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懂了。
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去膳堂整點吃的。
沈輕遲:“你想走路嗎?”
天色不早,上午坐在學殿聽課,下午又坐著看一堆人的炫技耍酷,身體累,心也累。
雲昭搖頭,果斷道:“不想。”
沈輕遲立馬從乾坤袋裡找出了張飛行符。
這玩意是她在山裡無聊隨便畫的,主要作用是貼在小紙人身上飄來飄去演戲給她解悶,剛想起還有剩餘,想來貼在人身上也是同樣的效果。
想著,她就把符籙啪一下按在雲昭後背。
雲昭隻覺得仿佛身體的重量全部消失,像羽毛,輕飄飄地懸在空中。
她剛引氣入體不久,對靈力的掌控還沒那麼細致,沈輕遲讓她彆動,由她來協助。
沈輕遲指尖微動,附著在符籙裡的靈氣便開始流轉,隨著她動作,雲昭被牽引著轉來轉去。
這感覺實在很新鮮,雲昭開心地揮舞著衣袖,“怎麼做到的!好厲害!”
沈輕遲得意,“那是當然。”
她又撐起小傘,靈力在身體經脈流通,慢慢懸空。
雲昭還是第二次在空中飛行,第一次飛得太快,沒能仔細看看學宮風景。
身旁不時有靈鳥飛過,腳下雲霧繚繞,隱約可見高聳的各院學殿矗立,有弟子結伴相約而行。
這一切都讓雲昭感到興奮,此刻,忽然有了她真正開始步入修真界的實感。
不久前還是一個小小的凡人之女,遠遠看到過一眼沈輕遲揮劍除妖,她憧憬無比,心想,以後我會不會也變得像她那樣厲害呢?
幸運的是,她聽聞太初學宮開始招生,而她恰巧有幾分資質。
有資質尚且不夠,要被錄取還需通過層層試煉,也就在這時,她遇到了沈晝。
沈晝不管發生什麼,都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雲昭猜測她大概是哪個修仙世家的小孩,明明身體不好,卻還處處幫著她。
清風吹過,她看向身側表情淡淡的沈輕遲,不禁心想,姓沈的都是好人啊!
沈輕遲察覺她視線,“怎麼了?”
眼睛亮得嚇人,難不成隻在空中飄兩下就這般興奮嗎?沈輕遲嘀咕。
說來這個小法術還是因為她懶得走路發明的,都修仙了,她就喜歡飄在空中俯視彆人的感覺。
不僅如此,更是隨時隨地嚇人砍人跑路利器。
最關鍵的是,看起來很有高人風範。
雲昭搖頭:“沒!怎!麼!”
她像某種小雀,一路興致高昂地嘰嘰喳喳,身旁靈鳥早已四散無蹤,無他,有點吵。
沈輕遲習慣了。
話本裡也沒說女主話這麼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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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點膳堂人不多,沈輕遲打飯時,膳堂阿姨看到她的臉是明顯頓了一下,而後手一抖,給沈輕遲盛了滿滿一大份肉。
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雲昭驚奇道:“你的肉好多?”
沈輕遲還沒低頭看,身旁就傳來另一道男聲:“是啊,為什麼你的肉這麼多?”
循聲望去,那人坐的離她不遠,臉龐棱角分明,稱得上是豐神俊朗,腰後係著劍,正眨巴著眼睛看她。
準確地說,是看著沈輕遲盤裡高高堆起的一座小肉山。
看了兩眼,似是覺得傷心,他又轉回頭,看著自己盤裡那少得可憐的一小點。
那人看著快哭了。
他將目光移到沈輕遲臉上,忽然“啊”了一聲。
“你就是今天在湖上那個沈晝啊!”
那人眼神從黯淡瞬間變亮,肉多肉少什麼的被他拋之腦後,取而代之的是興奮的躍躍欲試,“我看你很眼熟,不如我們來切磋一場吧!”
沈輕遲:“……?”
她拒絕:“不要。”
怎麼這兩天遇見個人都要對她說一句“我看你很眼熟”,不要亂碰瓷好不好,真認識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殘了,再不濟就是叛逃了。
“為什麼?!”那人很是失落,“我很厲害的,和我打一場吧!絕對不虧的。”
沈輕遲:“好煩,我要吃飯了。”
那人不氣餒,“那我能坐你旁邊吃嗎?”
沈輕遲古怪地瞥他一眼,“隨便你。”
說完,便不再理會他,和雲昭閒聊,“你要吃嗎?我吃不完。”
她指指盤裡的肉,雲昭點頭後,起身拿了新的餐具分了她一半。
趁這空檔,那人也屁顛屁顛坐在了沈輕遲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她分肉。
沈輕遲感受到身側的灼熱視線,心中暗暗想,這到底是哪家小孩,怎麼又饞又纏。
最終她於心不忍,福至心靈地問:“要不要也分你一點?”
那人受寵若驚,“可以嗎?!”
沈輕遲:“哈哈。”
她給這人也分了點,慈祥道:“吃吧吃吧,看你饞的,說不定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那人驚恐:“啊?!可是我看著比你大啊!”
沈輕遲:“哈哈,逗你的。”
那人安心了,話閘子打開,滔滔不絕地說著。
“謝謝你啊!膳堂這家做的肉特彆好吃,但是隻打一點點,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
他倏然起身,朝著沈輕遲瀟灑作揖,眉眼飛揚,“我叫李縱,劍閣人,去年被師父趕下山來上學了。”
李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臉,“想和你切磋也是真的,我排在‘孤獨求砍’榜第十,實力不差的,你絕對不虧。”
“啊?”沈輕遲瞳孔地震,“你是劍閣的?”
壞了,原來是自家的小孩。
小時候沒準真抱過呢。
“啊?”雲昭同樣瞳孔地震,“‘孤獨求砍’榜是什麼啊?!”
“是呀,”李縱點頭,好奇道:“你居然不知道這個榜嗎?”
他解釋道:“就是在學宮正門口對著的那個特彆顯眼的大榜,你們沒看到嗎?”
這兩天都是飛著走,根本沒注意的雲昭:“……沒有。”
李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這可是我們學宮的一大特色啊,其實原本不叫這個的,原本叫天驕榜。”
“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也是聽人說的,據說有一屆一位師姐,一劍劈碎了那牌匾,但她論道大會得了第一,執律院的人便要她再打一塊牌匾出來。”
“誰能想到,她大手一揮,寫了個‘超厲害’!她當了三年的超厲害榜一,之後就流傳著一個傳說,隻要誰拿第一,誰就可以自主命名那榜。”
李縱神神秘秘道:“你們知道嗎?那位師姐名叫沈輕遲,她入學前也師從劍閣,這麼說來,我還是她的直係師弟,雖然沒怎麼見過她……但她的畫像在宗門裡掛著,我有幸每日瞻仰啊。”
雲昭聽得雙眼發光:“知道知道!她是不是特彆風流倜儻,肆意非凡,特彆特彆厲害?”
兩人一拍即合,李縱瘋狂點頭:“是啊!”
沈輕遲也知道,她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她還知道當時學宮簡直亂成一鍋粥了。
一部分迂腐的學子覺得這怎麼能行,他們需要一個比禮崩樂壞更嚴重的詞。
另一部分開明的學子認為真有意思,好玩,太好玩了。
還有一部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力挺沈輕遲,試問誰不想對外吹噓我在太初學宮的一個“超厲害”榜上?
因此,這個傳統就延續下來了。
甚至下一屆名字叫“我師妹比我”榜。
因為那年她被困在秘境,沒辦法趕回學宮,榜一被謝殊撿漏了。
沈輕遲回來之後不爽地找謝殊大打一架,逼迫他改名。
她是被謝殊撿回劍閣的,此後便一直叫他師兄,一直到入了學宮,這個稱呼也沒改過來。
因此,榜一是謝殊,就算榜名隻是“師妹”二字,他人就知道指的一定是沈輕遲。
她得意洋洋,光是在榜下擺造型合影炫耀就用掉了一百九十顆留影石。
邊拍還大聲哼哼,“等著吧!下一屆我會重歸榜一的!”
那留影石現在還靜靜躺在她的乾坤袋裡,隻是沒人能等到下一屆了。
思緒回神,那兩人越說越激動,恨不得當場結拜。
“是吧是吧!我特彆崇拜她啊!”
“有眼光啊!隻可惜她沒什麼消息了。”
沈輕遲歎為觀止,反複回憶思考,她的風評真有這麼好嗎?她怎麼記得當時都沒什麼人樂意搭理她。
現在細細看,李縱說見她眼熟可能還真不是假話,畢竟每天瞻仰她畫像呢。
再聽下去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沈輕遲輕咳兩下,“飯要涼了,我們先吃飯好嗎?好的。”
兩人愣了下,雲昭吃飯速度還好,李縱那簡直叫做風卷殘雲,沒幾下就吃乾淨了。
沈輕遲再次歎為觀止:“劍閣不給你吃飯嗎?”
走得時候家裡還好好的啊。
李縱笑了兩聲:“不是,隻是我想節約些時間,那樣就可以去練劍了。”
雲昭抬頭:“知音啊!”
沈輕遲:“……”
看哭了,好努力。
吃完飯臨走時,李縱還對沈輕遲依依不舍,“我們切磋一場吧,就一場行不行?”
沈輕遲望天,糊弄道:“我沒劍。”
要是真切磋起來,有點太欺負小孩了。
至今能在沈輕遲劍下過招的人全大陸都沒幾個。
李縱仍舊堅持,“……那我也可以不用劍的!”
這人怎麼這麼倔強。
沈輕遲瞥到一旁眼中鬥誌昂揚的雲昭,心中忽然改了個主意,她說:“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應我個條件。”
李縱自然滿口答應:“好!”
說打就打,三人來到一空曠桃林,沈輕遲隨意折了段桃樹枝,雲昭在一旁加油助威。
“沈晝!衝啊!”
沈輕遲失笑,她抬抬下巴,“你準備好了嗎?”
李縱執劍,若有若無的傻氣消散,他認真道:“來吧!”
沈輕遲動了。
李縱隻覺得麵前之人的身影忽然消失,地上散落著的桃花花瓣翻飛,似有疾風掠過,直擊他麵門。
再眨眼,他鬢邊一小縷頭發被桃花枝削落,沈輕遲又出現在原地。
李縱仔細一看,原來那桃花枝上生出了點嫩芽,在沈輕遲手下,竟變得鋒利無比。
月明星稀,沈輕遲站在桃樹下,疾風掀起的花瓣還未落下,悠悠揚揚飄蕩到她肩頭,而她一身白衣,身材纖瘦,手裡還握著那桃花枝,蒼白的臉上帶著不明顯的笑意。
“怎麼樣?”
李縱聽到她聲音才回神,激動道:“好厲害!我都沒看清你動作!”
雲昭看呆了,瘋狂鼓掌,“太厲害了!”
沈輕遲勾著唇角,抬手輕輕擺了兩下。
低調,低調。
“你還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她說。
“嗯嗯我記得!”李縱點頭,“什麼條件,說吧,我保證完成!”
不知為何,那股傻氣又出來了。
桃花枝在手中翻轉,指向李縱,又移到雲昭臉前,沈輕遲說:“你以後陪她練劍吧!”
李縱:“行。”
雲昭:“啊?”
我打孤獨求砍榜十,真的假的?
沈輕遲對她的安排無比滿意,這兩人都愛練劍,雲昭愛自己悶著頭練,李縱愛找人互砍,不如湊一起算了,反正雲昭現在最需要成長。
李縱又問:“那我還能找你切磋嗎?”
沈輕遲思考後回答他:“等你和雲昭打得有來有回了再說。”
李縱深知他此刻境界遠不如沈輕遲,也不再過多糾纏,手中劍重新出鞘,這次是對著雲昭,他說:“來吧,拔劍!”
雲昭:“?”
真好呀。
沈輕遲欣慰,我們劍修就是要多砍人才能進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