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南猛然被狠狠咬了一口,血都出來了,既莫名其妙又生氣,他何時受過這樣的戲耍,憤怒地一把將謝韻推倒在地:“你是狗啊?!為何忽然翻臉咬我?”
謝韻被推倒在地,摔得懵了。滿腹委屈,若不是晏回南,她隻老老實實跟在謝韶華和謝韺的身後即可,頂多被諷刺奚落幾句,也不會說到攀不攀高枝的事上去。更不會被丟在外麵。
現在他反倒高高興興地,拿她當個小玩意兒似的。她卻連家都回不去。
想及此,謝韻的倔勁兒又起,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但她狠下心來胡亂擦了擦,爬起來大聲哭訴:“你差點害死我了!”
說完扭頭就跑。
一邊跑一邊哭,一邊在心底裡咒罵,詛咒晏回南腳滑掉湖裡淹死、出門叫馬撞、也迷路到無家可歸!
晏回南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憤而把麵具往地上狠狠一砸,怒道:“真是個白眼狼!我對她這麼好,她竟敢咬我?!”
隨從立刻說:“屬下這就去把她抓回來!”
晏回南咬牙切齒道:“彆管她,讓她自生自滅!不識好歹的白眼狼。”
他實在是感到莫名其妙,也實在是氣極了,說完又強調了一遍,“本世子從生下來,便從沒一個人膽敢咬我!就連野蠻的狗崽子若敢咬我,都是要被拔乾淨牙的!”
晏回南雖然紈絝霸道、蠻橫無理,但他並不常生氣。總是他欺負彆人的份,沒有彆人膽敢欺負到他頭上來的道理,所以他許久不曾這般生氣了。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敢這般待他!
自他出生,環繞在他身邊的人,無一人不是順著他的毛,哄著他捧著他。
晏小侯爺初次真心討好一個人,卻感覺自己的心被扔在地上狠狠踐踏了一番。還是很莫名其妙地就被踐踏了。
即便是那些同他打架的,他也不曾這般生氣。因為他總能用拳頭把他們打得心服口服,事後還會有勝利的快感,但他總不能打一個軟糯糯的小姑娘。
現在他的怒火就好比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無處釋放。
他氣惱地將自己承諾要送謝韻回家的念頭全部拋之腦後,徑直帶著人離開了。將謝韻丟在了街上。
往回走的途中越想越生氣。
京城頂好吃的糕點也給了,簪子也給買了,還承諾要送她回家,她這是哪根筋搭錯了?!這般不識好歹?!
從前其他京城貴女若是得了晏回南這般照顧,哪個不是心花怒放的叫兩聲“世子哥哥”或是歡歡喜喜地“晏小侯爺”長“晏小侯爺”短的。
她算什麼?
竟敢這樣對他?
“謝家,什麼芝麻大點官,生的女兒竟如此野蠻。”晏回南氣啊,氣得語無倫次了,“京城近來有什麼新晉官員姓謝的麼?”
隨從:“額……”
您都不知,他們不過聽命於人的奴才如何能得知?
晏回南等了半天沒等到結果,煩躁地一揮手:“罷了罷了,一群蠢貨!回公主府。”
公主府並不在朱雀街,晏回南回了驛站取完皇帝舅舅新賞給他的馬兒,又風風火火地騎馬回了公主府。
原本在草原見到這匹馬時,它剛出生不久,但晏回南見它毛色油潤發亮,是整個禦馬苑裡最漂亮的一匹,看上去就是一匹寶馬。
他在皇帝舅舅麵前使了渾身解數,甜話好話全說儘了才得了皇帝口諭,讓他領養這匹馬。待馬兒長成了便賞給他。
他為此數次往返京城與禦馬苑親自喂養照料,今日剛得到時喜歡極了,迫不及待地騎著它上朱雀街炫耀。但現在他甚至將怒火撒在了愛馬身上。
“駕!駕!”
馬兒被他抽得發出一聲長長地嘶鳴,響徹長街。
隨從連連呼喊:“讓開!都讓開!”
幸而這街上人已散了些,才能由得這位晏小侯爺胡作非為地撒氣。
今日晏侯爺去赴宴,長公主宿在公主府。晏回南甫一到公主府門口,便自馬背上一躍而下,馬鞭被他隨意甩在地上,留給下人去撿。他則是帶著未消的氣進去尋母親去了。
得到下人通報的懷繡匆匆出來,“世子。”
晏回南氣得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他解了貂皮披風丟給懷繡,問道:“母親呢?”
懷繡答道:“長公主在梅園。”
“知道了,下去吧。”
懷繡身量小,如今的晏回南已經同她一般高了。往常晏回南待府中下人,哪怕是最低賤的下人也是善待的。
更不必說懷繡是她的奶娘,晏回南待她也是溫和親厚的,單論走路這一點,他在懷繡麵前從未走得如此之快。隻因懷繡的腿從前在宮裡時留下了舊疾,行動時須得和緩為之,晏回南自聽母親偶然提過一嘴後便一直記在心中。從不曾累著懷繡的腿。
但今日懷繡跟在後麵需得小跑才跟上他的步伐。
懷繡幾乎是追在後麵勸說:“世子爺慢些,將才落了雪,還未來得及清掃,千萬彆摔了自己。”
是了,將才落雪了。
他在馬上騎得太快,又怒火中燒竟然並未注意到落雪了。
經人提醒之後他才猛然反應過來。那小白眼狼此刻豈不是要被冷死了?
他視線轉向長廊外,廊下石燈外圍,一圈光亮處能見到鵝絨大小的落雪。
晏回南皺眉:“什麼時候下得如此大了?”
懷繡道:“世子爺下馬時便已經這麼大了。”
“哦。”晏回南愣了愣神,片刻後還是覺著氣,嘴硬道,“與我何乾。冷死那小白眼狼才好。”
懷繡疑惑:“世子爺你說什麼?”
晏回南擺擺手,“無事。”他故意吩咐身後跟上來的司文道:“司文,明日一早隨我去朱雀街尋雪人去。”
今夜沒跟著晏回南的司文一頭霧水:“什麼雪人?”
晏回南:“讓你去就去,廢話那麼多呢?”
“是!世子。”
晏回南回到熟悉溫暖的公主府之後,怒火不自覺便消了七八分。
見到長公主時,她正坐梅園當中的亭子裡烹茶賞雪,辛夢和酥守侍奉一旁。亭中靜謐能聞落雪聲,還有燒得正旺的炭火劈啪聲。
冷靜下來的晏回南倒真覺得冷風太緊,著實有些冷了。
長公主見兒子回來了,慈愛地衝他招招手:“子遊?怎的這麼早便回來了,沒去宴會嗎?”
晏回南點點頭,像隻受了委屈的小狼崽,鑽進母親懷抱中,“那宴會無趣得很,還是回來陪母親的好。”
“本宮的兒子竟如此孝順呢?”長公主寵溺地輕刮一下晏回南的鼻子,“餓不餓,母親這有糕點。”
晏回南搖搖頭。見母親在剪花枝,便鬆開了母親的胳膊也拿了剪子來幫著一起剪。他做這些事很在行,從前為了哄父母親哄舅舅,學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花把式。
辛夢是皇帝宮中正得寵的辛昭儀的表妹,幼年時便放在長公主身邊由長公主調教。今年正是二八年華,但比晏回南大了許多歲,:“世子剪得好看得很,比奴婢的手還靈巧。”
晏回南從前挺喜歡這個姐姐,但今日回答也不過平平:“還是姐姐的好些。”
“怎麼,瞧你這副樣子,不太高興?”
晏回南搖頭:“沒有。”
卻忘了遮住自己虎口處的牙印,被辛夢看了去,“呀!這是怎麼弄的?”
轉頭辛夢便吩咐人喚了府醫來。
長公主對自己的兒子寵卻並不溺愛,在辛夢發現的同時,她也看見了傷口,既然晏回南沒開口,她便不曾開口。隻是現在辛夢已經叫開了,她便抬手拉過晏回南的手,“我看看。”
晏回南覺得被一個小姑娘咬了一口,更何況還是他自己招惹的人家,這件事太丟人,便打算抽回手去。但長公主直接湊上來看,仔細看了一眼旋即勾唇笑了。
她毫不留情地在他的傷口上輕拍一下,“這點子傷算什麼事。說吧,你做什麼了,竟叫人咬了一口。”
她是知曉自己兒子的,武藝學得好,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一旦惹事就是大的,這種小打小鬨根本算不上什麼。旁人一般傷不到他,即便是傷到了他,他也是會報複回去的。
這樣被咬了一口,定然是他自己送上門的。而且看他那般生氣,恐怕是沒法報複回去。
晏回南皺著眉,不悅道:“一個野丫頭罷了。不礙事。”
“野丫頭?她人如今在何處,你若是不老實交代,我可要好好問問她了。”河清長公主問。
晏回南知道自己什麼事都瞞不過心細如發的母親,隻好掐頭去尾減去自己非要纏著人家陪自己遊燈會的事情,把莫名其妙被咬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說完之後心虛得很。
而且縱使他再氣嘴再硬,如今氣消了之後心裡還是有些後悔的。
他怎麼能將兩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娃娃就那麼丟在了大街上,現下外麵還下起了大雪。
“母親,她們不會真的凍死吧?”
河清長公主聽晏回南的描述,那姑娘穿的衣裳不差,凍死倒不至於,但外頭不太平,的確危險。但她為了讓兒子長個教訓,故意嚇唬他:“這,怕是不妙。前些日子皇後娘娘還同我說,近來京城采花賊橫行,大理寺卿為此苦惱得很,一直不曾將人捉拿歸案。若是沒凍死……”
長公主話音未落,隻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已經慌張放下梅枝,叫上司文司武和一眾府兵匆匆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