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入夢(1 / 1)

“你以為我願意待在你身體裡?”我不滿道,“我巴不得早點換回來,我好走人。”

誰願意待在這鬼地方。

伯恩很不滿我對他領主的態度,眼睛裡射出凶光。

我沒理他。

“領主大人,其他將領還有主管將在一刻鐘後到。”伯恩說著又看了我一眼,“本想提前揭穿她的真麵目……”

柏諾特打斷他的話,“會議照常,你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是。”

散會後已是清晨。

冷風吹得更大,簡直像野獸一樣呼呼叫。

無數片雪花狂飛亂舞撲麵而來,差點把每個人都覆成雪人。

我冷得直發抖,整個人縮在大氅裡。

轉頭看見柏諾特,他似乎冷得更加厲害,連腦袋都看不見了,全埋進他的黑狐毛裡。

他現在在我的身體裡——女人的身體當然弱,還是在生理期。

我忍著冷風脫下大氅,往他身上又加了一件。

厚厚黑狐毛裡露出他冷然不屑的目光。

“我是怕凍著我的身體,”我還學著言情小說男主角那樣,一把摟住他的腰身,將他恨不能揉進我懷裡。

他冷冷地盯著我,似乎很不鳥這種行為。

“這是我的身體。”我又解釋了一遍。

我把他緊緊摟著往前走,就像一個昏君摟著深愛的寵姬那樣,保護他不會受任何傷害。

風雪劃過我的臉和身體,痛得像刀割一樣。

“你知道你為何會穿幫嗎?”整個都藏在大氅裡的他突然低聲對我說。

“嗯?”

“我不可能說‘他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這種話。”

“為什麼?”我確實對伯恩說過,沒想到他從這句話就料定我會穿幫。

“太幼稚了。”他輕笑,“你應該感謝伯恩是新來沒多久的將領,若是騰迪那種老家夥,非把你的皮剝下幾層不可。新將領聽話些,老將領正好相反。”

“剝我的皮?老將領難道不怕傷害你的身體嗎?”

“怎麼會?是剝你的身體的皮。”

我悚然。幸而羅希的軍隊第一次進攻城堡時,騰迪就去守邊界了,否則我的皮還不一定保得住。

也幸而喪屍之亂以來,我和眾將領、主管們很少見麵,否則見得多了,穿幫的可能性也極大。

“能告訴我當初為何選中我嗎?”我問。

“什麼意思?”

“當初那本沒畫完的恐怖漫畫,”我攏緊水貂皮大衣,遮住狂風大雪,“你為何選中我來畫,還在我耳邊說話?”

他的腳步頓住,藏在長帽裡的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沒想過選擇誰,遇到誰就是誰。”

“你怎麼做到的?”

“我的身體被禁錮,但神魂偶爾可以遊蕩,穿到不知名的空間。對你們來說我可能是一束微弱的電磁波,我存在但你們看不到,隻有碰上與我磁場吻合的人才能聽到我的聲音。你不是唯一一個。有人隻能聽到我的聲音,有人可以被我的磁場操控畫出那些畫,有人還像你一樣來到黑城堡,但最後隻有你喚醒了我。我的能量可以影響某些對磁場敏感的人,帶著他們穿越時間空間的漏洞或者說縫隙來到我們的大陸,但無法影響他們的言行。你能成功,可能是因為恐懼。極度的恐懼能激活人的最大潛能,無意中領會到解救方法。你是遇到我的人中最膽小的一個,幾乎被嚇破膽。”

我聽了這話很不高興,不悅地道:“你懂的真不少。”

“當然,我見多識廣。”

“切。”

***

馬甲掉了的一個好處便是,我多了一個統一戰線的幫手。

伯恩開始給我普及這裡的知識。而這些是柏諾特不屑教我的。

伯恩不知道我來自哪裡,但知道我是平民後就決定教教我,因為平民很難清楚大陸整體情況和王室秘聞的。

“我們帝國地處大陸東境,擁有最大的領土,如今由莫斯特家族控製,最出色的兒子便是君王。”伯恩將一摞資料在我麵前翻開,“君主並非長子,長子在很多年前就病死,剩下的幾個兒子血腥爭奪王位,最後我們領主的父親勝出,坐上了王位。莫斯特家族如今是國家的第一大家族,第二大家族是王後所在的杜蘭家族。若乾年前,杜蘭家族統治整座帝國,後來敗落。但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杜蘭家族的舊貴族勢力還是很強大,家族財富也不容小覷,杜蘭家的長孫女一出生就被定為王後。第三大家族是我們領主的義父所屬的約德家族,約德家族是開創帝國的大家族,出過兩任君王,後來王位被杜蘭家奪走,落魄到現在。但這個家族的名望仍然很大,被視為帝國的重要家族。”

“還有義父啊。”我感到很意外。

“當然,領主義父的女兒還曾是領主的未婚妻。”

“曾是?”我想起了那個結巴女孩。

“領主被派到這裡來後就被解除了婚約,君主親自下令的,認為苦寒之地的領主配不上世襲貴族家的長女。”伯恩不緊不慢地說道,“但大家都知道,君王不喜領主,聯姻會使領主的力量變大,於是趁機剪掉領主的羽翼。”

我感到奇怪,“那既然這樣,為何當初能認下這個強大義父,還能與義父女兒訂婚?”

伯恩沒有回答我。

之後我用了半個晚上翻看資料,卻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打著哈欠回到臥室,脫下大氅遞給值夜侍女,推門而入,內間的燭台仍然亮著。

此時午夜,柏諾特還在忙碌,安樂椅上堆放一摞公文——他不可能每天都待在禦書房。

“想出解決方法了嗎?”我走到他身邊。

柏諾特沒理我,過了一會兒從安樂椅下遞給我一樣東西。

我的紅色包包?我驚訝地接過,立刻想起有天早晨他沒與我一起吃早餐,可能就是聯係拿這東西去了。

“她們怎麼樣了?”我指的是紗鈴和阿雅。

“你聽話她們便無事。”他連頭都沒抬。

我打開了紅包包,看到了我的兩本排水管道書,“你當初為何能認下一個強大的義父?還能與義父的女兒訂婚?”

他懶懶地抬臉,“伯恩對你說了什麼?”

我聳了聳肩,“沒,他隻是談到了你解除婚約的事。我很好奇,既然你父親反對你和義父女兒在一起,為何當初又同意你們訂婚?”

他嘴角抽動兩下,沒有回答。

我笑了起來,“該不會是你們來個未婚先孕,迫使你父親妥協吧?”

胡亂猜的。

看他微微色變的臉色,我發現我居然猜對了,沒想到一個天姿這麼出眾的人居然要靠這種方法才能上位,我差點要笑掉大牙。

難怪他的下屬不肯告訴我,太影響領主形象了。

“這不是我的主意。”他從齒縫逼出一個個字,“是義父和他女兒布的局。”

“布局?說這麼難聽。你可是受益者。”

他的聲音透出陣陣冰冷寒氣,“義父自有他的打算。”

他有打算,難道你沒打算嗎?但這話又似乎頗有深意。我怔了怔,沒再嘲笑他。

走到龐大燭台前,我用鉗子將燭光幾乎都滅掉,“睡覺。”我說。

“留五根。”

“不,睡覺。”我說,“我是領主。”

他的眼神寒若冰潭,我可不怕,“你要是不睡覺,我就喊情婦陪i睡,到時傳出你無能可彆怪我。”

他憤怒,沒等我鉗滅完,一口氣吹光了所有蠟燭。

***

我睡著了,還睡得很香。

地鋪其實很舒服,離壁爐近,很暖和。

“姐姐,謝謝你。”

一道甜蜜軟糯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一下子醒來,卻驚恐地發現我不是睡在床上,而是站在傾盆大雨裡,手持一把藍底白點的花傘。

但我頭發、身上都濕透了。

我正把花傘打在一個穿著純白長裙的長發小女孩頭上。

我怎麼會在這裡?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還是現代世界的大街上?

“姐姐,你可以幫我找媽媽嗎?”長發小女孩仰著小臉問。

她小小的臉仿佛在發光,從細致毛孔到表層肌膚,夢幻剔透,晶瑩煥美。

“你……是誰?”我聽到我的聲音在顫抖。

“你可以幫我找媽媽嗎?”長發小女孩重複了一遍。

“你……是誰?”我又重複了一遍。

“你見過我,很早以前。”長發小女孩終於回答,眼神柔和,“我們認識。”

“什麼時候?”

“很早以前。”

她說著將我的手慢慢拉起,一直拉到眼睛,覆蓋住……

世界頓時一片漆黑,唰唰的雨水聲尤其響亮。

“一,二,三……藏好了沒有,我要來找你們了。”

也是一個下雨天,大雨嘩嘩落地。走廊上麵對著牆的我轉過身,“我來了。”

小小的身體,小小的麵孔,小小的羊角辮,那是五歲時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