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所有成熟的修士們邀彆人談事時都喜歡請人喝茶,陳管事請江月照喝了上好的碧螺春,而美人給倒的茶,彌漫陣陣清香,喝起來倒是與陳管事一般無二。
江月照默默記在心裡,以後記憶館的茶葉,也要碧螺春。
轎輦內處處奢華,大小不一的夜明珠鑲嵌了半個內壁,閃著溫潤的光,明珠前麵,是一炷細香,嫋嫋升起,卻聞不去氣味。
美人見她好奇,遂為她解釋:“這些夜明珠有些是從東海來,有些來自北海,還有一些,或許是西域什麼彆的地方。”
“說來也怪,世間男子送人東西,總愛送些雷同的小玩意,一點新意也無。”
“而這香又名龍魂香,有安神清心之效,為我親手所製,你若是喜歡,便送你幾支。”
美人還是帶著柔柔笑意,一舉一動都吸引人望去,她用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輕輕挑起江月照的臉,吐氣如蘭。
“至於這茶,則是陳掌櫃送我的,他說有一可愛妹妹,可解我憂。”
江月照眼冒金星,隻覺美人不僅臉好看,聲音也好聽,舉手投足更有獨特風情,她胡亂點著頭:“前輩,為您,赴湯蹈火!”
江月照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就感覺右手手腕一片溫熱,,低頭,是葉忘營隔著薄薄的衣袖,握著她的手腕,正慢慢收緊著。
“前輩,對練氣期用術法,是不是過分了?”麵上,葉忘營神色依舊冷淡,端坐其中,身姿挺拔。
這吸引了美人的目光,她看向這個一直被她忽略的青年,被逗笑了似的。
“如此可愛的妹妹,怎麼會有人舍得對她用術法呢?她隻不過是對美麗的事物心生喜愛而已。”
“倒是你這個正經樣,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三百年前名動天下的劍仙,最開始也對我如此臉色,可最後......”美人拉長聲音,又嬌又媚,視線留連在葉忘營臉上,仿佛已經投過他的皮囊,看進內裡。
“最後不也成了我的入幕之賓,還是攻勢最凶猛的那一個。”
葉忘營臉色依舊未變,臉頰沒有屬於這個年紀少年郎該漫上來的紅暈,眼神也不見羞惱。
就像坐在他麵前的不是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這挑逗的話的對象也不是他。
江月照終於從這劇烈的美色攻擊中回過神來,她看著葉忘營依舊握著她不放的手,悄悄擋在他麵前,隔絕了美人的視線。
“晚輩昆侖宗明心峰江月照。”
“明苦峰葉忘營。”葉忘營順著江月照的話接下去。
江月照接著說:“剛剛多有得罪,還望前輩見諒。不知我有何可幫到前輩的?”
美人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啟唇笑:“合歡宗阮憐意,當然,修真界一些人也稱呼我為第一美人。”
江月照震驚,原來坐在她麵前的是修真界第一美人,道友們的眼光還是毒辣的,果真名不虛傳。
阮憐意把手伸進衣袖,紗做的衣袖輕輕下滑,露出嫩藕般的小臂,她卻渾不在意,掏出一個木匣,打開,滿室瞬間靈力充盈,赫然是聽品閣出品的忘魂丹,她道:“聽說你能做的,比這忘魂丹更多?我給你五十年的記憶,如何?”
五十年?
江月照和葉忘營兩個加在一起,都沒有五十歲,凡人的半生,幾十年的光陰,阮憐意說給就給了。
記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等同於時間,也算是這世界上最公平的東西。
話本子裡什麼空間戒指,修士進入便與外界流速不同,至此依靠其逆轉修為與局勢,都是不現實的。
至少在這個修真界,遠至萬萬年的諸神時代,倒現在,從來沒有人可以實現。
不論修為、天賦、家世,所有人的時間流速都是一樣的。
江月照不知道阮憐意具體多少歲,但以元嬰境界來說,最少也是三位數打頭。
可就算阮憐意活了成百上千年,那可是五十年啊!
江月照不由再次確認:“五十年?阮前輩,莫不是在說笑?”
許是江月照的震驚取悅了阮憐意,她又笑了起來,削蔥手輕挑窗簾,門外白雲以青山為她作陪,依舊美得攝魂奪魄。
“這是自然,我隻騙男人,不騙女人。但是這五十年記憶,還得憑你本事拿,一個不好,我可是不管男人女人都殺的。”
江月照垂下眼思考,片刻後又抬頭,昆侖宗弟子能夠給她的記憶,最多不過幾日,大家都知道記憶的重要性,不肯輕易多給。
五十年,是個大單子。
江月照笑容現,露出頰邊酒窩,問:“阮前輩,可否更具體一些,晚輩保證不會把您與我說的信息泄露出去。”
阮憐意看她一眼,聲音放鬆,聲線慵懶,不知何時,一細長銀白的煙鬥出現在她指尖。
她向外呼出一道白煙,狐狸眼微眯,望向遠方:“我有一段往事,一直忘不掉,起初吃了忘魂丹可忘百年,可後來五十年,十年,一年,幾月,越來越短。我也不是非忘不可,但你知道的,有些記憶留在腦子裡,不過徒增煩憂與厭惡。”
“恰巧今日從聽品閣出來,聽見了你在說話,陳管事也與我提過你,索性就來問你一問,若是不行,也權當是我認識了一個可人的小妹妹。”
記憶不斷回想複現,是有執念擋在心間,江月照要做的,不僅僅是刪除這段記憶,還要幫阮憐意斷除執念。
這對初出茅廬的憶妖來說,確實困難,但江月照願意一試。
沒有記憶的憶妖,橫豎也是個死,就算被九轉魂生生拖著,吊著一口氣,可她也不願永遠停留在這可憐的練氣三階,連劍都拿不起。
江月照接下了,並與阮傾憐商議一月後,處理完昆侖宗弟子的事,便去昆侖宗找她。
阮憐意把裝著忘魂丹的匣子遞給江月照,朱唇蕩出妖冶笑意,眉心紅痣明明是菩薩的莊嚴標誌,可卻讓此刻的她更添魅惑,她啟唇:“阿照,喂我吃,為我遺忘記憶,如何?”
江月照從匣子裡拿出忘魂丹,有些顫抖地放入阮憐意口中,臉頰泛出緋紅,手指不小心碰到女人柔軟的唇瓣。
腕間又一緊,江月照這才發現葉忘營全程握著她的手腕。
葉忘營看她一眼,墨色眼眸冷淡:“走吧。”
“再見阮前輩,我很快去找你!”
一月之後恰是阮傾意記憶恢複之時。
此時已經離明心峰很近了。
江月照掏出令牌,往透明的結界上一按,帶著葉忘營往前走去。
明心峰人少,明心仙尊隻有三個徒弟。
現在師尊閉關,大師兄遊曆,林羽婉除了照看江月照,便整日往外跑,因此峰裡連個掃灑的童子都不需要。
兩人飛至半山腰,抵達江月照的住所。
青翠的毛竹占據了院子的大半,微風拂過,帶來濕潤的水汽,陽光透過竹葉的間隙,照在江月照臉上。
她笑著,為葉忘營打開自己家的門。
葉忘營已經許久沒有來過了,江月照的房間布局改變了許多。
有一張用毛竹編成的大架子,竹子交錯點上,都掛著一枚劍穗,什麼顏色都有,其中藍色與白色最多。
江月照最近喜歡為月照掛上從聽品閣買來的藍孔雀羽,出招時月華發出幽藍色光,與孔雀羽相得益彰,很漂亮。
“坐吧,我有東西給你。”江月照為葉忘營拉來一把竹椅,又繼續在櫃中翻找著。
找他們商量事情時,她給林羽婉、李異以及葉忘營都送了禮物。
三人加起來的靈石與分量都差不多,江月照卻恰好看中了一樣很適合葉忘營的物件。
便隻好單獨送了。
找到了,這東西被她放在箱子的表層,但箱子裡的東西本就多,還是費了一番功夫。
江月照去看葉忘營,眼睛很亮,唇角帶笑:“送給你,我覺得和你很襯。”
這是一塊碧綠泛白的玉,上麵雕著精致的梅樹,無一片葉的枝丫上綻開朵朵梅花,竟真有冷梅香撲麵。
江月照在未去渺淼秘境上,便看中了這枚玉佩,很襯葉忘營。
“這玉佩據說是自千年梅樹下挖掘而出 ,請六階煉器師雕琢而成,有辟邪破邪的功用。”
“可彆告訴師姐,她知道我送你沒送她,會生氣的。”
葉忘營握住玉佩,用力時玉雕琢而出的棱角硌得掌心刺痛,可在一向對痛遲鈍的他來說,卻覺微微癢。
一路自手掌傳入心底,癢得心間發顫,耳根發燙。
江月照的眼睛大,望著一個人時,總能滿滿轉進去,此刻她看著葉忘營笑,好像是葉忘營讓她如此開心。
葉忘營掌心出現一方白帕,把玉佩包裹起來,再放進胸口的暗袋中。
他開口說話,眼眸波瀾微平:“多謝,我會回禮的。”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眼神微微錯過江月照:“昆侖宗有一個規定,築基期弟子需外出遊曆。”
“嗯?”江月照回他。
“我還未正經出去過。”
江月照又點點頭。
葉忘營又看回江月照眼眸,聲音清冷:“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