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好些了,陸仙鬆開手。
瀾月休伸出的手空空落落,瞬間有些失落。
可他這份失落隻持續了片刻,隨即感受到自己身體忽然騰空,上半身觸碰到陸仙的手臂,鼻尖湧入熟悉的味道。
陸仙再次抱起他,將人帶回自己的住所。用法術清潔他的身子後,這才放置到自己的床榻上。
陸仙在旁邊坐下,再次探查他體內的情況。
體溫降了些,但摸上去還是有些燙。身體內經脈暫時沒有繼續收縮的跡象,但冷泉泉水的功效壓製不了太久。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冷泉不能經常泡,抵禦不了裡麵的寒氣,也是一個死字。
陸仙拿了護養經脈的丹藥泡水,喂瀾月休喝下。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連陸仙遞過來的碗裡是什麼東西都不問,直接張嘴喝。
喝完後,瀾月休揚起頭來,雙眼看著的地方與陸仙所在位置有些偏移,問:“我想問問師尊她,這幾日可還好?”
瀾月休說完,濃鬱的困意襲上來,漸漸閉了眼,枕著被褥睡著了。
陸仙端著碗的手一頓,隨後若無其事地將碗放回到桌上:“陸長老最近較忙,我見不著她。”
轉頭一看,人睡著了,頓時鬆了口氣。
這丹藥好是好,但吃了會有副作用,修士可憑借自身靈力稍微化解一二,但毫無修為的普通人完全無法抵禦,會覺得渾身無力且困頓。
這倒是緩解了陸仙尷尬心虛的場麵,人睡著了,便不用再解答那些關於她的問題。
陸仙低頭湊近瀾月休的臉,仔細瞧了瞧,麵色是好了些。
看著看著,忽然有些失神。
他是真不知道挖他靈根的人是誰,還是知道,但不說出來。
記憶中對這個徒弟的認知隻停留在挖他靈根的那晚,再往前隻剩下零零散散的記憶,自己隻是略微指點幾次,更多的則是他自己努力修煉。
這樣一看,她倒像是個掛職師尊,並未起到作用。
可為何,瀾月休卻句句不離她,連他被挖靈根,她多日沒來看他,這般令人寒心的行徑,都未曾令他埋怨半句,反倒是將一切攬到自己身上。
陸仙看不明白了。
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竟然讓他這般看重。
伸手碰了一下熟睡之人的額頭,短暫停留片刻後並未感覺到體溫攀升,能聽到稍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總體來看,應當在短時間內不會突然惡化。
陸仙稍稍放下心來,收了手,站起身。
拾起被褥蓋在瀾月休腹部,走出內室,又施了幾層結界。
剛要出門,忽然發現屋子裡沒有絨毛的身影。
“忘了將它帶回來。”
不過它能跑到冷泉那,想必是認得回來的路。
陸仙沒回去接絨毛,而是去找夜千重。
她的這位師弟雖經常與她對著乾,但人還是靠譜的。
掌門師兄出關還需些時日,隻能先找他幫忙了。
前世很少來過他的住處,看到院子裡養的藥植後,陸仙很是詫異。
“怎還學起掌門師兄來,在院子裡養藥草了。”
陸仙進了院子,走在特地留出的小道上,好奇看了幾眼,隻認得出幾株。
心中暗道奇怪。
夜千重分明是劍修,怎麼還會養藥草,而且養得很好。
陸仙走到小道通向的屋子前,門是關著的。
她站在門外,剛說出一個字,忽地有股強勁的氣流直擊雙眼。
陸仙側身錯開,那一擊破空掠過,消散於空氣中。
“你跑來做什麼。”裡麵響起聲音,大門同時打開。
陸仙走進去,卻未見到人。
大門是開了,但內室的門依舊緊閉。
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陸仙直接說出來意:“你可有認識的丹修,要靠譜些的。”
內室裡傳來夜千重不解的聲音:“你找丹修做什麼?”
“自然是有用。”陸仙托起下巴,朝內室看去。
青天白日,他怎的待在裡麵,門關得這樣嚴實,不用去修習劍術嗎。
這樣想著,內室的門忽然打開,陸仙見著夜千重坐在床榻邊上,正對著自己,朝她挑眉。
夜千重站起來,慢悠悠走動:“這九重山宗還有你不知道的丹修?”
他走到陸仙麵前站定,低眼看著她。
陸仙隻道:“我認識的丹修雖有,但信得過的隻有掌門師兄,你直接說你有無靠譜的丹修。”
夜千重哼了一聲,仔細打量她的神色。
忽然出口道:“你該不會是惹了什麼禍,不敢向師兄說,這才來找我。”
陸仙眉間一跳,這家夥怎麼一猜一個準。
輕咳一聲,她還未來得及掩飾,就聽見夜千重再次出聲:“該不會是,你那個徒弟?”
陸仙索性破罐子摔碎,直接承認。
夜千重皺起眉來,滿是不願:“我才與你說過,不要將自己搭進去了,這才過了幾刻鐘,你就跑來問我要丹修?”
“陸仙,你可真是一絲上進心也無。”
陸仙找不到機會插嘴說話。
她隻是承認了丹修是為瀾月休找的,怎麼到夜千重這,就與上進心扯上了?
她與瀾月休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
找丹修也是因為自己挖了他的靈根,心中有愧,想救他。
“你隻說,幫不幫我。”
夜千重扯了扯嘴角,冷笑:“幫,當然要幫,我要親眼看著你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
陸仙立刻感謝。
什麼下場?
被雷劫劈死的下場。
夜千重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陸仙:“他現在什麼情況?”
陸仙心猛地一跳,表麵鎮定,實則心虛:“受了很重的傷。”
想了想,還是將他被挖靈根的事情說了出來。即便現在瞞著,屆時一查就能看出來。
夜千重腳步未停,繼續問:“可有查到是何人所為?”
陸仙搬出了瀾月休的那套說辭,隻說不知道。
夜千重腳步一停,轉身對著陸仙,語氣不是很好:“你這個做師尊的,竟然連自己的徒弟靈根被挖了,都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陸仙麵無表情承受夜千重的質問。
我當然知道是誰挖的,就是我自己。
但她未回應。
怕自己說話令他更惱,反悔答應幫她。
色色那邊她是不敢去了,且色色並不是丹修,一直住在山頭,輕易不出世,認識的人不多。
夜千重心裡來氣,看到陸仙這幅模樣,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他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來:“那你將他放到你床上做什麼?彆告訴我你是為了照顧他。”
陸仙點點頭,表示的確如此。
夜千重深吸一口氣,最後咬牙切齒道:“你等著師兄出關,看他怎麼說你。”
陸仙不解。
除了挖靈根,彆的事她也沒瞎做,怎麼這麼生氣?
“你現在已經清楚我的目的了,丹修呢?”
夜千重挺起背脊,盯著陸仙露出笑來:“來的時候看見我院子裡的藥植了?”
陸仙嗯了一聲,看著夜千重臉上的笑,腦海中浮現一個猜想。
“整個九重山宗,除了師兄與幾位丹修長老,隻有我的能力最強。”夜千重好整以暇地瞧著陸仙,忽然覺得解氣:“你隻能來求我。”
陸仙驚訝了一瞬。
他什麼時候成了丹修了?
不過以他的性子,既然敢說,定不會誇大,那便隻能求他幫忙了。
宗門內,她能信任的隻有這三人。
“行,你這次若幫了我,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全力相助。”
夜千重這才答應下來。
兩人回了陸仙住處,此時絨毛已經回來,見到夜千重齜了一下牙,躲到一旁看著他們。
陸仙撤了結界,裡麵的人在藥效下還昏睡著。
夜千重仔細探查後,將陸仙叫出屋子,盯著她看了許久,才說:“最多活一月。”
陸仙心沉了下去,這與她自己探查的結果一致。
“不用找師兄了,他來看結果也是一樣的。”夜千重瞧著陸仙明顯失落的模樣,終是不忍心:“待我回去開幾服藥,緩解一下他的痛,至少死得不那麼痛苦。”
來的路上陸仙問過夜千重,被挖靈根後能否再將原本的靈根安回來。
夜千重卻道一旦修士自身靈根被挖,再無修複的可能,這與色色所說的截然不同。
當時她沒有追問,現在問他:“能造個靈根出來嗎?”
色色未曾說過能否再造個靈根的事。
夜千重否決:“這是不可能的,靈根乃天地精華凝結而成,伴隨人的出生凝結成形,一人一生隻有一個,獨一無二,無法再造。”
“若按照你這麼說,為何要去挖彆人的靈根?”
夜千重冷笑,眼裡滿是鄙夷:“我隻說了無法造出與原本一樣的靈根,可未說不能將旁人的靈根移植到自己身上。”
陸仙聽著這話,忽然覺得手腳發涼。
前世她挖了瀾月休的靈根,真的隻是為了要變強飛升嗎?
“你若是關心你那徒弟,去查查是誰偷了靈根,亦或是最近有誰突然法力大增,靈力屬性變了,一查就能查出來。”夜千重忽然有了解決辦法:“查出來後,挖了靈根,還回去就好。”
這與色色說的,一模一樣。
“人我幫你看了,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夜千重眸中暗色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