲昭:“嗯!”
段渙和喻舟則自然也沒問題。
喻舟則恨不得現在就閃現到客舍,他快要被大風吹得睜不開眼了,偏頭見段渙仍是一身深紅衣袍,抱著琴唇角下壓,仿佛風沙不存在一樣。
喻舟則又拿出了好幾把扇子,操縱靈力把扇子浮在空中,與大風對峙。
段渙:“?”
幾人沒走幾步路,一旁不知何處,忽然竄出一隻妖獸,朝著沈輕遲飛奔而來。
獠牙利齒,凶神惡煞。
它的速度太快,沈輕遲幾乎是下意識的,握住了離她最近的武器。
劍出鞘,直直捅穿了那妖獸的心臟。
它仍維持著朝沈輕遲跑來的姿勢,半人高的妖獸,眼裡充斥著殺戮的欲望,一擊斃命。
鮮血濺出,落在沈輕遲臉側。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握住劍柄的手,瞳孔中一絲溫度也無。
死亡的可怖妖獸與衣衫濺血的蒼白少女,冰冷無情。
“啊。”
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沈輕遲甩開了劍,轉身對呆愣的三人笑了下,“彆怕,死了啊。”
雲昭最先回過神,火速拉著沈輕遲左看右看,“沒有傷到哪裡吧……!我都沒有反應過來!”
隨後她才去看那柄劍,雲昭身上現在隻掛著個孤零零的劍鞘,她怎麼也看不出來,這柄破劍連她劈柴烤小銀魚都會鈍,究竟是怎麼把這麼大一隻妖獸一劍捅死的。
段渙似是沒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好半天才有動作。
喻舟則更是在沈輕遲拔劍那刻便閉上了眼睛,現在隻敢從指縫中觀察外界,聲音止不住顫抖,“……你有受傷嗎?我帶了很多丹藥你要嗎啊啊啊……”
沈輕遲繞到他身後,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喻舟則嚇了一大跳。
“啊!”
沈輕遲戳他腦袋,“沒多血腥,一劍就死了,沒來得及流很多血。”
喻舟則將信將疑睜開眼。
沈輕遲望他臉前湊。
於是,當喻舟則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麵對世界時——就看到了一張來自沈輕遲的,濺著血的臉。
“啊——!”
這次尖叫聲比上次更加洪亮,喻舟則連連向後退了好幾大步。
沈輕遲偏頭,“雲昭,你有聽到哪裡的水壺燒開了嗎?”
雲昭聽得恍惚:“好響亮啊……堪比段渙的琴聲了……”
聽到這話,段渙首次懷疑了自己的琴聲,腦中不斷回想起剛剛的聲音,真的……有這麼不堪嗎……
沈輕遲看他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拍拍他肩膀,“小孩子不懂事瞎說的,彆往心裡去。”
段渙鬆了一口氣,“好。”
餘光中有東西在靠近,沈輕遲拔出那把劍,飛速閃身到喻舟則身後。
喻舟則崩潰:“乾什麼,你又要嚇我啊?”
沒等到沈輕遲回答,等到的是利劍捅穿皮肉的聲音。
又一隻妖獸死在沈輕遲劍下。
“沒嚇你,不信你回頭看看。”
喻舟則不用想也能猜到身後是什麼光景,他連忙向前跑,躲在雲昭與段渙兩人身後。
沈輕遲拔出染血的劍,在那妖獸上又戳了兩下。
噗呲、噗呲。
鮮血噴湧而出。
喻舟則躲得更嚴了。
沈輕遲“哇”了下, “不是吧,這麼怕血啊?”
喻舟則不出聲。
“符修這麼怕血,怎麼沒有去當個醫修,這樣就可以在見血之前立馬療傷止血恢複?”
喻舟則嚷嚷:“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算了,不想和你說這麼多!”
沈輕遲:“那之前雲昭比賽那次,完全成了血人,你當時不怕雲昭,現在怎麼這麼怕我?”
“什麼啊!當時我低著頭在幫你扯橫幅,再抬頭雲昭被你不停用清潔術,石頭都要清潔成靈石了,我怎麼會怕啊!”喻舟則真的崩潰了。
沈輕遲終於大發慈悲放過了他,“行吧。”
“這一片的妖獸有點太凶了,先快點找到村落再說。”
幾人並肩走著,喻舟則站在離沈輕遲最遠的位置,誓死不肯靠近她一步。
沈輕遲喃喃自語,“以前這裡的妖獸有這麼多嗎……”
雲昭搭話:“其實有?但沒現在這麼恐怖……他們活動範圍越來越遠了。”
“嗯?”
雲昭:“現在其實離魔域沒那麼近,以前這裡的妖獸沒這麼凶悍,這種都是要離魔域很近才有的。”
段渙:“魔域的力量在壯大,妖獸進階了。”
“咦,”沈輕遲偏頭看他,“你知道?”
段渙微微頷首,“家裡人聊起過。”
這已經是段渙不知道多少次提起家裡人了,沈輕遲不禁思考,到底是什麼樣的家裡人,明明知道這麼多,但把孩子養的飯都吃不飽,有點太不稱職了吧!
已經走了很久,卻仍不見村落蹤影。
“雲昭,你們都住得這麼遠啊?”
雲昭也在輕輕蹙眉,“不應該啊……”
“按理說應該不遠了才對,雖然以前也會隔一段時間向前搬遷,可是我走的時候剛搬遷過?還沒過多久呢。”
喻舟則好奇,“你們還會搬遷啊?”
他們那種大族,一紮根就恨不得永生永世整本族譜都住在那裡,出門在外名字前還必須要帶上所居地名,不帶就是不禮貌,他倒真的沒見過時時搬遷的。
“嗯,”雲昭點頭,“一般是被妖獸襲擊多了就會搬遷……因為這代表那裡已經不適合生存了,要再往前,找沒有妖獸的地方。”
“我們要適應環境,妖獸也要適應環境,更何況時不時還會有修仙人來掃除妖獸,不應該搬遷那麼頻繁才對……”
一時間無話。
這實在是有些沉重的話題,搬遷不是個好的意味,必定伴隨著妖獸肆虐,死傷無數。
又不知走了多遠,眾人總算瞧見些人煙。
喻舟則高興得快要哭出來。
這個村子規模不大,街上偶爾有玩鬨的兒童,卻很快被家中大人帶走。
透過門窗,沈輕遲能感受到有村民們在觀察她們,那眼神並無惡意,更多的是慶幸。
慶幸來的不是妖獸,來的是活人,衣著光鮮亮麗一看就是不屬於這裡的活人。
幾人找到客舍,前台小二眨了眨眼看她們,她的膚色蠟黃,不大的年紀手上便已布滿了厚厚的繭,眼中卻仍透著純真,“怎麼最近總有仙人來這裡……”
沈輕遲:“除了我們還有彆人?”
小二頓覺失言,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還是支支吾吾地說了,“隻有一個人……每天行蹤不明不說話,但是很好看,我不太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