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深夜來信
七月夏
北寧連續下了一周雨,總算來了個大晴天。
白梔坐在陽台吊椅子上閉目養神,這幾天她為了即將到來的婚禮忙的腳不沾地,終於有時間歇息。
她原本不打算辦婚禮,覺得麻煩費時間費錢。但雙方父母不讓,說該有的儀式還是要有的。
朋友也在勸說,女人還是要給自己一個儀式的。
哪有人結婚不辦婚禮。
……
也許是太累的緣故,白梔躺搖椅上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是夜晚。
窗外又下了雨,細雨紛飛,雨點打在樹葉,發出悅耳的嘩嘩聲。微涼的風從窗戶輕輕湧入,在房間裡緩緩流淌。
白梔覺得有些冷,摩挲著手臂往房間走。
主臥被布置成婚房的模樣,紅色的彩帶氣球點綴牆壁,中間掛著一幅超大婚紗照。
深夜白梔躺在床上睡不著,一條一條回複朋友的祝福短信,大家複製粘貼式的祝福看的她都麻木了。
她和現在的丈夫是相親認識的,雙方父母都很滿意。他們倆也合的來,這事也就這麼成了。
三點回複完所有消息,白梔正打算睡覺。手機響了一下,又重新點開查看,是□□郵箱。
一封匿名來信,隻有幾個字。
——我喜歡你,
白梔沒太當回事,剛想放下關了手機睡覺,看到最後的逗號愣住了。
自嘲般笑笑。
陳言青,怎麼這多年還是沒改掉這小毛病。
可是來的太晚了,我要結婚了。
睡意全無,回憶霸道的湧上來。
陳言青是誰?
她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小吃一碗飯長大。
小時候的兩人幾乎不分彼此,什麼事都一起乾,離開對方一會就哭鬨的不行。
那時候兩家關係好,院子裡的長輩時常逗他們:“夫妻才天天拉手,你們這樣會被雷劈的。”
白梔總是會插著腰霸氣的反駁回去:“我們就是夫妻。”
陳言青也緊緊拽著她的手,表示肯定。
長輩們就會笑著摸他們頭:“小手緊緊拉,以後成家家。”
兩人一直黏黏膩膩的分不開,直到小學陳言青開始害羞,知道男女有彆。
兩人從並排手拉手變,成了一前一後。
當時白梔還難過了好一陣,天天跑去問陳母陳言青是不是討厭她。
“怎麼會,他那是長大了,喜歡雙手插兜裝酷。”陳母笑著摸摸她頭。
之後白梔就是陳言青怎麼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白梔和陳言青完全是兩個性格相反的人,白梔活潑、開朗,、大大咧咧,陳言青沉默內斂。
他的沉默是隨著年齡增長逐漸疊加,到了高中他就是大家口中沉默寡言的學霸校草。
對陳言青長得好看,個子高皮膚白,冷漠的臉上長了對看誰都深情的桃花眼,又有成績加持,學校追他的女生數不勝數。
他的座位裡總是會有女生送的各式各樣的巧克力零食,課本隨手一翻就能掉出情書。
對此白梔很有危機感,又沒有辦法,隻能泄憤似的吃光那些女生送過來的巧克力零食。
為此她胖了十斤,還壞了兩顆牙。
拔牙後她在家裡捂著發疼發腫的臉難過時。
陳言青總是會笑著敲她腦袋:“誰讓你貪吃。”
白梔捂著臉,氣憤的瞪他一眼:“還不都怪你去招惹那些女生,我這還是在幫你解決問題,浪費糧食天打雷劈,你懂不懂啊。”
“嗯,我的錯。”陳言青拿了個冰袋給她,看到她腫起來的臉時還是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笑……在笑”每次看到他的笑起來的樣子,白梔到嘴邊的臟話就說不出口了。
嘴像是專門為陳言青裝了臟話過濾器一樣。
高二兩人因為分科,分了班。文科和理科在不同的教學樓,兩棟教學樓又剛好在不同的方向。
文科樓在最南邊,理科樓在最北邊。起初兩人還等著對方一起上下學。
半期考試後,兩人就再也沒有一起回家。原因是陳言青當了班長,放學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他們班老師還給他分配了一個同學輔導。他是晚上回的越來越晚,早晨越來越早。
白梔是不想分開的,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習慣。
兩人一起走了這麼多年,她早已經習慣身邊有他,下雨天不用帶傘,一路上和他嘰嘰喳喳,偶爾調皮搗蛋一下。
她試過去和他貼合時間,可每次都失敗。放學她為了等他,像雕塑一樣站在樓梯口,被來來往往的人群上下打量。早晨定十幾個鬨鐘等他出門上學。
這樣很累但能和他一起回家很開心。
有一次下了很大的雨,她等的失了神,直到他撐著傘從她身邊走過。她才反應過來,想追上去卻看到他傘下站了另一個女生。
他傘打的傾斜,肩膀裸露在外麵任大雨衝刷。
那天她淋雨回了家,到家成了落湯雞,夜晚就發了高燒。
第二天白梔沒去上學,打完針躺在床上刷手機。
學校八卦群爆了,不知道是誰偷拍了陳言青和他傘下的女孩。
【青梅竹馬終究抵不過提天降】
【心疼,磕了這麼多年的青白cp要be了】
【同班爆料,陳學霸現在和天降是同桌,兩人經常一起做題目】
【有幸看見過,陳學霸講題老細心了】
【唉,可憐了我的白】
……
白梔突然很委屈,是為這段期間她在理科樓下當雕塑委屈,是為自己早晨的幾十個鬨鐘,而委屈。
哭了一場後,白梔就和他賭氣,開始不理他。
其實也不用不理,因為陳言青根本沒來找過她。
學校八卦群裡還在不停的追更他們三個的苦情戲,時常還會有人匿名爆出陳言青和那個女生的照片。
有時候是背影,一起上台做題目,正麵也有……
八卦群裡的風向也開始轉變,默認青梅抵不過天降,開始期待起陳言青和那個女生的劇情。
白梔表麵上還是大大咧咧的,和同學開玩笑。
“誰喜歡他啊,整天臭著張臉。”
“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就他那樣,倒貼我都覺得虧本。”
“什麼青梅竹馬,我一直以來都把他當弟弟。”
“我也很期待他們會發生什麼。”
可在沒人的角落,放學回家的路上,她總是苦笑著否認說過的話。
——誰喜歡他啊。
她這個笨蛋喜歡。
——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就是很喜歡他。
——倒貼我都覺得虧本。
要反過來說。
——我一直以來都把他當弟弟。
才沒有。
兩人的關係一直僵持著,誰也沒去找誰。
直到雙方父母發現了不對勁,以為他們鬨了掰了,想找機會幫他們緩和緩和。
五一勞動節放假,兩家決定一起去山頂露營。
一大早上白梔就被白母從被子裡拉出來,推著換了衣服,收拾東西上了車。
路上她還以為隻是簡單的爬個山就回去,悠閒地坐在後座玩手機吃薯片。
“少吃點,等下累了餓了沒得吃。”白母在前麵提醒。
白梔沒當回事:“坐索道上去唄,能有多累。”
白父白母對視一眼笑笑沒說話。
到達目的地時白梔傻眼了,彆說索道了,連爬山的人都沒幾個。
“我要回家。”白梔立馬想跑。
“隨你,我們要開始爬了。”白母從後備箱拿出登山工具:“親情提醒,下去的路可能會出現野猴子,你小心點。”
剛想準備往山下走,聽到有野猴子愣住了,收回了下山的腳步,從後備箱拿出她的登山包:“走唄,早爬完早回去。”
白母坐在一旁石頭上:“急什麼,陳叔叔一家還沒來呢。”
說曹操,曹操到。
陳言青從車上下來,兩人對視一眼,都快速移開。
人到齊了就一軲轆往山上走。
白梔覺得尷尬,一個人默默走在一旁。
陳言青這次不知道犯什麼毛病,慢悠悠的走在她後麵,她怎麼減速他都沒見他超過自己。
給人講題講多了,行走速度會下降?
應該
白梔繼續在前麵走著,由於剛才在車上吃了很多零食的緣故,口裡特彆鹹,特彆想喝水,奈何她背包裡沒有水,隻有一包辣條和兩包充饑麵包。
奈何父母他們又走遠,隻能先渴著。
——啪嗒
隨後白梔聽到了清晰的氣泡聲離自己越來越近,這對她來說簡直是折磨,本來就口乾舌燥這下再也忍不住了。
本來想轉過頭臭罵他一頓,手臂處卻傳來冰涼。
低頭一看一瓶冒著氣泡的冰可樂正貼著她手臂。
白梔再也忍不住了,接過猛喝了一口。氣泡迅速占據口腔,冰冰涼涼的整個人都舒服了。
——嗝
白梔連忙捂住嘴巴,剛剛喝太猛了。雖然以前也在他麵前打過嗝,現在他們的狀態下打嗝還是有些尷尬。
陳言青輕輕笑了一聲,還是被白梔聽見了。
“笑什麼,你不打嗝。”白梔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你,這麼響。”陳言青風輕雲淡的回了句。
“嗷。”
兩人就這麼幾句話就和好了,上山的路上白梔又開始和之前一樣嘰嘰喳喳講個不停。
父母們看到他們和好了,爬到山頂就下去了,哪還想著露營。
回去後兩人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一起上下學。
學校八卦群又換了方向。
【青梅白月光回歸,天降坐上冷板凳】
【青梅戰勝天降】
【青白回歸,書先不讀我跪著去接】
……
朋友問起,白梔笑的一臉勉強。
“哪有,是他非要和我一路走。”
“什麼青梅竹馬,我們是父與子。”
“什麼青梅和天降,都說了是父與子,尊貴的老父親和他的兒子。”
經過這次後,白梔開始深究他們的關係。和她在他心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一個下雨天,白梔注意到了陳言青向她傾斜的傘。帶著調侃的意味說:“傘這麼斜,你不會喜歡我吧。”
在白梔注意不到的地方,陳言青悄悄握緊了手。
白梔悄悄看了他一眼,保持著玩笑意味:“不說話,難道被我說對了。”
“沒,你想多了。”陳言青一臉平靜的說。
“哦”白梔長哦一聲,隨後笑了笑:“唉,快點走吧回家了。”
他們一起相處十幾年,陳言青越平靜話越假。
所以隻有兩種可能。
陳言青喜歡她。
陳言青對她有感覺。
想到這白梔心裡的小鹿瘋狂的上竄下跳
雨停了,陳言青把傘收起來,剛抬步往前走手臂就被挽住。
白梔挽住他手臂一副很害怕的樣子:“中午班上放了鬼片,鬼從巷子裡出來的。”
“你怕鬼?”陳言青疑惑的看著她。
“最近開始怕了。”白梔點頭:“還挺可怕。”
陳言青沒在說話,任她挽著往前走。
兩人的生活好像和以前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白梔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陳言青變了,又說不上來哪裡變了。
直到半期考試成績出來了,陳言青莫名其妙的下降了幾十名。就連他引以為傲的數學,這次也下降了十幾分。
大家都認為是他給那個女生補課導致的成績下降。
白梔不這麼認為,她知道陳言青是不會因給人補課而耽誤自己的,就算是失誤成績下降也不會一下子跌下來這麼多。
而且她還細微的發現,陳言青好像瘦了,眼下的疲倦感越來越深。
就像是一棵將近枯萎的樹木,逐漸失去了它的銳氣,碎屑般凋零。
這天晚上,白梔從朋友那裡問來了,陳言青半期考試卷。
看到答卷那一刻白梔愣住了,心裡冒出一個想法。
陳言青被魂穿了
試卷寫的滿滿當當,可落下的每筆都不是陳言青的風格。
字體不像,解題思路也不像,就連名字也寫的不像他。
就連他以前習慣性的,在每道題結尾點個句號,也沒了。
白梔想了一晚都沒想明白,第二天一早就跑到陳言青家。
跟陳母打完招呼,就徑直往陳言青房間走。
陳言青坐在書桌前,什麼也沒乾,就傻傻的盯著窗外發呆,她來了都不知道。
“傻了。”白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陳言青回過神,和往常一樣問她吃早餐了嗎。
“你怎麼了?”剛剛他轉過來那一瞬間,白梔清晰的看到他眼裡的紅血絲,眼下的烏青也更重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在這裡坐了一夜:“不就是一次考試失利,有必要這麼對自己。”
“睡不著。”陳言青靠在椅背上眼皮耷拉著,聲音也很沒有力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白梔愣住了,心口像是被輕輕的敲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陳言青,渾身又透露著無力感,靈魂和精力像是被抽空。
他們最了解對方,也最看不透對方。
白梔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嘴角張張合合就是不知道說什麼。
“白梔。”陳言青輕輕的叫了她一聲,:“以後都一起上學。”
“嗯,一起上學。”
第二天白皙起了個大早,在樓下等著陳言青。
等了好一會都快過了之前約定的時間陳言青還沒來,剛想上去找他,就碰到了下樓的陳母。
陳母拉住她:“梔梔我正要下來找你,陳言青生病了,我給他請了假,你先去學校。”
“嚴重嗎。”白梔滿臉擔憂的問。
陳母說:“不嚴重發燒,等上午去打一針就好了。”
“好,陳阿姨我去上學了。”白梔鬆了一口氣,往樓下走。
早晨的風還有些涼,白梔看著手表上的時間快步往學校走。
第二天陳言青依舊沒來,她晚上給他發的消息也沒得到回複。
接連好幾天陳言青都沒去學校,她給他發的消息也不回,白梔站在他家樓下,夜晚整棟樓都燈火通明,唯獨他家。
站了好一會,白梔往樓上走。
連續敲了好幾下都沒回應,摸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電話嘟嘟好幾聲。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連續打了好幾遍都是這樣,無人接聽。
白梔落寞的往家裡走,這還是第一次她聯係不上陳言青。
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陳言青,他不留一點痕跡的突然消失,陳父陳母也一並消失。
他們家的房子被掛上了,二手出售。
很快房子被人買走。
好像他們就從來沒來過一樣。
白父也一點也不知情:“他們怎麼回事,還把不把我們當朋友了,走了說都不說。”
白母搖搖頭,沒說話。
白梔還是不停的給陳言青發消息,所有社交軟件都給他發。
再怎麼發都收不到他的回複。
【乾嘛不回消息】
【怎麼突然離開】
【騙子,不是說一起上學嗎,你死哪去了。】
【陳言青,我們不是朋友嗎?】
【陳言青,你這個懦夫。】
……
【你去哪了,我想你了……】
【新年快樂,今年我買到你喜歡吃的燒餅了,你過的好嗎?】
……
【我考上華大了,你呢】
……
【臭騙子,我想你了,】
……
【騙子,生日快樂】
……
【下了好大的雨】
……
【你怎麼連告彆都不說】
……
【我最近過的不好,考試掛了,還被騙了錢。餐廳服務員好累……】
【我想你了】
……
【下雨了,我忘了帶傘】
……
【和朋友吵架了】
……
【畢業了,打算考研。】
【好累,我好蠢。】
……
【考研失敗,】
【又忘記帶傘了】
【感冒好難受】
……
【爸媽讓我相親,我不想去,】
……
【我要結婚了,】
*****
一夜未眠,白梔拉開窗簾。陽光灑進來,室內的一切都明亮起來。
收拾好明天要穿的秀和服,明早要在娘家在接親,她要提前一晚過去。
周末路上堵了會車,到家時快中午了。
白父白母安靜的坐在沙發上。
“媽,還沒做飯嗎?”客廳氣氛有些凝重,白梔放下衣服,正想去廚房看看。
“陳言青不在了。”
白梔腳步頓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轉身問白母:“什麼,媽你剛剛說什麼。”
白母再次開口:“陳言青不在了。”
“他們之前突然離開是因為,陳言青生病了,癌症他們帶他去國外治療,這幾年一直病情沒有好轉,但人還活著。”
“陳言青傻孩子,不想再拖累父母了,昨晚自殺了。”
他們還在斷斷續續說的,白梔已經不想再聽了,呆呆的往房間走,世界好像忽然安靜下來,她什麼也聽不到。關上房門身體瞬間失力滑落。
癌症自殺
她無法接受這些信息,寧願陳言青一直是那個不告而彆的臭騙子。
臭騙子真傻,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讓我連當麵臭罵你一頓的機會都沒有。
過去的你一定很痛苦吧,陳言青下輩子我們還要一起長大,然後一起變老。
原來那封匿名郵件是告白也是告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