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奉》
by/虞渡
晉江文學城
本文配方:爽口脆桃。
臨近五一假期,霧城西站廣場人多得像喪屍圍城,自媒體沒臉沒皮地用加過十層濾鏡的照騙把外地人哄過來拉動直轄市的GDP,驚動了官方給霧城人發消息:五一可彆出門,給旅客們留一個寬鬆的消費環境。
向真真沒聽,拎著小包要去蓉城看熊貓。
進站口的出租車堵了整三排,挪是挪不動了,她下車跟著人群你推我搡,擠得腳不沾地。
等到刷卡進站的時候,才發現包已被刀從側邊割開了。
卡包、手機、TE化妝盒…能摸走的都摸走了,連零錢袋子都沒給她留。
她帶著不少白眼逆著人群走出來,靠在路邊看自己空空蕩蕩的包包。
這包是去年生日方堯與送的,一直沒拆,和一堆不常用的玩意兒堆在二樓的櫃子裡。
她今天早上才開的盒子,CL22bag垃圾袋,價值四萬八,僅僅使用三個小時之後,它就壽終正寢了。
她不能讓它死得不明不白。
從駐站警廳走出來的時候,她被外頭的水溝絆了一跤,從地上爬起來的那一瞬間,她簡直恨透了世上所有坑蒙拐騙的下水道人。
對麵公車站旁邊的幾個“聾啞人”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全國每個火車站都少不了他們,幾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裝聾作啞,拎個墊板夾,要你簽字獻愛心。
他們圍著一隻油光水滑的邊牧犬,不懷好意地扒拉。
這就是向真真第一回遇見林況。
彼時林況正送完被他隊友騙來的粉絲妹妹上火車,回頭乘車的時候就撞上了個穿著紅馬甲的男人,他示意他在單子上簽字。
林況想走,但是男人拉住了他,手指比劃著,讓他掏錢。
他這才仔細看了下那墊板夾上的單子。
林況有些遲疑了,“你是聾啞人?”
他摸出錢包,抽出了一張紅色票子。
“你們做什麼?”
身側橫過來一隻手,白皙,修長,指甲上繪著漂亮的圖案,它抽走了鈔票,順勢握住了林況手臂,冰涼涼的,帶著他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男人伸過來的爪子。
拿走錢的是一個女人,戴了頂黑色鴨舌帽,底下兩條不長不短的辮子搭在肩頭,運動背心,露出一節雪白的腰,她背對著他,看著那些不法分子,聲音很冷。
“詐騙犯啊?邊上就是警衛廳,想吃牢飯我領你們進去。”
她按住了林況的胳膊,把著他往警廳那邊走。
那幾人頓時不再聾啞,遠遠指著女人,用方言叫囂著,罵得越來越難聽。
路過的人好奇地探頭探腦,林況不忿,想回去理論,可女人不為所動,直把他拉到警廳外麵才放開,她抱著手臂看著他們,嘴角下撇,表情很冷漠。
有列車下客,公交站又重新吵鬨起來。
林況這才看清楚她的麵貌。
這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曲線玲瓏,長腿筆直。
她的眉眼很深邃,唇上的口紅更是紅得發黑,高挺的鼻梁附近有幾顆俏皮的雀斑,她的妝容靡豔,乍一看上去,很具有攻擊性,手臂用力的時候,還能看見上麵緊致優美的肌肉線條。
林況不便多打量她,剛想開口道謝,卻聽向真真說道,“你多大了,怎麼這點常識都沒有,他們專門騙善心錢的,你是第一次來火車站?”
她的語氣和她的手指一樣冰冰涼,聽起來和教訓那群人的時候是一個語調。
她說著,視線倒肆無忌憚地落在他身上,盯得林況麵皮都有些發緊了。
“不是…”他不自覺地囁嚅,“隻不過是第一次來這邊乘公車。”
“你去哪?”
“南坪。”
向真真挑了挑眉頭。
“你呢?你是來接人的?”他看她沒提行李。
“不是。”向真真向後邊一抬下巴,晃了晃手上的紅票子,說道,“行李被偷,哪兒也去不成了。”
她是蓉城口音。
林況說道,“你是旅客?那你在霧城有朋友麼?”
他頓了頓,說,“剛才多虧你我才沒有被騙,你行李也沒有了,要不這一百塊你留著坐車,就當我感謝你。”
“沒有。”
“什麼沒有?”
向真真昂首看他,“我沒朋友,一百塊可不夠。”
不夠什麼,霧城到蓉城不過兩個小時,車票隻要九十六。
這是什麼意思,林況皺眉,但還是拿出錢包,又抽了兩張出來。
“你真的很適合做慈善。”她的聲音很平淡,也聽不出有嘲諷的意味。
林況這下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無奈地發問,“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在霧城等案件結果出來,拿回我的手機,但是我也想看熊貓,你今天放假吧?”
“蓉城人來霧城看熊貓?蓉城不是有熊貓基地麼?”林況有點覺得她和那群男人是一夥的了,一百塊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這是要使仙人跳了。
向真真:“我要看的是蘭香和二順。”
“……”
當林況跟著她走到441站台的時候,他還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車站人很多,他們在隊尾排隊,輪到他們時候車剛剛擠滿,他們又得等下一輛。
“不過也好,這樣一會兒有位置坐。”他自言自語,又轉頭去看她,問:“怎麼稱呼你?”
向真真低著頭在找什麼,漫不經心地說,“我姓李,你就叫我小李。”
“……”這是年輕人的喊法麼,她看起來與他同齡,肯定不超過二十三歲。
向真真蹲下身在地上撿了塊石頭握在手心,又問他的名字。
“不是,你撿塊石頭做什麼?”
向真真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這塊乾淨,我就挑了它。”
好吧,林況也不指望智商和美貌能成正比,總之他帶她去楊家坪看蘭香和二順,之後另外給她車費,最多再請她吃頓午飯,然後各走各路。
他很快就知道她要用石頭做什麼了。
五月的霧城熱融融的,公交車上的冷氣開得很足,他倆第一個上車,向真真挑了個靠窗的位置,車上人太多了,他的腿長得沒地方放,搖搖晃晃地碰到她的。
他想解釋,可又覺得刻意,去看她,她卻隻望著窗外,側臉清晰的線條分明,紅唇輕抿,好似有什麼心事。
這是在忍受什麼吧,林況開口,“那個…我不是…”
車輛爬坡出站,猛地一個大拐彎,他險些撲到她身上。而身旁的女人反應也很大,她“唰”地一下拉開了窗戶,揮手用力把那塊石頭擲了出去。
公車駛離,紅馬甲的男人抱著腦袋,神情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
向真真拉上了窗戶,衝他粲然一笑,鼻子裡哼出個得意的“嗯”聲,問道,“你不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