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是明昭最不喜歡的天氣,可她卻死在了大雨傾盆之中。
如她的父親一般...
如她的母親一般...
刺入胸口的那柄鋒利的劍刃,裹挾著刺骨寒冷的雨水,將明昭那張宛若牡丹顏色的容顏頃刻間褪色成蒼白。
明昭躺在肮臟不堪的泥水之中,雙眼充滿了絕望和憤恨,她轉動著黑漆漆的眼眸,艱難地看著站在她身邊的男子,顫抖的右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角,喉間發出不甘的質問。
“為..為什麼..你們...都..都喜歡她?”
男子沒有回答她,而是冷著一張俊臉,將明昭手中的衣角抽離,毫不留情的轉身,獨留明昭一個人在暴雨中咽氣。
也許是大雨太過密集,砸的明昭呼吸困難。
她費力睜開雙眼,入目卻是一片模糊和渾濁,整個人像是在水中掙紮,心臟像被千斤重擔壓得喘不過氣。
突然,水中湧現出一個水花,像是有人跳入水中,眨眼間就已經遊到了她的身邊,來人身著白衣,在水中浮遊,似帶著一縷明亮的光,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岸上帶。
直到雙手雙腳落在實地上,明昭猛地倒吸一口氣,將吸入肺腑中的水猛地咳出來,原本模糊的雙眼逐漸清晰,她將圍在身邊的所有人容貌和神情看得真真切切。
明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所有人,似是找不到如何發聲的方法,她隻能顫抖著嘴巴,臉頰上的腮肉都抖動不止。
【滴!“改造”係統竭誠為您服務,請宿主在三個月期限內改造自身成功,成為一個能夠善待彆人,感受幸福的“好人”,係統君會時刻陪伴宿主,當宿主將五顆星點亮便視為改造成功,若係統君發現宿主出現“惡念”,係統君就會給宿主一份非常嚴厲的懲罰哦。】
【改造開始~~】
改造?
做個好人?
明昭不知道這聲音從哪裡傳來,就像是刻在她腦子裡一樣,不停地回蕩,震徹人心。
說了兩句話,不等她回答,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時明昭顧不上腦子裡莫名出現的奇怪聲音,眼前的景象更讓她匪夷所思,驚恐萬分。
這些人,這個場景....分明是她為了陷害裴知暮而做出的一個“落水”的騙局,從而讓太子哥哥厭棄裴知暮,重新回到她的身邊。
明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到以前?
她隻記得自己已經被沈以嶠一劍捅死,死在了大雨滂沱的泥濘之中。
難道這裡是地府?
可周圍的一切卻又如此真實,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黏在身上,非常不適,發髻滴落的水滴砸在臉上,帶著一絲清澈的痛意,微風浮動,吹得她身軀一顫,讓她體會到一種不切實際的真實感。
難道她重生了?
回到了以前?
還沒等明昭多加思考,就被周圍的人喊走了注意力。
“郡主,您怎麼樣了?”
“郡主?郡主?您還好嗎?”
“太醫呢?趕快去叫太醫!”
“太子呢?快把太子請來...”
.....
“郡主怎麼突然落水了?”有人納悶提問。
“是不是前日下雨,湖邊的石子路太過濕滑,郡主一時不注意,不慎落入湖中的?”有人猜測道。
“我看郡主不像是滑進湖中的,倒像是...”
“是什麼?柳小姐,你說話彆說半截啊?”
柳輕語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明昭旁邊濕漉漉的女子,晃了晃手中的帕子,語氣猶疑道:“哎呀,我可能看錯了,郡主落水,想必太子殿下定是擔心不已,屆時太子殿下會調查清楚郡主為何落水的?我們就不要瞎操心了。”
“柳小姐你剛才是看到什麼了?”一道爽朗清明的聲音從人群之中傳來,那人緩步而來,雙目直視柳輕語,擲地有聲的問道,“不妨直說,這樣畏畏縮縮作甚,難道隻怕得罪了在場的誰?”
眾人看到來人,立刻躬身行禮,齊齊喊道:“拜見太子殿下——”
明昭聞聲望過去,瞳孔皺縮,眼眸之中閃動的不知是驚喜還是惶恐。
那人還如她記憶之中那般俊美,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有神,雙唇緊抿成線,臉龐線條分明,神情看起來堅毅冷然,眉目之間帶著一絲肅然
一身玄色衣裳,是價值千金,精致大氣的雲織錦緞,這是獨屬於太子才能享受的殊榮和榮耀,衣訣翻飛,仿佛無風自動,給他增添了幾分威嚴和磅礴的神采。
大淵國太子,沈以嶠。
若是以前,明昭見到沈以嶠,定然是滿心歡喜,滿眼是他。
可眼下,她胸膛裡仿佛湧起一陣劍入心口的痛意,疼的她眉頭微蹙。
惜春跟著太子跑來,見到她皺眉,立刻上前,語氣焦急又擔憂的詢問道:“郡主,您是不是太難受了?太醫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將目光再次集中於明昭身上。
沈以嶠轉身看向明昭,曾經豔冠京城的尊皇長郡主儼然成了可憐兮兮的落湯雞,那張美豔的臉蛋上本該出現無助的神色,也應該在此刻立即撲倒在他懷中哭訴落水後的恐慌。
但現在,沈以嶠卻沒有在明昭臉上看到他自以為是的“表情”,也沒有等來明昭的擁抱,反而他在明昭臉上看到了幾分恐懼和震顫,就像是明昭怕他一樣。
明昭怕他?
沈以嶠內心冷笑,怎麼可能?
誰人不知道明昭在京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就連父皇和母後都要多給明昭幾分忍耐和餘情。
今日乃是百花宴,他還在前廳與世家公子吟詩作對,隻見明昭貼身侍女惜春捉急忙慌的跑來前廳,神色焦急的跟他說明昭落水了,生命垂危。
沈以嶠內心沒有因為明昭落水而感到慌張和無措,反而覺得此事蹊蹺多疑,畢竟在他的認知裡,明昭就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但鑒於明昭身份特殊,沈以嶠必須得來到後園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待他一靠近人群,他就聽到了柳輕語剛才的欲言又止,像是有意引導眾人的注意力。
沈以嶠俯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明昭,語氣凝重:“明昭,你是怎麼落水的?”
他目光在明昭身上落了一刻,便立刻悄無聲息的挪到明昭身後的女子身上。
那雙冰冷淡漠的眼眸瞬間變得關切又溫柔。
明昭見到沈以嶠眼神的轉換,突然有點想笑。
她以前不知沈以嶠早就懷疑她此次落水是她故意為之,還眼瞎以為沈以嶠這副神色是因為太過擔心她而出現的。
如今明昭將沈以嶠這副神情看入眼中,卻覺得萬分清晰透徹。
原來,沈以嶠的“溫柔繾綣”都給了裴知暮,而她從始至終都是個自作多情的笑話。
明昭看了眼柳輕語,恰好和她對視一眼。
柳輕語剛才那句看似無意提起,實則有心驅使的話是明昭要求的,為的就是讓她在沈以嶠麵前裝作“證人”,誣陷裴知暮推她落水,這樣就能以“謀害皇親國戚”的罪名讓裴知暮下獄。
而這一場騙局在前世確實成功了,裴知暮被她誣陷入獄,但沈以嶠卻力保裴知暮,因為他覺得事出蹊蹺,需要再次調查一番,不可以輕易定罪一名官宦之女。
但明昭豈會不知沈以嶠的真正心思,他並非他所言的大義凜然,剛正不阿,而是心悅於裴知暮,不舍心愛之人下獄遭受折磨,所以才那麼急切的想要將裴知暮救出牢獄。
正因為有這麼一份情誼在,沈以嶠找到了另一個證人,推翻了柳輕語的證詞,威逼利誘柳輕語將背後慫恿之人交代出來,柳輕語也是個怕事的人,直接把明昭供了出來。
沈以嶠得知是明朝陷害裴知暮,火冒三丈,立刻進宮請示皇上,要求皇上懲戒明昭。
皇上得知此事,礙於太子和裴知暮父親是當朝禮部尚書的緣由,便故作生氣的斥責了明昭,罵了她幾句“頑皮、胡鬨”,然後將她禁足侯府一個月,便將此事翻篇而過,不再提起。
所以,明昭哪怕被沈以嶠有心質問,但她心裡非常清楚,今日這場“落水”局,她必贏。
她既然重獲新生,定然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沈以嶠曾經找到的新的證人她已經清楚是誰,隻要裴知暮入獄,她立刻將那人滅口,之後在尋個契機,把柳輕語這個沒出息的牆頭草給解決掉,就算沈以嶠是大淵國太子又如何?
他再也無法救下裴知暮!
明昭抬眸,眼底戾氣一閃而過:“當然是唔...”
係統:【滴!檢查到宿主惡念,懲罰開始!】
明知還未反應這道奇怪的聲音從哪裡冒出來的,一股撕裂的痛苦從心口驟然湧出。
宛若那晚被沈以嶠一劍穿心的疼痛,疼痛如此劇烈,幾乎讓明昭無法忍受。
沈以嶠見明昭神情猙獰,像是承受無法難言的痛苦,忙道:“明昭,你怎麼了?”
惜春目光擔憂,驚呼道:“郡主?”
明昭比沈以嶠還要不解自己此時所遭受的痛苦,但心口傳來的疼痛讓她無法撐住身子,隻能無力地向後栽倒。
本以為會摔在硬邦邦的地上,卻不小心陷入一處柔軟清香的懷抱之中。
係統:【懲罰結束,請宿主做個好人,若再次激發惡念,懲罰會再次開啟哦!】
係統:【若是懲罰次數太多,宿主身體無法承受,便會直接死亡!】
疼痛如退潮一般消失,明昭長舒一口氣,眼睫微顫,被水浸潤的黑眸直直地看向抱著她的人。
這是她前世最討厭的人,也是剛才跳入水中救起她的人。
裴知暮。
她不得不承認,裴知暮也有一副好皮囊,精致小巧的臉蛋,櫻唇瓊鼻,似一朵嬌嫩欲滴的茉莉花,尤其是她這雙含情脈脈的眼眸,如最純淨的清泉,凝望著你,水光瀲灩,璀璨明亮,仿若晴光散落。
但最讓明昭驚訝的是她眼中的情緒。
她好像在...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