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不傻啊你(1 / 1)

她為什麼會咬靳延?

這件事桑涴很篤定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當時,床褥軟塌塌的,跟一攤水波似的,人晃一下,床就跟著晃一下,晃個不停,越晃越來勁兒。桑涴就是那一汪水波上的小船,可憐兮兮又孤苦無依,兩隻手除了攀住靳延的脖子以外,找不到任何抓穩的依仗。但沒想到靳延這人,越到那時候越混,汗水從他線條分明的肌理上落下來,有的落在桑涴鎖骨上,然後往下淌,有的落在她眼瞼處,順著臉頰,淌進了耳朵裡,難受得緊。

桑涴皺著眉,像隻炸了毛的貓,張牙舞爪地咬了靳延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關咬在肩膀上,還挺使勁兒,尤其是桑涴兩側不太明顯的小虎牙,直直地刺進皮肉裡,靳延被她咬的吸涼氣,還沒出聲兒,桑涴倒先委屈上了,晃著耳朵抽泣,“進水了,進水了……”

靳延忙中偷閒似的,抬手擦去桑涴耳朵裡的那幾滴水。

然後將人翻個身,背對著。

他想著,這回總不能淌進耳朵裡吧。

靳延冒出尖兒的喉結滾了滾,墜著汗,又是幾滴落下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桑涴脊背上的腰窩。圓圓的小窩凹陷下去,那滴汗水就在那小窩中間晃啊晃,晃得人耳朵發燙,心也蕩漾。

“當時我都說耳朵進水了,你還不聽,”桑涴小聲跟他理論,“我才咬你的。”

賽場人多,嘈雜,靳延沒聽清,“沒停,我什麼沒停?”

桑涴頓了一秒,“唰”的一下,臉紅了個徹底。

對,你不僅沒聽,你還沒停,還更重更快,你就是故意的。

可惜有人光在心裡耍橫,麵上縮的像小鵪鶉,急忙解釋:“沒聽,沒聽見!不是那個!”

“那個?”靳延真懵了,懶洋洋掏下耳朵,歪著頭,“哪個啊?”

桑涴狠狠地轉回頭,臉紅,抿唇,下定決心在接下來的一分鐘內再也不理靳延。

片刻後,旁邊傳來肆意,囂張,磁性成熟,卻又充滿著少年感的笑聲,“傻不傻啊你。”

所以剛剛靳延聽見了,聽得清清楚楚,他就是在逗她。

他這人就這樣欠,壞都比彆人壞的坦蕩。

桑涴:“……”

她就沒見過這麼過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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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時已經是下午了,正處在飯點的時間。

桑涴作息和飲食都很規律,一到飯點就餓,她擔心再餓會兒就得咕嚕咕嚕叫了。這要是給靳延聽見了,不知道這人又得怎麼笑話她,過分死了。

她看著早上退回來的2678元,遲疑道:“靳延,你餓嗎?”

“還行。”

“那要不要一起吃飯?”桑涴晃晃手機,“說好請你的。”

靳延手指勾著車鑰匙,譏諷一聲,似笑非笑,“瞧給你貼心的,生怕餓著我。”

桑涴心想那倒也沒有,就是這錢在我這存著膈應的慌,我爸爸說了,不能隨便要男人的錢,尤其是那種長得帥,心思摸不透,還看起來很精明的男人,能把你骨頭渣子吃的不剩。

桑涴覺得,靳延應該就是她爸爸說得這種男人。

事實證明,那晚,他真的能把她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即使——

他們現在名義上,是在談戀愛。

一場不太像戀愛的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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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吃的是一家日料,裝潢雅致,又格外貴氣。

老實說,桑涴從沒吃過日料,西餐也沒有,所以不太適應,不過這裡倒是跟靳延這種低調,卻又時而從骨子裡露出矜貴氣的少爺很搭。

“想吃什麼,自己點。”靳延下巴一抬,示意服務員將菜單遞到桑涴麵前。

服務員微笑,“女士,我們餐廳的日料有很多特色菜,需要為您介紹嗎?”

這麼一說,拿著手機瀏覽財經新聞的靳延頓了頓。

剛剛服務員拿起來的是左手邊的日語菜單,中文菜單放在右手邊,而桑涴大抵是看不懂日語的。

靳延抬眼,啟唇,正要阻止。

桑涴流利地用日語點了幾個菜,小姑娘唇角帶笑,說話溫吞,日語說得很標準,聲音也好聽,“就這些吧,謝謝。靳延,你要點嗎?”

靳延隨口抱了幾個菜品。

服務員禮貌退開,走前,還貼心地擺了擺桌上的浪漫玫瑰。

靳延:“你會日語?”

桑涴沒料到靳延會問起這個,她如實答,“會一點。”

其實不隻是會一點。

桑涴從小語言天賦就好,英語日語法語等等都有涉及一點,不過主要都是在大學空閒的時候自學的,算不得精通。聽桑母說,可能是隨了她外婆家。外婆祖上是大戶人家,民|國那會兒出國留學的人就不少,而且個個學外語學的都順暢。

靳延:“什麼時候學的?”

“大三和大四兩年,課比較少,平時也沒有活動,就在圖書館裡自學。”

“不出校玩兒?”

“一個人沒什麼好玩的。”

桑涴這話也不假。

上了大學以後,她還是像高中一樣內斂安靜,不爭不搶,話少,也不愛交際,除了兩個室友,熟悉的人少之又少。汪琴琴在馬克思主義學院上課,一個南一個北,平時也顧不著她。四年下來,桑涴的大學生活確實挺枯燥,沒什麼伴兒。

靳延脊背靠在椅背上,單手搭在桌沿,食指散漫地敲,冷不丁地沒頭沒尾一句:“怎麼不談個戀愛?”

桑涴怔了怔,“啊”了一聲,隨後一股失落感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不濃烈,很淺淡,卻存在感很強。

他明明知道她隻喜歡她,卻問她,為什麼不跟彆人談個戀愛,這樣的話就不會是一個人了,就不會無聊地隻能去在圖書館裡學習了。

桑涴不知道哪裡竄起來的一點倔勁兒,壯著膽子反駁:“無聊並不代表著就一定要靠談戀愛去消遣,學習也很好,或者跟家裡人打電話聊天。我爸爸說過,談戀愛是一件很鄭重的事情,要堅定,要忠誠,要以一輩兒為前提……而不應該是,消遣。”

所以。

靳延,你以往的每一段戀愛都是因為無聊才談的嗎?等到厭煩了就會分手是嗎?

那你跟我呢。

也是因為正好無聊才談的嗎?等到你厭煩跟我的這段關係了之後照樣會分手是嗎?

桑涴沒問,但心底大概是有一個答案的。

靳延不喜歡她。

所以必定會在某個時間段,厭煩這段關係之後,跟她分手。

靳延漫不經心地勾唇,“跟家裡打電話聊天?”

“嗯,爸爸媽媽都是這樣的,心裡藏著說不完的話,會惦記你在學校吃的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和室友相處得好不好,其實也沒什麼話題聊,不過他們就是想多看看你。”

桑涴說得很真誠,講起爸爸媽媽的時候,臉上不由會流露出眷戀和思念。

還有自然而然的歸屬感。

不過那種歸屬感,靳延怕是這輩子都不會理解。

他眼神冷淡,沒表情地說:“是嗎,那挺好的。”

餐桌上熱絡的氣氛驀地就這麼冷了下來。

桑涴柔和的臉色有些僵,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默默地垂下頭。

正糾結著要不要開口道歉,對麵的靳延先開了口。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之後應該挺好玩兒的。”

桑涴眨眨眼,“啊?”

靳延姿態慵懶,不甚在意地說:“跟我談戀愛,你以後就不是一個人了。”

也就是說,以後兩個人一起。

桑涴腦回路也挺清奇的,“要隨叫隨到嗎?”

靳延鼻尖溢出一聲短促的笑,吊兒郎當的,“你要是這麼說,那我也不好拒絕,就是晚上叫你出來玩兒的時候有點危險啊。”

“什麼危險?”

“你爹得揍我吧。”

“……”

-

那句“隨叫隨到”,桑涴是不過腦子說的話,靳延好像當了真。

幾天時間,桑涴都快數不清自己陪靳延到底吃了多少頓飯。

每次,他們都是這樣開始的。

“有空嗎?”

“有。”

“出來吃飯。”

“下班沒?”

“嗯。”

“陪我吃飯。”

“餓了沒?”

“有點。”

“下來吃飯。”

此時,桑母正在跟桑涴討論買哪一件旗袍,猶豫著高領還是低領,“涴涴,你覺得哪件好看?”

“我——”

叮咚一聲,桑涴擱在桌邊的手機亮起,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吃早飯了嗎?”

又是這熟悉的開頭。

桑涴眼皮一跳,手快地一把按住屏幕,翻轉手機,不動聲色道:“中低領好看,現在還是夏天,氣溫高容易悶,透氣一點的好。”

“你說的也對,那就中低領。”桑母利落地買了件旗袍,又在那家店裡下單兩天桑父睡覺的短褲,就在桑涴以為剛剛不過是一個無人在意的插曲時,桑母突然問了一句,“涴涴,剛才誰找你吃飯啊?”

桑涴還沒落下去的心再次懸起,“大學同學,跟我、跟我一個公司的,就一起約著中午吃飯。”

“哦,飯搭子啊。”

桑涴尷尬地咧了下嘴,揣著手機退到一邊。

看著“靳延”兩個大字,莫名心虛。

她戳了幾下屏幕,把“靳延”改成了“同學”,轉念想著又太生疏,猶豫幾秒,改成了另外的三個字。

——飯搭子。

比起男朋友,桑涴覺得飯搭子這個身份更適合靳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