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肖說這周末可以拿班費去聚餐,彆說他們班搞體育不行,擺地攤賣貨還挺在行,這三天的利潤還不少。
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年紀輕輕的,不能老被這種世俗的條條框框束縛住。
沒想到梁晴躍當晚就回來了,蕭景軒不好意思去蹭飯,連忙掉頭,但是無奈她過分熱情,蕭景軒還是硬著頭皮進了門,“阿姨好。不好意思,打擾了。”
“快坐坐坐,馬上就好。”梁晴躍放了阿姨的假,親自下廚做晚飯等兩個人回來吃,“彆客氣,把這裡當自己家。”
“好的。”蕭景軒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不安地看著廚房的方向。
“唐一啊,給你朋友倒杯水。陪他在客廳玩玩吧。”梁晴躍笑眯眯地揉揉唐一的腦袋,囑咐道。
“還要多久。”唐一安靜地站著。
“十分鐘吧。我再炒個菜就可以吃飯了。”她的聲音很柔和,這麼一聽,唐一有時候說話的聲音和調子和梁晴躍很相似,隻是有些冷。
“嗯。”唐一把書包放在沙發上,給蕭景軒和自己都倒了杯水,他仰頭喝了好幾口。其實他不算渴,但是既然梁晴躍說了,他就會照做,不知不覺就已經養成了習慣。
蕭景軒見生人也有些放不開,靦腆地舉起玻璃杯喝了幾口。
“打遊戲嗎?”唐一看蕭景軒有些無聊,以往一到家就會有飯吃,今天梁晴躍下廚,時間推後了些。
“看會兒電視吧。”蕭景軒覺得這個時間打一把可能不太夠。
唐一走過去打開了電視,“你想看什麼?”
“看看新聞。”
“好。”
終於開飯了,蕭景軒埋頭吃飯,有些後悔自己居然沒忍住,還是來了。唐一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講話,但是梁晴躍是他的例外,全家人在吃飯的時候,一般都是她牽引著話題,他、杜生、杜澤三個邊吃邊輪流答複。
“嚴不嚴重啊?”梁晴躍扒開唐一的劉海去看紗布。
“沒事。醫生說照顧好飲食就不會留疤。”唐一把嘴裡的東西吞進去後才回答。
“真的是不小心嗎?有人欺負你,你要告訴媽媽。聽見沒?媽媽愛你。”梁晴躍揉揉唐一的腦袋。
梁晴躍會反複地頻繁地向身邊的人表達愛意,唐一習以為常,但是蕭景軒不一樣,他的生活和唐一完全不同,或者說他對這種詞彙過敏,說這種肉麻的話,不如直接罵他幾句反倒暢快一些。
“你也沒騙阿姨吧?蕭小同學。”梁晴躍把視線移到了蕭景軒那裡。
“嗯嗯。阿姨你放心。真沒事。”他現在算是有些懂了,唐一為什麼會特意拜托他和家裡人說這是不小心摔的,而不是在比賽場上被對手砸的。唐一明明自己也沒有把孟子梁的行為當做是惡意打擊報複。
因為梁晴躍很敏感,她隻能接受唐一的傷是自己造成的意外。
“但我怎麼聽你們班主任說是打比賽的時候,對手揮拍砸到腦袋上的?”梁晴躍話語一轉,聲音嚴肅了幾分,帶著責備的意味。
蕭景軒一噎,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如坐針氈。
唐一沒想到梁晴躍還是一如既往地嚴謹,道:“對不起,媽。是我讓他幫我撒謊的。你彆怪他。”
“你總是這樣。讓我不放心。”她的聲音依舊很柔和,但聽不出情緒。
“對不起啊,阿姨。”蕭景軒也連忙認錯。
梁晴躍也沒想得理不饒人,她淺淺笑著:“知錯就改才是好孩子。唐一在學校也多虧你照顧了。下次可不許瞞著阿姨了。”
“好的,阿姨。”蕭景軒有些不適,他感覺梁晴躍的溫柔像根會纏住人的絲帶。
“好的。”唐一也跟著應和。
“媽媽給你晚上請假好不好?”梁晴躍開口,依舊是那個流水一般的聲調,“帶你去配一副新的眼鏡。”
“嗯。”唐一點頭。
蕭景軒有些失落,今晚上有由高一準備節目的晚會,如果不出意外,他會和唐一一起跑到實驗樓去看電影,然後再去跑步,再回家。
“小同學,阿姨的手藝不錯吧?我特意問了唐一你喜歡吃什麼菜呢。”梁晴躍吃了幾口就沒吃了,杵著下巴看倆孩子吃飯。
“啊。嗯嗯嗯!很好吃!阿姨。”蕭景軒這時才反應過來,然後有些惱自己剛剛齷齪的小心思。
這麼一看確實,五個菜裡,有三個都是他常吃的,隻有兩個是清淡的,專門為唐一做的,唐一也隻吃這兩個。唐一不吃辣,蕭景軒一直知道。
今天居然出現了辣子雞、回鍋肉和麻婆豆腐,唐一上午問他,下午這些玩意兒就出現在餐桌上了,隻是剛剛被梁晴躍搞得有些緊張,吃在嘴裡都沒什麼味兒。
蕭景軒迅速解決了自己碗裡的飯菜,站起來:“阿姨,我吃好了。先回學校了!”
“啊?再吃一碗,現在在長身體呢!”梁晴躍眨眨眼。
“不了不了,真的飽了。”蕭景軒擺擺手。
梁晴躍笑笑,“剛剛阿姨說你,你可彆放在心上才好。阿姨是太心疼唐一才會這樣的。你知道的,唐一性子就是這樣,讓人擔心得很。”
蕭景軒撓撓頭,臉有些發燙,梁晴躍的嚴厲同以往他接觸過的任何人都不同,讓你無法反抗,渾身使不出力來,“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那我給你盛碗排骨湯吧。喝了去學校玩去吧。聽老師說你們今晚是開晚會。”梁晴躍說著,給蕭景軒端了碗湯來,她早就在吃飯時就盛了出來,等孩子們吃完了,湯的溫度也適於飲用。
蕭景軒埋頭喝完,匆匆離開,“阿姨再見。”
“下次再來啊!”
他落荒而逃,走在熱鬨的街上。
無論對方都有多麼溫婉熱情,他依舊會不知好歹地想要逃跑,在白宇帆家也是如此,好像單獨待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才是他享受的生活。他沒有被愛過,也可恥地無法忍受彆人被愛,他是一個醜陋扭曲的怪物,永遠也隻會在陰暗的下水道苟延殘喘。
在教室露了下臉,組織大家一起去操場看晚會後,他跑到實驗室,一根又一根地抽起煙來,他從來沒在唐一麵前抽過煙。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白宇帆:在哪?」
「白宇帆:叫你的小學霸一起來打遊戲。」
「白宇帆:我們老班不在。」
可能在這種絕對乾淨的人麵前,作出越矩的壞孩子行為會讓他羞愧,他仿佛隻有把自己偽裝成另一個好孩子,才配得上和這個人在一起。他會在唐一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抽,他沒辦法戒掉,隻有這樣的他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他肮臟的感情、變態扭曲的暗戀,讓他在不知不覺中也給自己添上一層偽裝。
他一點都不想和孟子梁有交集,他是個膽小卑劣的人,沒有白宇帆這個擋箭牌,他也不想和任何人過不去。他裝作自己很勇敢的樣子,把這個他不齒的人護在身後,一個腦子有病的白癡,找另一個腦子也有病的白癡的麻煩。
唐一如果出了什麼事情,照他養母那種態度,孟子梁少說也要掉一層皮。
但是他不一樣,沒有人會在他被眾人所指的時候為他撐腰,他是世界上最惡劣的膽小鬼,偷偷地喜歡著自己看不起又看不上的人。
蕭景軒一遍又一遍地在腦子裡複盤他和唐一的種種,比對方是個男人還更加不能接受的是讓他心動不已的是一個也被社會排擠的怪胎。
他想著,自己應該會喜歡上,少說也會應該像是竇綺那種女孩,自信漂亮,驕縱蠻橫,集男生對女生的幻想於一體的人,一個不管帶去哪裡或者說出去都會覺得臉上倍兒有麵子的人。
再不濟也應該是個溫柔可愛的女孩,比如班裡的蔡雪,如果非得是一個男生,像是蔣先誠那種類型也行。人們往往會對自己向往的東西著迷,戀人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人審美的顯露,很多人都更向往比自己優秀的對象。
可是他可憐地,喜歡上了個,很糟糕的人。
他既直麵不了這份感情,又不舍得放棄,卑劣地享受其中。
蕭景軒說服了自己,他被唐一吸引住,一開始就是因為他那張長得清純秀麗的臉。
然後接觸多了就開始動了歪心思。
適當地和他分開也許是一件好事。
「蕭景軒:我待會過來。」
「白宇帆:我出來接你。」
蕭景軒偷偷從二十班的後門溜進去,白宇帆打開了儲物間的後門迎接蕭景軒,他看見蕭景軒一個人來,“小學霸呢?嫌我太菜了?”他到現在都還在有些記恨唐一。
“他請假了。”蕭景軒和儲物間裡的幾個人打了個招呼。
晚會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去看,高三的學生可以回來在教室看電影或者上自習。
白宇帆被蕭景軒身上刺鼻的煙味熏得夠嗆,“咳咳!臥槽。去抽煙了?你他媽這是搞了多少?咳咳咳!臥槽!”
“蕭哥,整活不叫兄弟幾個,不道德。”其中一個人調笑道。
蕭景軒把兜裡的煙盒抽出來,遞給他,“來。”
“彆。紀律委員在外麵呢。放學了再說。”那人往後一縮。
蕭景軒笑了起來,“瞧你那出息。”
“你以為誰都像你,有一手遮天的本事?”那人聳聳肩。
幾人熱鬨一陣子後,圍在一起開始打遊戲。
蕭景軒來得晚,才打三局就放學了,幾人陸陸續續散了,白宇帆出來和班裡女生要了香水,一頓猛噴,蕭景軒的煙味染了他一身,待會他爸要是知道了,非弄死他不可。
“誒臥槽!老狗。我他媽要被你醃入味了!”白宇帆不管怎麼聞都還是有那股味兒,他乾脆把這件外衣丟在教室,換了另一件,味道算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