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怕(1 / 1)

索樸本以為這次又會和上一次那樣,在他的精神力進入斯溫的精神海後產生不可言述的反應,沒想到因為手上的傷口太疼,像有根錐子在鑿他敏感的神經,所以其他反應都被痛覺壓製,連頭也沒有露就消失不見。

他看著斯溫蒼白的臉頰,被汗水沾濕服帖在鬢角的發絲,心中一陣後怕。

剛剛,他差點以為斯溫要精神力崩潰不受控了,他的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裡冒出來了。他的手腳冰涼,連同用玻璃碎片割傷手掌時手都在顫抖。

幸好斯溫又一次被他從死神那裡掏了回來。

他抬手看了看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掌,這麼大的用血量,還好他就是A級雄蟲,不然這次的治療能虧得他傾家蕩產。

不過,雄蟲血液這種東西也沒有蟲敢售賣。他再次瞥向躺在床上對此一無所知的斯溫,雖然斯溫他運氣不是很好,但在這一點上又真是命大。

“教授,您坐在椅子上等吧。”希凡搬來一把椅子放在床邊。

這次斯溫的狀況著實把索樸嚇得不輕,因而在斯溫醒來之前,他會一直守在旁邊,以防又出現什麼突發狀況。

也不知道是雌蟲的恢複力太強悍,還是A級雄蟲的血液確實有奇效,斯溫沒讓他等太久就從昏睡中轉醒。

他的雙眼緊閉,眼球在睜眼前先一步轉動,然後睫毛忽閃了幾下,眼皮才掙紮著打開。

斯溫睜眼入目的就是一片冰涼的白色金屬天花板,恍如隔世,讓他一時想不起他在此之前在做什麼、又在什麼地方。

直到索樸的臉晃入他的視線,才讓他的記憶迅速回籠,想起之前的掙紮和驚險。

“教授,我……”他的話剛出口就把自己嚇了一跳,他明明沒有用到嗓子,聲音卻沙啞乾澀,像受損的音頻,卡頓難聽。

索樸的態度很溫和:“你有哪不舒服嗎?”

斯溫感受了一下,他渾身的肌肉像被重物碾壓過一樣酸痛,連蜷縮手指都能感覺到關節的腫脹。他的太陽穴跳動不停,額角深處有細細密密的疼痛。

但,他還是回答:“我還好,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

他擔心他將自己的狀況如實說出,會讓在此之前就無比緊張這次治療的索樸感到愧疚,他也怕索樸不忍他繼續承受痛苦而取消後續治療。

索樸點了點頭,他看出了斯溫在說謊。他是精神力研究專家,又不是不學無術的樣子貨,斯溫的真實狀況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就之前那種程度的精神力動亂,哪怕有他替他平穩,也至少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完全恢複。

但他沒有揭穿斯溫的謊言,隻是安撫他:“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著急,過些日子再來找我談治療的事。”

他也需要好好想想要不要繼續給斯溫進行這麼危險的治療。

他攥緊了沒有劃傷的右手,是他過於傲慢自大,以為憑借自己的實力和A級雄蟲的能力,即使治療過程危險,也有十足的把握保全斯溫。

但這次的治療卻狠狠抽了他一巴掌,讓他知道關乎性命的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然最終斯溫並無大礙,可卻也讓他明白,他並不能百分百掌控治療過程中出現的所有預判之外的風險。

斯溫沒有反駁,儘管他心急想要治愈自己的精神力疾病,但也清楚以自己現在的狀態什麼也做不了。

這次的治療並不算成功,哪怕他以為自己的意誌從上次治療之後有所增強,但依舊沒有扛過精神力暴動的痛苦,再次在這一過程中失去意識。

他失落地垂下眼眸,卻意外看到索樸垂落在身側的左手包裹著厚厚的紗布,這在之前還沒有。什麼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傷口?不會、不會是他咬的吧?

他略有些心虛,失去意識後的事情他並沒有記憶,但現在他卻隱約能在嘴中嘗出一絲血腥味。難道是他太過疼痛,下意識咬傷了索樸?

“教授,您的手怎麼了?”他忍不住問道。

索樸抬了抬自己受傷的左手,不在意地說道:“沒什麼,被玻璃割到了一個小口子而已。”

他看斯溫暫時沒什麼大礙了:“我先走了,希凡馬上就回來了,你有什麼需要就和希凡說。”

他也不等斯溫回答,就轉身離開了。

內室隻剩斯溫和一堆他不認識的實驗儀器。他想要起來穿上衣服,但身上連接著的密密麻麻的接頭使得他連動一下也不能動。

他隻能乖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好在希凡很快就回來了,他拿著打掃工具進來,看到斯溫醒了,十分高興:“太好了,斯溫先生,你終於醒了,我和教授都擔心壞了。”

斯溫微微側過頭朝他看去,就見他舉了舉手中的清掃工具:“你稍等一下,我把這的玻璃碎片和灑出來的藥劑清理一下,就處理你身上的東西。”

斯溫平躺著視線受阻,看不到桌上和地麵上的玻璃碎片。

他想到索樸剛剛說的手被玻璃碎片劃傷,不由問道:“教授是為了給我喂藥劑才劃傷的手嗎?”

“當然不是,”希凡否定得很快,“他是自己劃傷的。”

自己劃傷的?意外劃傷的嗎?但怎麼會?斯溫目露疑惑。

希凡很快解開了他的困惑:“教授沒和你說嗎?他嫌藥劑不好喂,起效也不快,直接砸碎玻璃試劑瓶,用碎片把手掌劃開,擠了鮮血喂給你。”

什麼?斯溫一驚,索樸手上看起來那麼嚴重的傷勢竟然是為了給他喂血才劃傷的?!他內心瞬間被愧疚和感動擠滿,酸澀感再次湧上鼻尖和眼眶。

他本以為是自己無意識中咬傷了索樸,在聽到索樸的手是玻璃碎片劃傷的時,還鬆了一口氣。但,原來索樸的手受傷真的和他有關,隻不過不是意外咬傷,而是索樸主動劃開給他放血……

希凡對斯溫的內心活動毫無察覺,依舊蹲在一旁,邊清理地麵邊說話:“不愧是A級雄蟲閣下的血液,見效就是快,沒一會兒你就有意識能夠自主吮吸了。”

“自主吮吸?”斯溫的臉脹的通紅。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對呀。”希凡絲毫沒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喂血太不方便了,所以教授看你有意識了,就把手上的傷口對上你的嘴,讓你直接吮吸裡邊的血液。”

“這樣的效率高多了,就是教授看起來失血量有點多,臉色蒼白,站都站不穩了。嘖,第一次見教授這麼狼狽。”他感歎不已。

希凡越說,斯溫的心中越像是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

自從開始治療,他欠索樸教授的就越來越多,多到他都不知該如何償還。

索樸是高高在上的A級雄蟲閣下,不缺錢財,不缺地位,不缺權力。而他不過是卑微的D級雌蟲,隻是錢財比彆的蟲稍多一點,除此之外,再無可取之處。

隻有索樸幫他的份,卻讓他想不出他能如何幫索樸。索樸想要的一切,都有無數雌蟲亞雌心甘情願、迫不及待地拱手奉上。

斯溫直到臨離開前,心情依舊沉重。

希凡以為他是因為這次的治療沒有達到預設效果才沮喪,安慰他說:“斯溫先生,你不要難過,無論多難的事情,總會有好轉的一天。”

斯溫勉強扯了扯嘴角,謝過他的好心。

希凡又把剩下的幾瓶藥劑塞給他:“這些你拿回去服下,好好休息。”

斯溫詫異地看了看懷中的藥劑:“這麼多都是給我的嗎?可是,這不是很珍貴的藥劑嗎?”

希凡笑了笑:“沒關係,本來這些也都是為你準備的。剛剛教授專門囑咐我,讓我給你把這些藥劑都帶走。”

斯溫捧著一堆珍貴的藥劑,恍恍惚惚走出實驗室,直到坐上車後座,才回過神來。

他想到索樸被問到手受傷的原因時隻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卻貼心地為他準備了這些藥劑,心中就充滿暖意。他握緊手中的玻璃藥劑瓶,嘴角微微上揚。

然而好運並沒有一直眷顧他。

在他幾天後再次到索樸辦公室談治療的事情時,卻被索樸告知不會暫時再有後續治療。

“教授,為什麼?”他艱難地開口,“是因為這次的治療嗎?但我說過,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怪您。”

“您,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他目光中滿是乞求。

索樸垂下雙眸:“你的精神力太過脆弱,超過了我的預估。再繼續這樣危險的治療,很有可能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他歎氣:“抱歉,之前是我太過狂妄,以為能夠解決你的問題。”

“但斯溫你知道嗎?”他頓了頓,“在看到你的精神力情況不斷惡化而我卻無能為力時,我真的很後悔,很後悔答應讓你嘗試這種前所未有的危險治療。”

“如果不是雄蟲血液很快起效,讓我的精神力能順利靠近,恐怕你現在已經精神力崩潰。”

“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一個活生生的蟲因為我的無能和自大,就那麼走向毀滅。”

他再次說道:“我很抱歉,但是治療必須中止了,直到我找到更安全的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