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涴怔鬆,“是因為,我懷孕了嗎?”
所以你覺得必須得負責。
“你就那麼確定懷孕了?”靳延眼皮很薄,不笑的時候給人十足的鋒利感,車窗外的細碎陽光也柔和不了幾分,“你還挺看得起我。”
“我都沒你自信。”
“一晚就中。”
這話屬實把那混亂、濕熱的一夜,搬在台麵兒上說了。
桑涴震驚,反應過來後臉通紅,“你、你胡說什麼啊。”
她真沒想到。
原來靳延私底下,這麼壞的,口無遮攔。
靳延:“說不得嗎?”
他吊兒郎當的,“車裡就我倆,做都做了,還說不得。”
桑涴臉要燒起來了,她跟隻被踩了尾巴、快要炸毛的貓一樣,羞憤欲死,“你、你彆說了!我怕待會被人聽見了……”
“你幾歲啊,怕這怕那,”靳延懶洋洋,“出息。”
“你不怕嗎?”
“怕什麼,怕彆人知道你跟我的關係?”靳延把車停好,熄火,渾身放鬆下來往後靠,“我很見不得人?”
桑涴想說,不是你見不得人。
是我們倆的關係見不得人。
-
餐廳吃的是一家粵菜,清淡口味,也好消化。
吃完後,桑涴不安分的胃舒服很多,她拿紙巾擦嘴,看了眼對麵玩手機的靳延,鼓起勇氣,“靳延,我跟你AA吧。”
靳延掀開眼皮。
“AA,就是平攤錢,”桑涴小聲,“吃飯的錢,我跟你一人付一半。”
靳延以前帶女朋友出來,吃飯,送東西,沒有一樣不燒錢。他有的是錢,也不在乎,能用錢換來安靜,是一筆值得的買賣。
桑涴是第一個提出跟他AA的人。
“我看起來,很窮?”
桑涴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不想欠你的。”
靳延靜靜盯著她幾秒,然後打出一串數字,把手機隨便扔在桌上,“成,一共這個數,你轉賬吧。”
桑涴坐在對麵看不見,乖乖地站起身來,夠著脖子才看到那行數字。
她倒吸一口涼氣。
……2678!!!
這哪裡是吃菜,是在吃金子吧。
桑涴難以啟齒,“我手機裡沒那麼多錢,能不能先轉給你一千六,剩下的一千塊之後再轉?”
靳延格外好說話,“也行。”
桑涴鬆了一口氣,找到靳延的微信,轉了一千六過去,等了等,遲遲不見對方接收。
“靳延,我轉過去了。”她提醒。
“哦。”
“你不接收嗎?”
“等會兒,”靳延支著下巴,無所事事地扒拉幾下手機,“忙。”
“……”
又是一陣沉默。
靳延不說話,桑涴也不好開口,就這麼乾巴巴地坐在位置上,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
直到服務員微笑著走過來,手裡是一束玫瑰花,“先生,打擾了。今天是我們餐廳周年紀念日,所以舉辦了一次520情侶活動,我們會贈予今天第52對來進餐的情侶一束玫瑰。”
“請問,要贈予您的女朋友嗎?”
靳延看向對麵的桑涴。
桑涴一慌,連忙擺手,“不是,你誤會了,我跟他——”
“我來。”靳延接過那束嬌豔欲滴的玫瑰,打斷了桑涴的解釋。
服務員笑著離開。
隻剩下桑涴還僵在半空的手,她慢慢蜷起,正要放下來,掌心就被塞了一束玫瑰,滿滿當當。
“喜歡就拿著,”靳延說,“不喜歡扔了。”
桑涴抱著花,稍顯無措,“我們不是情侶關係。”
“是不是情侶關係,決定權在你。”靳延支起身子,浮皮潦草的眼神,浪蕩而散漫,“我剛問你,要不要跟我談戀愛,你還沒給我答案。”
桑涴沒想到問題又繞回去了。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便下意識地想拒絕,可看著靳延的那雙眼,“不要”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她忽然說不出口了。
說不上來是失了魂,還是迷了心。
玫瑰香充斥在漫天遍地裡。
桑涴暈乎乎地聽見自己說:“要。”
-
回醫院拿檢查報告的路上,桑涴還是暈乎乎的。
這一個月,她的身份反複橫跳,先是被靳延拒絕告白的同學,再是跟他酒後亂性的露水對象,現在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女朋友。
而此時,靳延還陪著她一起去醫院看懷孕的檢查結果。
桑涴覺得荒唐。
等到了醫院,才發現還有更荒唐的事情等著她。
下午上班的是一個女醫生,她看了眼報告就放下,“沒懷。”
沒懷。
輕飄飄的兩個字。
桑涴卻覺得頭頂砸下來一口大鍋。
“可是我在家裡測了,是顯示懷孕的。”
“過期了,不準。”
“我這幾天還總想吐。”
“吃撐了,胃脹氣。”
“……”
桑涴拿著報告單從診室裡出來,二十年來頭一回被自己給氣到。
她真是個沒腦子的,買個測孕的東西都能買到過期產品。
桑涴鬱悶地不想說話。
靳延單手揣兜,跟在後麵,“怎麼,沒懷孕,不挺好?”
“挺好的。”
“那你垂頭喪氣個什麼勁兒。”
不過隨口一說,桑涴忽然有些惱了。
這一天她的心都懸著,就為這麼一個烏龍,跑前跑後,膽戰心驚。反觀靳延一直都是淡定樣,聽說她懷孕不見驚訝,現在確定她沒懷孕也不震驚,一點都不在意。
好像擔驚受怕的隻有她一個人。
桑涴有些委屈,眼尾泛紅,“不可以嗎,反正從頭到尾擔心害怕的都隻有我一個人。”
靳延看著女孩兒眼底的那抹紅,怔住。
“我不是那個意思。”
桑涴察覺自己情緒有些失控,默了默,抬手擦掉眼淚,“我先走了。”
距離他們在一起才過了不到一小時。
兩人就不歡而散。
桑涴打車回家的路上,吹著風,越發覺得自己剛才太衝動,不該答應靳延說跟他談戀愛的。
她明明猜得到靳延是因為什麼才會這麼做。
現在好了,她沒懷孕,他也不需要負責。
餐廳裡說的話也不用算數了。
靳延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反正他向來不缺女朋友。
他想談戀愛,無數女孩兒前仆後繼。
-
就這麼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
微信裡轉的那筆錢靳延沒接收,逾期後退了回來,桑涴也沒主動聯係,她最近在忙投簡曆的事,一來二去倒是把AA的飯錢給忘了。
“涴涴,你到底想好沒,”汪琴琴都替她著急,“研究所還是那家科技公司?”
桑涴猶豫不決,“不知道。”
“讓我看看。”
汪琴琴擠在桑涴邊上,仔細地看著兩家公司給出的待遇,她沒選擇困難症,也沒那麼多顧慮,哪家錢多待遇好就選哪家。
“就這個,時芯科技。”
一家很知名的科技公司。
旗下涉及諸多產業,新媒體運營,VR,人工智能AI,全息技術VP等等。不過最出名的,還是遊戲,時芯科技近幾年在遊戲行業發展迅猛,先後推出好幾款爆火的遊戲,其中最出圈的就是四年前的一款名為“心動序號”的遊戲,開服兩個月就爆了,流水過億。
即便現在,也依舊能打,玩家隻增不減。
桑涴就是“心動序號”的玩家。
不過,她已經很久沒登錄過了。
說起來,她跟靳延告白,也是因為這款遊戲。
“涴涴?涴涴?”汪琴琴推了下她,“你發什麼呆呢。”
“啊,沒有。”
“那就投這家時芯科技了啊?”
“好。”
-
“靳哥,稀客啊。”
“喲,這不靳哥麼,什麼風把你吹到這兒來了。”
“靳哥指定是想咱們了唄哈哈哈哈。”
大奎聞聲撩起簾子,從賽場後門走進來,瞅見幾個起哄的,一人踹了一腳,“你們挺閒啊,一個兩個在這兒閒聊天,比賽結束了?”
幾個小弟笑嗬嗬,“得咧,馬上就去!”
拿上頭盔,麻溜兒地跑去了賽場。
這裡是狂狙俱樂部。
整座城市愛玩飆車的,熱衷開賽車的,喜歡射擊的,還有愛挑戰難題的競賽生,各行各業臥虎藏龍的佼佼者,在這裡都能找到知音。
狂狙也從不令人失望,隻要你敢來,就沒你交不到的朋友。
隻有靳延是個例外。
他來這兒不交朋友。
他是這兒的老板。
雖然靳延沒怎麼承認過這家俱樂部是他的,但耐不住有人就是要往他身上塞啊,攔都攔不住。
硬要把俱樂部塞給他的人就是熊奎,外號“大奎”,人長得五大三粗,兩條手臂上的肱二頭肌弓起來能嚇死人。
他從吧台抄來兩瓶酒,“喝點兒?”
“不喝。”
“不喝酒?那你來狂狙乾嘛,彆不是真想兄弟幾個了哈哈哈。”
“想你妹,”靳延眼神冷淡,“隨便轉轉。”
“有什麼好轉的,一群大老爺們兒玩飆車,你還看少了?”大奎打趣,“再說,你靳大少爺都畢業了,不得回去繼承家業管公司啊,咋這麼清閒。”
靳延:“廢,管不來。要不你替我?”
“我這狗屎學曆。”大奎笑,懶得跟他扯。
靳延這人就是個混球,嘴上就沒饒過誰,他爽,說起好話來一套一套的,唬得人樂嗬地找不著北。要是不爽,懟起人來也不繞彎子,你哪軟乎他就擱你哪戳刀子。
大奎隨手抓把瓜子嗑起來,咯嘣幾聲,啐到瓜子皮,“出什麼事兒了,能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渣男給愁成這樣?”
沒心沒肺,渣男,狗東西,狗男人,混球。
大奎對靳延的稱呼。
即使他清楚,靳延不渣,某方麵來說,他還挺純。
靳延:“你哪隻狗眼看見我愁了?”
大奎:“笑死,擱我這兒還裝呢。怎麼著,渣男你被女朋友甩了?”
靳延斜他一眼,“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大奎就這麼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真給說中了,他一句“靠”冒出來,“真的假的,你還能讓彆人甩?”
靳延陷在沙發裡,冷著臉,拿過酒瓶撬開,沒什麼表情地灌了口。
冰涼的酒精刺激著大腦。
熟悉的感覺湧入腦海。
他記得,那夜,他也是這麼慢慢喝醉的。
操,又想起她了。
靳延“啪”的一聲,把酒杯扔吧台,起身往外,“走了。”
“走什麼走,哥開車帶你兜風去,”大奎甩甩車鑰匙,“哥剛換的輪胎。”
靳延冷笑,“自行車也算車啊。”
這麼說大奎就不樂意了,拍著桌子,“怎麼不算車了,我那小刀牌自行車騎了四五年,輪胎換了幾回,現在還好好地堅守崗位,我回家路過菜市場稱兩斤豬肉還能甩框裡給我帶回去!”
靳延由衷豎起拇指,沒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你牛逼。”
大奎叫住他,“混球,過兩天比賽來不來看?”
“什麼比賽。”
“飆車啊,這你都能忘,果然渣男隻有七秒的記憶,”大奎捶胸頓足,假眉三道地搖頭抹淚,“渣男啊。”
靳延沒忍住給他一腳,“你還罵老子罵上癮了。”
他斂睫,淡聲,“我來,給我留一個靠前的位置。”
“一個?”
“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