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麼做夢的我,做了整整一晚的夢。
無關他的童年,也無關我的,而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小說。
霸道總裁、灰姑娘、冷酷帝王、穿越女、多情太子、重生女……全都湧入我的夢裡。
各種情節交織,虐戀、甜餅、複仇、爭權,攪得我頭昏腦脹。
最後以我問了一句:“我到底屬於哪種情節”而告終。
夢醒,睜眼,天光大亮,刺得我又閉上眼。
很久才適應過來,我坐在華麗複古的床上發呆。
如果我能寫小說,一定要告訴那些為言情要死要活的無知少女們,男主角不總是深情迷人的,他可能冷漠殘酷。雖然也有冰山男主,可我知道,他一定不是那種書中的冰山。
他是真正的冰山,從靈魂到身體完全的冰山。
他的眼神、身體語言、氣質性格,全然昭示這一點。
我無意融化這冰山,因為這就像女人想改變一個男人一樣天真。
男人永遠無法改變,除非他自己想改變。
童年時的沉重傷害估計會讓他用一生來治愈。
我負擔不了這種沉重。
跳下床,我對著鏡子撫著腫脹的嘴唇欲哭無淚。明明冷冰冰,吻起來那麼熱烈,一晚上都沒能消腫,還是在塗了藥膏的情況下,為確定兩人的關係他也是用了大力。
房門被悄悄推開,一個侍女探頭探腦。
“什麼事?”我猛地厲聲,同時也被語氣嚇了一大跳,為何會這麼嚴厲?
侍女忙恭敬鞠躬,“領主大人,藍娜夫人正在等您一起早餐。”
藍娜夫人?我愣了一下,立刻醒悟過來,“哦哦。”
微亂的語氣讓我又找回了自己,微鬆口氣。
璀璨水晶燈,柔軟地毯,半桌食物,甜膩奶香。
“我”坐在一張華麗長餐桌的一端,長發綰在腦後,妝容精致,坐姿優美,長裙拖曳在地,每一個小細節都無懈可擊。
這真的是我嗎?怎麼會這麼優雅,妝還化得這麼漂亮?
恍惚中我被帶到餐桌另一端。
我們隔著“十萬八千裡”。他在這一頭,我在另一頭。
我想起從電視上看過的某伯爵與老婆也是這樣隔著老遠吃飯。首席情婦大概相當於老婆的地位,但沒名份。
定了定神,我開始吃早餐。
早餐有黑麥麵包、水煮雞蛋、奶酪、黃油還有卷心菜、蘋果、土豆泥、南瓜泥和奶醬拌成的沙拉,還有熱水和新鮮牛奶。
我拿著餐刀切黑麥麵包,切來割去,終於切下一小塊,放進口裡,嚼來嚼去,勉強吞了下去。已經住了好久,可還沒能適應這像木頭一樣又糙又硬的麵包,但我每餐還是吃點,一來防餓,二來我覺得原來的領主肯定也吃黑麵包,要是我突然不吃豈不是很奇怪?
接著吃水煮蛋,就吃得順暢多了,蛋香味十足,沒被工業汙染過的地方的東西真是不錯。
但我最喜歡吃的還是蔬果沙拉,帶著天然的清香,大半盤被我吃光,又把牛奶喝得精光。
我不自覺看向了“我”,或者說是他。
他極優雅地用刀叉,切黑麵包就像切豆腐一樣自如,叉起一小塊放進嘴裡,動作漂亮得不可思議。我從未見過有人能這麼優雅地使用刀叉,就像世上最高貴優雅的波斯貓。不,連最名貴品種的波斯貓都沒這麼優雅。
我看得眼睛一眨不眨。
他卻全程對我無視,嘴唇還微抿,透出若有似無的嘲弄。
早飯後,走在沒有窗子的長廊,無數雪花飄入,我裹緊了身上的黑狐長氅。
他走在我身後,冷冰冰說道:“你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舉一動都要聽我的,否則後果自負。”
“哦,會有什麼後果?”我討厭這種威脅的語氣。
“我國對待女巫相當殘忍,火刑、烙刑還有活體肢解。”他的聲音更冷。
我爭辯:“我不是女巫,而且我不會被查出,受刑的也許是你。”
他冷笑一聲,“我比你懂這裡的規則,你說會是誰?”
“喂,我跟你無冤無仇,”我差點哭了,“你乾嗎想害我?我又不是故意上你的身,誰想待在這裡?”
他扯唇一笑,笑得很冷,“要不是看在你在火山島幫過我,我早就置你於死地。”
我的嘴唇發抖,“我現在在你的身體裡,我要是死了,你也就死了。”
他再次冷冰冰地笑,“也許我會回到自己身體。”
確實有這可能,但我說:“也許你回不去,死了也就死了。”
他猛地把我拖進一旁角落,手中出現一麵小鏡子。
紗鈴和阿雅竟出現在小鏡子裡,除了嘴巴能說話,手和腳都不能動,滿臉恐懼。從她們身後背景可以看出,她倆正被捆綁在一間小黑屋。
我驚恐地看著這麵相當於手機視頻的小鏡子,這都是真的嗎?
“隻要我一聲令下,”他冷冷道,“她們隨時斷食斷水,活活餓死。”
“你、你怎麼做到的?”
他已經喪失權力和資源,怎可能還有這能力?
他又一次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我的領地全是我的人,有些人一輩子沒親眼見過我,但隻要看到我的信物或親筆信函,就會遵從我的指示。”
我啞然無語。
他的語氣和緩了些,“你隻要乖乖聽我的話,我保證你還有你的兩個同伴安然無恙。你根本不懂如何在這裡生存,更不懂如何扮演我,一旦被戳穿,你我都會死。如果有天我們換回來,我還可以給你一筆錢,你可以用這筆錢當嫁妝或做買賣。”
聽起來很誘人,雖然我不打算在這裡嫁人或做生意。
但我清楚我需要他的幫助。除了能在這裡生存下去外,還希望離開這裡,就像離開黑城堡一樣。
“好。”我說,“但你必須答應,我不願做的事不願說的話,你不可以強迫我。”
他冰冷盯著我,“好。”
走到禦書房前,剛推開門,隻見一個衛兵舉著一封貼上子急匆匆奔來,衝到門前,跪在地上喘著粗氣道:“領主大人,剛收到情報,羅希大人的軍隊離我們隻有七公裡了,剛剛發了宣戰炮。”
我嚇了一大跳,這是要打仗嗎?羅希又是誰?為什麼要攻打我?
我驚惶地看向他,他麵不改色,眼底卻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怒氣。
簡陋議政廳一片兵馬荒亂,你推我搡,謾罵爭吵,就像那菜市場。
“我們得馬上迎戰,否則領地就會被羅希占領。”
“我讚同,領主大人,羅希和那燒殺搶掠的強盜沒兩樣,就得用對付強盜的方法,不用管羅希是不是您父王最寵愛的私生子。”
“不可以。”白須老將騰迪強烈反對,“羅希是打著幫領主滅屍的旗幟來的,攻打他就等於攻打國王。”
曾質疑過我的年輕將領伯恩立刻道:“伯父,誰都知道羅希動機不純,借著滅喪屍想霸占我們城堡。”
原來是一個叫羅希的人得知我的領地鬨喪屍後,要率領大軍前來幫我滅屍,說是幫我,其實是想趁機侵占我的領地。
“要不找人向羅希遞和解書,以一片村莊或小鎮換他退兵?”有人建議。
可話音剛落,一人就朝這提建議的人撲打過去,“放屁,羅希侵占了我們多少土地,還要再讓出去?”
這人被打得口鼻流血,再說不出話,其他人連忙將打人者拉開。
我捏著太陽穴,頭疼不已,看向坐在我身側的他。
他卻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似是事不關己。
“怎麼辦?”我低聲問他,他不是說要我什麼都聽他的嗎?現在就到了給建議的時候了。
“你不是很聰明嗎?”他冷嘲熱諷,“以前能從黑城堡裡把我救出來。”
我瞪了他一眼。
他淡淡地低不可聞說道:“兵分兩路,查喪屍和迎戰。”
“兵分兩路,查喪屍和迎戰。”我立刻大聲宣告。話說,這男人的音域可真響亮,一旦刻意高聲,把所有雜音都壓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強壓慌亂,壯著膽子詳細解釋:“羅希打的幌子是滅喪屍,那麼我們就自己先滅喪屍,一部分人先去查喪屍源,把根源滅掉;另一部分人則迎戰羅希的軍隊,拖延時間,一旦喪屍源被查出即而被滅,他們也就沒了進攻的理由。”
眾人一片讚歎。
走出議政廳時,他低聲對我說:“你還不算太笨。”
“什麼意思?”
“領會了我說的查喪屍和迎戰的意思,解釋得很清楚。”
我一時無語,隔會兒又問道:“羅希到底是誰?”
他簡單回答:“他是我父王最寵愛的私生子,我來到這片領地三年,他就奪了我三座村莊。這三座村莊占我一半領地。”
也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如今打著滅屍名頭想占領你的全部領地,我默默說道。
“他是不是很嫉妒你?”我忍不住問。
一個男人瘋狂攻擊針對另一個男人,應該是利益+嫉恨的組合。
他沒回答。
“你們的父親為什麼不管?”我又問。
就算父親再討厭一個兒子,也不至讓兩個兒子打起來。
他白了我一眼,又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