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教練的聲音顫抖著。

雖然平日裡的認知讓他還是下意識的問出了疑問句。

但他知道他多年的老寒腿已經給到了他答案。

作為一名曾經的職業球員，武教練當年也曾經有過拚儘全力奮鬥的時光。

不過也正是因為年輕時的拚命，在當時醫療條件相對落後以及乒乓球左右頻繁移動對膝蓋的多重負擔下。

他的膝蓋終究還是落下了病根兒。

每到冬天還有氣候潮濕的雨季，他的膝蓋都會出現反複呈現難忍的疼痛。

為此或許也是久病成醫，長期的病痛使得他對自身膝蓋的狀態非常敏感。

他很清楚剛剛眼前的女孩兒隻是輕輕一拍所產生的效果，便已遠超他平日裡所使用的各種膏藥。

這讓他不禁開始確信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兒是有真本事的。

那麼章新……

"快，馬上去訓練館。"

"可是教練，你。"

"我沒事，老子剛剛隻是沒做好心理準備。"

"小新，一會兒好好表現你還年輕若是能把握機會回到國家隊……"

武教練激動的連話都沒有說完，但幾人顯然已經Get到了他的意思。

……

訓練館內，身為現任川蜀乒乓球隊一哥的蔡正宇正做著再熟悉的不過準備活動。

作為川蜀乒乓球的王牌選手，平日裡他無疑是整個球隊的焦點。

隊友們羨慕著他的強大。但殊不知作為球隊的王牌他也有著自己的心酸。

"他需要變得更強。"

蔡正宇不停的給到自己這樣的心理暗示。

18歲這在常人眼裡無疑是一個最美好的年紀。

人的美好人生在這個年紀才剛剛開始。

可作為乒乓這一國球項目的運動員，縱然他的職業壽命比起體操花滑等特殊項目要寬泛的多。

但18歲對於那些真正的天才而言，早已是功成名就的年紀。

進入國家隊，拿下奧運金牌。這是東煌每一個運動員為之奮鬥的目標。

因此打從成年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清楚的意識到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

夢想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作為川蜀乒乓球隊的一號，無論是為了他還是所在的省隊，他都必須要趕在下一個周期國家代表選拔開始前打入國家隊。

這是他的夢想也是他的責任。

但奈何當下的川蜀乒乓球隊其實是處在有些青黃不接的階段。

縱然他們實力在更省間的對比算不上差。

但若想要與那些真正競爭國家隊選拔位置的強隊比，他們隊當下的競爭強度並不算強。

他需要一個能夠和他實力相當，能夠更加激發自身潛能的對手。

所以當他得知章新，這個他曾經最崇拜的師兄手傷可能痊愈的時候。

即便隊裡的其他人對此都嗤之以鼻，但他作為一號選手還是主動接下了這個對練任務。

作為後輩，他曾經無數次聽隊裡的教練們講述過章新的傳說。

隻可以他從縣裡打到省隊時，章新已經靠著全運會的單打冠軍去到了國家隊。

而等到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麵時，曾經意氣風發的天才少年已經在傷病沉痛下墜入塵埃。

這對於當時那個一心以章新為目標的小城少年而言，無疑是一記重大的打擊。

他曾多次質問教練其中的緣由，但教練們對此都始終絕口不談。

也因此當機會來臨時，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希望能夠通過這場比試，給初入球隊時的自己一個答複。

而值得慶幸他的賭注沒有錯。

雖然還沒有來得及正式溝通，但無論是武教練的反應，還是對方與離開那日截然不同的神態都已經給到了他答案。

"就讓我試試你這個曾經的天才現在還有幾分實力。"

蔡正宇握著自己的拍子朝球台走去。

在前進的過程中他熟練的從口袋裡摸出一枚硬幣。

這是川蜀乒乓省隊的規矩。

在球隊裡根據球員實力順位的不同，每周他們都會從教練出領取到一枚印有數字編號的硬幣。

那既是他們能力的代表，同時也是他們隊內挑戰的信物。

每周，隊內的每位成員可擁有一次像上一順位的隊員的挑戰機會。

若他可在一個月內從對方手中贏得三枚銀幣，那麼他們彼此之間的順位便會發生改變。

這是川蜀省隊一直以來的激勵機製。

運動員們可以用不同排位的硬幣從教練處換取相應的獎勵。

而作為川蜀隊當下的王牌選手你，蔡正宇那滿滿一錢包未曾使用的"一號硬幣"代表的不僅僅是他的實力。

同時也是他對自己的高要求的展現。

他沉下中心，神色堅定，帶著沒有絲毫情敵的戰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對方整個撕碎。

"這小子是認真的。"

章新見狀也斂去笑意。平日裡大大咧咧的馬虎感在那一刻瞬間當然無存。

他雖然沒有和蔡正宇正式對戰過，但因為武教練的關係他在國家隊的時候，也曾多次在電話裡聽到這個小師弟的消息。

蔡正宇將黃色小球向上一炮。

比賽正式開始，雖然是第一次麵對的對手，但蔡正宇完全沒有想要進行試探的想法。

他將手臂橫放在胸前，緊握的球拍幾乎與地麵完全平行。

隨著乒乓球的落下，當其與之眉心完全平行的那一瞬間。

蔡正宇的眼神瞬間一定，整個手臂肌肉迅速繃緊發力，並在球拍與球接觸的那一瞬間微微的調整了一下手腕的角度。

"砰！"

被擊中的黃球在巨大力量作用下飛速旋轉。

力量加上旋轉，這是蔡正宇最擅長的打法。

對於絕大多數而言，力量與控製幾乎是兩條背道而馳的發展方向。

注重力量缺乏控製，精於技巧又回跟不上力量的鍛煉。

但蔡正宇不同，原本在縣裡的時候他是出了名的"力王"。

那個時候他靠著霸道的球風橫掃了同齡人，但隨著他技術的不斷提高。

等到他來到省隊，遇到其他在天賦上與他平齊，甚至擁有更高起點的對手時。

他開始意識到所謂"大力出奇跡"的弊端。

單純的提升力道已經無法支持他繼續向前。

他開始向往那種變化多端，能夠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打法。

但奈何這與他過去的力量打法完全無法融合。

他甚至一度失去了自己原有的東西。

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勸他不應該過於執著自己不擅長的"技術流"，但他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

雖然他的花式沒有其他人那麼多的變化，但當這些小花式與他那強勁的球風相融合時。

"一切在不知不覺間早已發生了質變。"

作為球隊的額Top蔡正宇對自己的發球很是自己。

最隊裡幾乎每一次的對練他都能靠著這樣的打法先發製人，然而奈何他這次碰到是章新。

一個已經完全康複的章新。

麵對高速襲來的黃球，章新並沒有因為其上所攜帶的力道而產生絲毫的慌亂。

隻見他輕輕的揮動了一下球拍，原本在高速中帶有一定旋轉的變化球，便像是被馴服了小狗一樣在球拍上的膠麵微微打轉。

"他把力量全部都卸下去了。"

鹿瑤瑤雖然不懂裡麵的門道，但她還是靠著精靈強大的視覺能力捕捉到了兩者對打的關鍵。

一旁觀戰的教練聞言也是笑道：

"是啊，你說的沒錯，這就是章新最大的特點。"

"作為球手，他擁有著遠超常人的球感。他對球的控製力哪怕是在國家隊也曾遇到過敵手。"

"可也正因為這份敏感，所以即便是非常微小的損傷也會破壞他的整個平衡。"

"是的。"

武教練點了點頭，章新對球感的把控實在太過極端，以至於那個時候明明所有的醫生都已經判定他康複。但他就是覺得自己的手已經沒有複原。

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覺得他隻是矯情的，在為自己技術的衰退找借口。

但作為帶著他一路走上國家隊的教練，武崇明非常清楚的知道章新不是那種會為自己的退步找借口的孩子。

所以當章新遺憾退出國家隊時，他常替章新抱怨老天的不公。但現在看來一切都還不算晚不是嗎？

"那孩子……變得成熟了。"

武教練看著場上不斷來回的乒乓球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不是一帆風順的獨占鼇頭，而是在競爭中不斷向上，這才是他們作為教練最希望看到的景象。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在始終未曾出現任何變化的積分盤俠，鹿瑤瑤正不停的在默念著乒乓球往返的次數。

兩人的對戰在不知覺間變成了拉鋸戰。

這樣的對拚乍一看可能是長期維持著高強度體能訓練的蔡正宇會贏。

可與此同時章新方麵，也正靠著自己拿手的技巧一次又一次，非常巧妙的用最小的力量完成著隊對手球速的卸力。

兩人的PK就這樣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僵局，他們的神情在不斷拉長戰局下變得嚴肅。

但鹿瑤瑤清楚這並不是當下最為真實的情緒。

因為在他們的身上，鹿瑤瑤又看見了那熟悉的熊貓光影。

他們仿佛不是在競爭，而是在快樂的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