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田錦娘輕手輕腳起身。昨夜一頓折騰，小寶沒睡好，現在正睡得香甜。

她幫小寶掖好被褥，又把喪服換回來，然後出去去廚房做早飯。

她剛到院子，就看到隔壁家的張嬸子站在院外衝她招手。

院牆不高，田錦娘便走了過去，倚在院牆上跟張嬸子說話。

“有事嗎？張嬸？”

張嬸一臉神秘兮兮，她又向田錦娘招招手：“你靠近些。我有話跟你說。”

田錦娘一頭霧水，這院子裡又沒彆人，什麼事需要鬼鬼祟祟的？

不過田錦娘還是把耳朵湊到張嬸子身邊：“到底什麼事情……”

隻見張嬸子壓低聲音道：“錦娘，你還瞞著我呢，我昨夜都看見了！”隻見張嬸子挑著眉，眼底滿是好奇和探究。

田錦娘心陡然漏了一拍。

她立即意識到，張嬸子說的是昨日半夜，宋毅到她屋裡這事兒。

這種事，雖然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說出去不好聽，事關女子名節，若是臉皮薄的女子，尋死覓活都是有的。

田錦娘是個想過日子的，從前她也十分注意分寸，不會和其他男子太親近，免得瓜田李下解釋不清楚，給自己惹麻煩。

可今日這事，她心裡琢磨著，倒是個機會。

臉麵什麼的，哪有裡子重要？

於是田錦娘低頭，似乎有些羞赧的模樣：“張嬸子，你彆誤會，昨夜是我不舒服，所以……”

張嬸子將信將疑：“不舒服？哪裡不舒服？”

“也，也沒什麼，就是吃壞了肚子，大伯哥聽到聲音，就過來看看我，你可彆誤會了。”田錦娘說著，低頭用手指絞著自己衣袖，似乎有些心虛的模樣。

張嬸子一看，哎喲。

好像是有那麼點苗頭啊。

也不奇怪嘛。

田錦娘年輕貌美，男人死了。大伯哥正值青年，又沒有女人。這兩人住一個院子裡，孤男寡女的，可不就一點就著嗎？

察覺到這裡頭的貓膩，張嬸子眼睛亮了，臉上的褶子也少了幾條，她目光炯炯看著田錦娘：“錦娘，老姐姐我要是沒記錯，當初你公婆是打算把你給宋老大做媳婦兒的吧？”

田錦娘絞著袖子，低頭輕聲嗯了一下。

“哎喲，你當初若是嫁給了宋老大，這些年哪裡用得著吃這些苦。”

田錦娘的日子不好過，是街坊鄰居有目共睹的。好好一個漂亮姑娘，攤上了個爛賭鬼，真是可憐。

田錦娘歎了口氣：“這都是命。”

“是啊，都是命，不過錦娘，你就沒想過，你如今苦儘甘來了？”

田錦娘眸色迷惑，似乎不懂：“什麼苦儘甘來，這以後我和小寶隻會更難了。”

“你傻啊，這不是現成的好日子？”張大嬸用下巴指了指宋毅屋子那邊，卻沒有明說什麼。

田錦娘臉一紅：“你彆胡說，我要去煮飯了。”她說完背過身就走。

張嬸若有所思。錦娘有這個意思，那宋大郎呢？

弟媳嫁大伯哥雖然難聽了點，但對錦娘來說，卻是個好事。

田錦娘快步去廚房，住了一鍋粥，又煎了三個餅。

錦娘在廚房忙活的時候，宋毅已經起來了，他洗漱後，又去外頭的公井裡提回兩桶水。

水缸在廚房裡，宋毅剛想進去倒水，可看到田錦娘在廚房裡忙活，他心中遲疑了。

家裡廚房很小，他若是進去，難免會靠近弟妹。若是不小心又聞到了弟妹身上的味道，那真是罪過。

於是宋毅決定先把木桶放在廚房門外，等會兒弟妹出來了，他再進去倒水。

放好木桶，宋毅正打算打拳，忽然看到堆在屋簷下、劈好的木材不剩多少了。

而院子另一邊屋簷下，堆著幾根沒劈的樹乾。

看到這裡，宋毅心裡一沉。

如今家裡沒了男人，取水劈柴這樣的活得弟妹自己做。她本就瘦弱，這種活對她來說太吃力了。

宋毅便趕緊從雜物房裡找來鋸子和斧頭，將柴火劈了。

他習武多年，力氣大得很，劈柴對他來說小菜一碟，不多時宋毅便將幾根樹乾全部劈成了柴火。

不想卻出了一身汗。宋毅進屋將裡衣換了，出來的時候，隻見院中的小木桌上放著一碗粥和一盤餅。

宋毅四顧一看，發現弟妹還在廚房。

他想了想，走到廚房門邊，正想喊弟妹一道用飯，卻見弟妹站在灶台前，正低頭抹淚。

怎麼又哭了？

宋毅心中有些煩悶，按理他應該避開，當做什麼也沒看見，可見她這樣，宋毅實在不忍。

萬一她想不開，又想著自儘可怎麼好？

於是宋毅走近兩步，刻意加重腳步聲。田錦娘聽到聲音，受驚一般看向門口，她麵色雪白，臉上還掛著淚珠，兩隻眼眶紅紅的，像是受驚的兔子。

可憐又可愛。

田錦娘見是宋毅，慌忙用袖子胡亂擦了一把臉，然後問：“大，大伯哥，早飯我給你端出去了，你快吃吧。”

可宋毅並未出去，他看著田錦娘問：“怎麼又哭了？我不是說了嗎，那些賭債的事情，我會想辦法。”

田錦娘低頭，晨光中，她側臉清秀柔和，宋毅移開了目光。

“不，不是那件事。”他聽到田錦娘小聲說。

宋毅詫異：“還有旁的事？”她肩頭到底有多少事壓著啊。

“……是，是隔壁的張嬸子，她……她昨夜看到了你進我屋裡……”田錦娘聲音低不可聞。

宋毅一愣。

隻見田錦娘繼續道：“張嬸子怕是誤會了我們，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對不住大伯哥，都怪我不好，連累你壞了名聲。”

宋毅皺眉，他在心裡捋了捋，這才明白田錦娘話裡的意思，他立即道，“我怕什麼？倒是你，你一個女人家，這種事對你不好，這樣，我去跟張嬸子解釋。”

田錦娘卻趕緊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去解釋吧，大伯哥，你今日不是要啟程去京裡嗎？現在還來得及嗎？”

宋毅道：“不差這一日，我得把家裡的事情處置好才能走。”

“真的沒事吧？會不會影響你公務？你會不會被責罰？”田錦娘一臉擔憂。

“沒事。從這裡去京都不過兩日路程，我過兩日再走都來得及。”

聞言，田錦娘鬆了口氣，她衝著宋毅輕輕一笑：“那就好。如果耽誤了你的事，那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

晨光中，她的笑容恬淡溫柔，宋毅看著心裡百味陳雜。她的命太苦了。

宋毅吃過早飯，就出門了。

田錦娘陪著小寶一起用了早飯。

收拾好廚房後，田錦娘讓小寶自己在院子裡玩，她將家裡收拾了一番。前幾日她忙著宋恒的喪事，家裡一團亂。

田錦娘是個閒不下來的，儘管她不知道還會在這老宅住幾日，但既然現在閒著，她便將家裡裡裡外外打掃一番。

她看到宋毅的房門並未關嚴實，踟躕片刻，她決定進去稍作整理。

田錦娘推開門，見屋內光景大吃一驚。

隻見屋內整齊乾淨，根本不像是有人住過一般。

床鋪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木桌上的燭台、茶碗等雜物也有條不紊地擺放著。

床尾放著一個包袱，另有兩件衣裳堆在那裡，那是屋中唯一有些淩亂之處。

田錦娘不敢相信，這居然是一個男人住過的屋子。

她還以為所有男人如宋恒之流，用過的衣裳亂扔、東西亂丟，更彆提會整理床鋪，收拾雜物了。

宋毅果然是不一樣的。

她打量著屋子，最後目光落在了床尾的衣裳上。那是兩間裡衣，白色的領子上有了些臟汙。

田錦娘立即明白了，這是宋毅換下來的臟衣裳。他怎麼不把臟衣裳拿出去給她洗，反而堆在屋子裡？

田錦娘沒有多想，坐過去抱起那幾件衣裳到院子裡清洗。

她走到院子裡，把衣裳放入木盆中，這才發現兩件裡衣裡頭還夾著一件貼身穿的褌褲。

田錦娘臉色微紅。

這樣貼身的衣裳，她是不好幫大伯哥洗的。於是田錦娘提起那件短褲，想放回屋裡。

但很快錦田錦娘改變了主意。

她既然下定決心要纏上大伯哥，洗一件小衣算什麼？

於是田錦娘心一橫，把那件小衣一起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