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十八變這句話說得對一半。

竇綺是當時的校花，追了唐一一段時間，被蕭景軒給折騰跑了，本來那個時候就很漂亮，現在更加漂亮，即使造型亂成一團，還是好看的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短短幾個小時，這種發生了極端變化的人際關係讓唐一一時間難以應對。

當時竇綺和馮欣怡是見麵都要呲牙唾棄的關係。

“來來，沒辦法。我車裡剛好有蕭景軒的衣服。本來洗了準備今天還他的。這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給你搞套新的。”竇綺的發頂和大衣都堆著雪花，把她襯得楚楚動人，充滿生氣。

“不用了。”唐一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硬塞進懷裡。

“跟他瞎客氣些什麼？不換就幫我還給他。老放我那裡占位置得很！我去送那幾醉鬼回去，走了。”竇綺凶狠地瞪了一眼唐一，扭頭走了。

以前覺得唐一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冷清氣勾人，現在覺得，真是裝腔作勢，一點不痛快。

“誒，你喝酒了彆開車。”馮欣怡聽了有些著急，追上去問。

“司機來接我，順路啦。”竇綺擺擺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腳下的高跟鞋被踩出噠噠噠的急響，毫不留情地轟炸著大廳。

“那我先上去了。”唐一抱著那一袋衣服上樓了。

蕭景軒是伴郎。

竇綺是伴娘。

仔細一想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那又如何。瞎想什麼呢。

她的車上有蕭景軒的衣服。一件黑色大衣，一件加灰色絨衛衣，和一件黑色加絨運動褲。是最近的衣服。

唐一沒仔細翻裡麵還有些什麼。

他想知道。

又不敢看見。

那又如何。

他透過走廊的窗戶，看著外麵暗淡的夜和潔白晃眼的雪，一呼一吸沉睡著的城市。

唐一刷開門進去，從裡麵傳來了平穩低沉的呼吸聲。唐一把衣服放到桌子上，隻開了浴室的燈，在黑暗裡摸索著。

他從前台拿了件一次性浴袍，好在酒隻潑了他上半身，本來以為深色衣物應該沒影響。現在靜下來才反覺，上半身已經涼得沒知覺了，乾了的酒也在西裝上留下了很深的印子，而且也隻有外麵乾了些，襯衫和裡麵都還是濕漉漉的。

唐一有些困擾得撓撓頭，他特意想體麵得來然後體麵得離去，卻不想落得這樣一般的結果。明天天一亮就全部結束了。

匆匆洗了個澡，唐一感覺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了，幾個小時前的觥籌交錯，仿佛是一場夢一般。他不知道時間，估計再過幾個小時，天就會亮了。

然後馮欣怡出現，幫他解決眼前的困難。

買一套衣服，一部手機，一張機票。

他即將迎來真正意義上的沉睡。

蕭景軒看樣子過得很好，隻是一見麵就一副混賬樣。或許白宇帆說得對，他就不該突然出現。他可以問問馮欣怡。

可他還是想見見。

蕭景軒是個很能忍受的人，無論碰到什麼都會說自己很好，他很害怕讓彆人擔心。真的情況如何，都還是親眼看看。

唐一留著齊肩的長發，怕使用吹風機影響到彆人，隻能站在鏡子前輕輕擦著。熱水的溫度下去，即使開著空調，頭發變得有些凍腦袋。他又不知不覺地陷在記憶裡，一旦這個閘門被撬開，回憶就會呼嘯而出，盤據他的所有心思。

想著想著，黑暗的房間裡發出了布料摩擦的聲音。空調溫度開得有些高了，對於穿著衣服還悶在被子裡的人來說確實很難受，唐一心虛地抬眼看看，可是他的頭發在一會兒就可以被空調烘乾了。

他看著那個把頭埋在被子裡的人，想了想，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幫他把頭漏出來，讓他再陪自己堅持一會兒。越靠近就越明顯的酒氣，更是讓唐一堅定了這個想法。

他這一整天都倒黴透了，還有幾個小時，他想休息一下。

哪想，一看見那張臉，唐一就一整個人愣住了。

蕭景軒。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著被子，進退兩難。

他這輩子能碰見的黴頭都沒今天多。

這還有完沒完？是不是要折騰死我。

新鮮的空氣湧進來，被子裡的人舒適地翻身側躺著睡。

唐一鬆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喘上來，就聽見那人模模糊糊地喊著。

“彆放棄我……我錯了……”

他看著醉得厲害，即使說了夢話也醒不過來，掙紮著緊擁住懷裡的被子，把頭又埋了進去。

“呼……”唐一卡在胸腔的氣緩緩抒了出來。

“……我求你了。”蕭景軒繼續模模糊糊地念著。

他已經不知是第幾次抬頭看窗外的雪了。

他蹲到蕭景軒麵前，就著浴室的燈光，細細地看著他的臉，從眉毛到鼻梁，再到嘴唇。沾著淚水的睫毛顫巍巍摩挲著夜色，緊緊抿住的嘴唇。

等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的唇已經在蕭景軒的臉龐流連了好久，他仔細舔舐蕭景軒堆積在眼眶周圍的淚水。

不知道他又夢見了什麼。

他的心臟是如此地痛。

如果他醒來會不會一巴掌狠狠煽過來？然後讓他滾出去。那他天明前就隻能在大廳的沙發上度過了，但是要記得拿他的放在廁所裡的衣服，千萬不要忘記。

蕭景軒，你夢見了什麼呢？剛剛在宴會上都沒能好好看看你。

要是房間裡的燈光再亮些就好了。

你這幾年在做什麼呢？

你和竇綺……

你要幸福。

唐一是被光亮猛地刺醒的。

婚禮前一天他一晚沒睡，趕了一天的路，折騰到淩晨，開著溫度很高的空調，還喝了不少酒，心一鬆下來，竟然趴在蕭景軒床邊就這樣睡著了。

聽到腳步聲，從窗子走向浴室，再聽到水龍頭嘩啦呼啦的聲音，他才堪堪接受了自己不是在做夢的事實。

那剛剛那個人……

唐一有些僵硬地爬起來。好在隻趴了了幾個小時，窗外的太陽還沒完全漏出頭來，下了一夜的雪終於停了，窗外的雪潔白地晃眼。

他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感覺到全身酸軟，頭還很昏沉，鼻子塞起來了。

他的西裝還掛在浴室裡。現在隻能窩在自己的床上局促不安地蓋著被子。

唐一把頭埋進被子裡。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有腳步聲靠近，並在他床邊停了下來。

蕭景軒一臉的疲倦沒有被洗去，再加上現在這張皺著眉的臭臉，唐一的腳趾不禁蜷起來，他把自己裹得更緊。被子下單薄寬鬆的浴袍讓他的心臟直跳，他羞於展示更多自己的身體。

“是啊。被一個死同性戀盯著看，很惡心吧。”蕭景軒沉沉的聲音在唐一上頭響起。

“……”唐一把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扯了扯。

“但我覺得你好像很爽啊。杜生還沒過碰你。嗯？”蕭景軒講話沒留絲毫情麵，他盯著唐一紅透了的耳朵，掩藏在亂成一團的長發下。

當年唐一就是因為一句“杜生他不喜歡”不顧蕭軒怎麼挽留，狠心把他踹了，蕭景軒還以為兩人之後就要過上什麼甜蜜的小日子。沒想到早上一起來，這個人就趴在他床邊，給他一種很珍視自己的錯覺。

既然玩不起，就不要三番五次地來招人煩。

蕭景軒氣得一肚子火。

“桌上有你的衣服。竇綺叫我拿給你。”唐一避開話題。他不想就著杜生的話題和蕭景軒吵開。

“看來他現在的對象留著長發。像個正常人。不然還以為廁所裡會有點什麼臟人眼睛的內衣。”蕭景軒咄咄逼人道，他不肯放過唐一。

唐一為了得到杜生的喜歡，會無底線地模仿杜生和杜生戀人的外貌舉止。他甚至瘋狂到，會在蕭景軒身上找杜生的影子。

“蕭景軒。”唐一喊道，他有些惱了，一開始沒想到幾年不見這家夥會說話那麼難聽，而且句句都是往杜生身上扯。

“怎麼？你和杜生的感情不順利，所以想起我來了嗎？”蕭景軒置若罔聞。

“是我自己不正常，你不要扯他。醒了就快走吧。”唐一有些無力，哀求道。

“你知道你自己有病他媽來招我！”蕭景軒吼道，聲音直接撕破祈臨市清晨的寂靜。

唐一等他冷靜了些後，把頭抬起來，淡淡道，“我隻是來看欣怡的。我來到這裡是意外。你走吧。”

“哼……哈哈……哈哈哈哈。”蕭景軒氣得笑起來，自言自語道，“是呀！萬一不小心被誰看到，誤以為你也是同性戀多不好？”

唐一無以言對，他被蕭景軒噎得頭皮發麻，蕭景軒自顧自地笑著，久久不肯放過他。

“你打扮成這樣，你以為我會繼續像個白癡一樣圍著你轉嗎？”

“你走吧。”唐一的聲線氣有些發抖，帶著點哭腔。

“哭什麼？你哭著隻會更惡心。還趴在我床邊。呸！你他媽做作給誰看？不知道還以為你情聖呢？”蕭景軒繼續著。

“我求你了。我們好聚好散吧。”唐一的手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的顫抖停下來。

“好聚好散？什麼叫好聚好散？杜生是玩夠你了，還是根本不吃你這套？”蕭景軒看著對麵那人的淚水奔湧出來，發著抖，膽怯地盯著他。

“你怕什麼？這麼久沒見過麵了。寒暄幾句都不行。我又不是沒見過。你裝什麼清高？是不是忘記自己當年的浪蕩樣了？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再叫他們來參觀參觀。省得你裝瘋賣傻的。”蕭景軒就這麼站在床邊，耐心地慢慢折磨著唐一。

他知道自己現在就像個混賬。

是個發了瘋的神經病。

他一看到唐一那種表情，胃裡就翻江倒海地想吐。

他想不通，這個人是抽什麼瘋，就這樣出現在他麵前，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好像他自己才是那個歇斯底裡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