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錦娘一臉正色，仿佛戲文中的貞潔烈女：“張嬸，你認識我都十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宋二才死，宋毅是我大伯，我和他清清白白，比山泉水還清，比豆腐還白！”

張嬸被錦娘唬住了，她哎呦一聲：“沒有就沒有嘛。錦娘你何必那麼嚴肅呢。再說了，就算有也沒事啊……宋毅多好的男人啊……”

錦娘卻說：“我可是正經人，你說的那些事，我做不來的。”

“……好吧。那你去吧，縣城距離鎮上也不算遠，我們以後還能再見，路上當心些。”

錦娘這才回去。

錦娘一共就收拾了兩個包袱。一個大包袱裹著被褥，一個小包袱裝著幾件換洗衣衫。

錦娘唯一的財產，三十幾個銅錢，被她小心翼翼縫在了小衣裡麵。

這可是她唯一的錢。

宋毅接過大包袱背在身後，又一手抱起小寶，然後兩大一小往鎮外走去。

路上碰到了鄰居，便好奇錦娘要去哪裡。

錦娘便解釋要去縣城裡做活，具體去哪她卻不說，就怕以後那些地痞找她麻煩。

鎮上有一趟牛車每日去縣城來回，正好被他們趕上了，宋毅讓錦娘和小寶上了牛車，他在後麵跟著。

結果牛車剛到鎮口，後麵咋咋呼呼地追來了一群人。

“站住，不許走。”

“彆跑！”

“還錢！”

聽到這些聲音，錦娘渾身一抖，嚇得臉都白了。

這些人的聲音，就如惡鬼一般緊緊刻在她腦中。這些年來，這些人逢年過節就上家裡討債。

家裡但凡值點錢的東西，陸陸續續都被他們搬空了。

若不是她苦苦支撐，隻怕宅子都要被宋恒拿去抵債了。

小寶也害怕這些聲音，她倏地一下鑽到錦娘懷裡，瑟瑟發抖：“阿娘，壞人又來搶錢了。”

錦娘緊緊抱著小寶，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宋毅見狀皺眉，他往後一看，隻見有五六個男人正追過來。

宋毅也不走，直接站在路中等他們。

見狀，拉牛車的也把牛車停在路邊看熱鬨，畢竟這件事不解決，他門想走也走不了。

他做小本生意，可不敢得罪這些地痞。

很快，幾個地痞便追到了跟前，宋毅擋在他們麵前。

宋毅個頭高，又常年習武，身材健壯，他往那兒一站，幾個地痞瞬時氣勢滅了一半。

其中一個地痞打頭站出來：“你就是宋恒他哥是吧？宋大哥，兄弟幾個也不想和你對上，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說是不是？”

宋毅臉一沉，冷厲的目光看向說話那地痞：　“欠債的確應該還錢。但賭債算不得欠債。宋恒這些年輸到你們手裡的銀子得有上百兩了，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那地痞腳底竄出一股寒氣，冷颼颼的爬到背脊，他瑟縮一下：“宋大哥，你這話就不對了。願賭服輸，宋恒自己願意賭，自己借了錢，又自己輸了錢，那都是他自己做的，沒人逼他。反正他欠了錢，就得還。”

“他到底是怎麼賭上的，怎麼借的銀子，怎麼輸的，你們心裡有數。宋恒已死，這些事我不想再去計較。但如果你們非要找上門來，那彆怪我不客氣。”

那五六人臉上都浮現出懼色。可他們作為北林鎮霸王，今日若是眾目睽睽之下跑了，以後怎麼有臉在北林鎮作威作福？

於是當頭那個流氓掄起拳頭，大喝一聲衝著宋毅揮去。

宋毅抬手輕鬆接住了那人的拳頭，然後向旁邊用力一扭，將那人的手向外折，那人慘叫一聲，瞬間跪在地上，他手斷了。

與此同時，又有個地痞衝了上來，宋毅順勢按住跪在地上那人的頭，借力一腳提出，將衝上來的地痞踹飛。

第三個地痞鼓起勇氣衝上來，宋毅側身避開，又一拳頭打在他腹下，那個地痞再次倒下。

剩下兩個地痞不敢動了。

宋毅又走到地痞老大身邊，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還打嗎？”

地痞老大苦著臉點頭：“宋大哥，都聽您的。是小弟幾個有眼不識泰山，您彆跟我們一般見識。”

宋毅自然知道他們這是場麵話，他冷哼一聲：“我知道你們背後有人撐腰。但我也有，方縣丞的妹妹是我好友的夫人，我不想為了這件小事驚動方縣丞。宋恒已死，賭債到此為止，你看如何?”

地痞老大趕緊應下：“是，是。”

宋毅這才鬆開了他的肩膀，轉身往牛車那邊走去。

趕牛的老伯立即道：“宋老大，你好身手啊。從前隻聽說你在外頭出息了，不曉得你竟練了這麼一身本事。”

宋毅也不謙虛：“讓老伯見笑了，不過隨意幾招嚇唬他們。”

老伯瞪大眼：“這還隻是嚇唬啊，那要來真的可不得了啊。”

宋毅隻是笑了笑。

在他人眼裡，他這笑是高深莫測的笑，是得意從容的笑。

這下，趕車老伯和車上的幾人越發堅信，宋毅是有大本事的。是不能得罪的人！

宋毅回來看了一眼那些地痞，相信這件事後，他們也不敢去蔣家找弟妹麻煩了吧。

小寶從錦娘懷裡探出腦袋，她瞪大眼睛瞅著宋毅，一臉崇拜。

而錦娘心裡也是這般想。

她的大伯哥，可真勇啊。

要品行有品行，要樣貌有樣貌，還有一身好本事。

這樣的好男人，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她昨晚怎麼就沒狠下心，直接鑽了大伯哥的被窩？

錦娘心裡後悔極了。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

到了午時，大家就吃自帶的乾糧，錦娘拿出烙餅給宋毅，這餅子雖然是冷的，但香氣殘留，宋毅一口氣吃了兩個。

下午申時，他們到了明宣縣丞。

宋毅帶著錦娘母女去了蔣府。

蔣尋是北林鎮的人，在宋毅離家之後不久，蔣尋就隨父母居家搬到了明宣縣城。

如今蔣家在城裡經營中酒樓和食肆，又買了大宅子，日子過得富裕，也正是因為如此，縣丞的堂妹才嫁給了蔣尋。

宋毅昨日來過，蔣尋命人在門前候著，等見了宋毅三人，立即將他們迎了去前廳喝茶，又派仆人去通傳。

蔣尋得知宋毅來了，立即來前廳相見。

蔣尋與宋毅寒暄幾句後，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錦娘身上。

錦娘牽著小寶，向蔣尋規規矩矩道：“蔣老爺好，我叫錦娘。”

蔣尋見到錦娘，神色微楞，不過瞬間便恢複如常，他對錦娘溫和道：“你的事情我聽宋大說了，以後你們母女就在我家安心住下，正好我夫人院子裡缺人，以後你就在後院乾活。我讓管家領你過去安置。”

錦娘喜出望外。這位蔣老爺生得一臉福氣，應是個寬厚人，想來在他家做事，不會被刁難。

“多謝蔣老爺，我一定會好好做事的。”錦娘一臉認真道。

然後方才領他們進門的那個老伯便領著錦娘去後院。

……

管家帶著錦娘母女離開，蔣君立即看向宋毅，不大的眼睛裡閃出打趣的光芒：“宋大，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這個弟妹就是當初你爹娘買來，準備給你做媳婦兒的吧？”

蔣尋還記得，當年南方發了大水，許多人家破人亡，為了活命，便有人賣兒賣女。錦娘是人牙子從南方帶過來的。

那時宋大才十四五歲，還不到娶妻的年紀，但宋母一眼看中了這個瘦弱的小姑娘。便將小姑娘買下，預備給宋毅做媳婦。

“我還記得你娘說，這姑娘看著麵黃肌瘦，可五官生得好，目光堅韌，將來定是個能持家的好女人。”

宋毅納悶：“躲過去了那麼久，你居然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你要是比我早成婚，那我多沒麵子啊。不過你小子是個沒福氣的，好好的媳婦不要，還非要離家出走，反而是便宜了……”蔣尋差點把宋恒罵一頓，但想到宋恒已死，人死罪消，便閉了嘴。

宋毅卻沒這個忌諱：”弟妹這些年過得十分不容易，說到底我也有責任。所以我才找了你，讓你幫了這個忙。”

蔣尋擺手：“客氣話就不要說了，昨日說得夠多了。再說了，這也不算什麼難事，正好我家裡缺人手，她來了正合適，雖然帶了孩子，但問題不大。我也有幾個孩子，就一起玩唄。”

“蔣兄，這件事對你來說或許是小事，對我來說可是大事。弟妹有了著落，我也能稍稍安心。”想到這對母女這些年吃的苦，宋毅心裡總不是滋味。

聞言，蔣尋仔細打量了宋毅兩眼，麵色中也多了幾分認真：“宋大，你很在意錦娘啊。你是不是對她……”

宋毅臉一沉：“彆胡說。她是我弟媳。”

“不是就不是嘛，我就說說。”蔣尋趕緊道。

……

管家領著錦娘穿過垂花門，前往後院。

錦娘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麼寬敞、精美的宅子。她手裡牽著小寶，眼睛左邊看看，右邊看看，這邊的亭子稀奇、那邊的花草漂亮，錦娘的一對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管家也不催她，隻讓她慢慢走，一邊走一邊介紹：“家裡人口簡單，老爺夫人性子和善，你隻要安分守己，好好做事，包你有好處。”

錦娘連連點頭：“我一定勤快做事。”

管家繼續說：“蔣家人口簡單，事情也少。除了老爺、夫人，並兩位小少爺，一位小小姐之外便沒旁的主子了。”

錦娘驚訝：“這還不算多啊！”

管家直言：“老爺品行好，沒有妾室，不然又得忙呢。”

妾？

錦娘看過戲，也聽過說書的講故事，知道妾對女人來說可不算個好身份。

錦娘歪頭思索。她差一點就把自己弄成了大伯哥的妾了。好險。

兩人正要往後院走，走廊那邊忽然走出一個人，錦娘遠遠瞧著，是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雖然看不清五官，但錦娘估摸著是個少年人。

管家急忙道：“哎喲，我忘記告訴你了，這是夫人的弟弟，方公子，最近在咱們家小住，也是我們的主子。”

錦娘心裡忍不住嘀咕：糟糕，又多了一個主子。她的主子可真多啊。林林總總加起來六個主子呢！

錦娘還在發呆，老管家提醒她：“跟我一起過去見禮。”

管家領著錦娘母女上前，等那位方公子走近，管家便鞠躬行禮：“方公子安。”

方淩一眼瞧見了老管家身後的女子。

她穿了一身半舊的桃紅布裙，身姿纖細，他低頭隻瞧見她半張臉，卻見她膚色雪白，眉眼秀美，女子手裡還牽著一個小娃娃。

方淩眼睛一亮。聽說生養過的女人，玩起來更有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