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李樂隻搞明白一切後,有幾分恍然,誰能想到當事人說的話南轅北轍,沒有一點相通的地方。
以為對方是科舉作弊惹了官司,誰能想到對方是做生意的!
這不搭噶的事湊在一起,他居然還真的算了,越往下想,李樂隻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求問,現在他還能不能跑路?
——大約是不能了。
一個做生意的人能卷入官場是非中,林老爺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越是這時候,李樂隻越冷靜。
現在林老爺已經走了,事情敗露,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即使他回來了,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他也一定能想到法子應對。
李樂隻放下心來,還有心情對氣憤不已的高明禮道:“何必生氣,即使他想隱瞞也逃不過我的眼睛。”
“嗯,”高明禮傲嬌道:“那是自然,師父本領通天,任他如何謊話連篇也絕逃不過師父的法眼,但這也不是對方欺騙師父的理由。”
“這件事背後沒那麼簡單,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出了這道門,林老爺依舊是前來大安縣考童生試的人。”
“啊?”高明禮不理解,但足夠聽話。
李樂隻說什麼,他便做什麼。
出了這道門,他就當自己什麼也不知曉。
背過身,走出門,高明禮在心裡頭細想了一會,終於理解了師父的深意。
林老爺是他老爹都要攀附的人,還是青州最富有的人,其背後的背景絕不簡單,而這等人物,來到大安縣都要藏頭藏尾,不露分毫,一定有什麼東西是他不能知曉的。
比如,為某位大人物私底下辦事!
是了,隻有為大人物辦事才會這樣,然後,為了事情的成功,才會三番五次請師父相助。
林老爺辦的事情絕不簡單。
因此師父才會讓他出了這道門就當不知道這件事,話本裡可是寫了,無意知曉秘密的人,都會被嚴刑拷打。
師父這是為了他的安全,在提醒他。
想明白後,高明禮不再糾結林老爺騙人的事,心底還有幾分自豪,他也算是參與到大計裡的一環,雖然隻是一個路人甲。
李樂隻哄好了高明禮,長籲一口氣,希望高明禮能夠將林老爺的事情忘掉。
這樣以後出了事,他也可以拿他算的是“考童生試的林老爺”而非做生意的林老爺。
說起來,他算還是弱了點,居然不能算出一個人的生平,隻能得到結果。
改明兒,還是要把書拿出來學習學習,爭取早日掌握這項技能,也好過現在,總是碰運氣。
再這樣下去,小命不保。
*
林老爺回到青州後,立馬和周家人聯絡上,並在周家的眼皮底下前往刺史府,裝作為周家打通關卡,實際告訴刺史周家人背地裡乾的事。
雖然隻知道一點皮毛,但也足夠和刺史聯手,一同針對周家。
當然,如果青州的刺史不是公孫卓然,林老爺也不會找上門,直言不諱談起周家的事。
畢竟周家背後有一位貴人,一般的刺史都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敢得罪周家還會出賣林老爺。
可公孫卓然,那是赫赫有名的臭脾氣,剛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京官,不然,他一個丞相的兒子,也不會派到地方來當刺史。
與公孫卓然合作,還有往日的交情,林老爺十分放心。
也正是與公孫卓然合作,周家的事才能快刀斬亂麻,其犯下的罪證,沒有一絲阻攔送到了丞相的案桌上。
丞相將證據直接送到了皇帝的麵前。
此時,皇帝剛登基一年,正愁沒人拿來開刀,更何況,周家的那位太妃,曾經也為難過尚是皇子的皇帝。
新仇舊恨下,周家販賣官鹽案迅速結案,成年男子全部斬首,女子充入教坊司。
獨留太妃還活著。
*
周家案流傳到大安縣,距離林老爺離去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妙道觀已經修建完畢,李樂隻也搬回妙道觀居住。
除了他以外,高明禮也來了,隨行的還有小廝和請來教導高明禮學習的老師。
這三個月內,李樂隻時不時憂心著毫無消息的林老爺,不止一次動了要搬家的心思。
可是在古代,搬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換個地方居住,沒有田沒有房,他連百姓都算不上,是流民。
一旦成為流民……可不會有好下場,可能還會去當乞丐。
遂放棄。
李樂隻心底歎了一口氣,默默給三清老爺上炷香,上香完畢後,才走到水井處,打上來一桶水,拎到外麵的菜地去澆水。
“李神仙,”王二媳婦打聲招呼,“您老人家又在澆菜啊,這菜長得可真水靈,和我們種的就是不一樣,李神仙,你平日裡是怎麼種的?”
王二媳婦已經多次前來妙道觀上香,憑著她三寸不爛之舌,已經和李樂隻混熟了,不說關係有多好,但也能搭上話。
就憑這一條,十裡八街的都羨慕她。
“天生地養,貧道隻是每日清晨澆了一次水,”這三個月裡,他沒有下過山,日子平淡如水,每日也隻有澆菜的時候,才能感到一絲樂趣,故而,日日不落。
李樂隻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沒有任何隱瞞。
王二媳婦看著地裡的菜,比起她在菜農那買的還要水靈,心下意動,這菜可是李神仙親自種的,又種在道觀的旁邊,平日裡受到了不少香火的熏陶,若是她從李神仙這裡,買點菜回去給她兒子吃,也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兒子感受一下開竅。
王二媳婦覺得可行,也將這事同李樂隻說了一聲,沒說旁的,就說了一句想買點菜回去。
李樂隻:“菜不值錢,你走的時候拔上兩三顆即可。”
怕王二媳婦日日常來,李樂隻又補上一句:“這菜是我平日裡要吃的,你們要我可是不賣的。”
潛意思,隻有這一次機會。
王二媳婦也聽出來了,也知日日來買菜是不現實的,能得兩三顆,已經是她天大的福分。
何況,李神仙都如此說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高明禮站在牆根處,聽到了這件事,他不解地探頭看著地裡的小白菜。
想著那位上香的婦人為什麼會盯上他師父種的菜,難道是他師父種的菜和彆人種的不同?
高明禮想不出來。
但他會問人,他將這事跟教他讀書的老師說了一聲,老師得知後,也怔愣了一會,才說道:“會不會是因為李神仙用了仙術,這才種得與彆人不同?”
“……”
這比高明禮想的還要離譜,高明禮無話可說,他算是看出來了,老師也不知道。
還仙術,他承認他師父是有本事的人,但也不至於說他師父會仙術吧,那他師父還是人嗎?
也許?不是?
高明禮跑到李樂隻旁邊,小聲問道:“師父你是人嗎?”
李樂隻聽了,看傻子似的看向高明禮,“少看話本子,你怎麼不說你師父是妖?”
張口就問候他不是人,要不是看在這小子沒文化的份上,李樂隻一定會讓他知道,花兒為啥會那樣紅。
“那師父你是妖嗎?”
我是你爹,李樂隻心裡想著,麵上繃緊著臉皮,沒忍住一巴掌拍在高明禮後腦勺,“還不去讀書,以後出門彆說是我徒弟?”
“啊?”
“我嫌丟人。”
高明禮:“……”
到最後高明禮依舊沒有弄明白他師父種的青菜為什麼比彆人水靈,還惹得他師父對他的格外關注。
比從前還要多的課業就能說明白一切。
*
“李神仙,你在嗎?”門外突然有人喊道。
李樂隻走出門,看到身掛佩刀的衙役,他疑惑道:“有事嗎?”
“李神仙,勞煩您同我們走一趟,”衙役道。
這番動靜,也引得高明禮走出來瞧熱鬨。此時,王二媳婦尚未走,正在菜地裡拔兩三顆青菜,正疑惑衙役為什麼會來妙道山,就聽到這番話。
她看了一眼衙役裡頭的人,其中有一人還是她老公弟弟的朋友,有幾分交情,她將菜放進菜籃子裡,湊過去,問道:“這是怎麼了,縣老爺有事要請李神仙去算算?”
衙役中的一人見是王二媳婦,也願意給她麵子,說道:“是有人狀告到縣老爺那,此事涉及到李神仙,所以,我們才會請李神仙下山。”
王二媳婦嘀咕一句:“什麼事還和李神仙有關。”
但她不敢多問,這是官家的事,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夠摻和的。
高明禮則無顧忌道:“我師父涉及到什麼事?你們不說清楚,可不能帶我師父走。”
衙役臉色為難,高明禮是高家的人,是縣裡有錢的一家,他們就是個衙役,也不願意多得罪。
衙役道:“有人狀告李神仙是江湖騙子,那家人是個難纏的,所以我們……”
這也是他們為什麼還會好言好語,畢竟,這件事要不是和李神仙有關,縣老爺都不想搭理。
他們當然不會覺得李神仙是江湖騙子,這也是他們稱呼未變的原因。
至於彆的,也隻有李神仙和他們走上一遭,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
在此之前,他們也不願得罪李樂隻。
“我師父怎麼可能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