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過年的時候,田清曉收拾了回家的東西,問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的司夏:“老師,我要帶俊俊回老家過年,你在哪過年?”
公司放假了,家裡人不想見自己,每年新年都是自己一個人過。
司夏有點百無聊賴,他回過神,朝田清曉眨了眨眼:“哦,我就在家。”
“那我們走了,冰箱裡有飯菜,你下午放在微波爐裡熱好自己吃啊。”田清曉叮囑完,領著俊俊往門口走去。
等他們離開,房間裡一片清冷。
最近回家,除了到處搗亂的俊俊,就是滿室暖暖的飯菜香,還有笑得一臉燦爛的田清曉,一下子安靜下來還真不習慣。司夏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將音量調到最大。
這時,手機嗚嗚作響。
看到南真的名字,司夏飛快地關上電視,正襟危坐,接通手機:“真姐,怎麼了?”
“小田兒呢?”南真問。
“她和孩子回她老家過年去了。”
南真輕聲道:“我們那邊新婚第一年,外嫁的女子要帶老公回娘家走親戚,你趕緊去,彆讓她為難。”
司夏道:“你彆誤會……”
南真輕笑一聲:“那麼可愛的女人,不管是不是合作,好好待人家。”
模特界的人大部分都有一個特點,男女通吃。很不幸,南真也有這個毛病,看見帥的美的就喜歡胡思亂想。她不會做什麼,隻是單純欣賞解悶,最多上手摸摸,說點話逗逗。
司夏嗬斥了她一句:“你老實點,小田很傳統,彆嚇到她。哪天我叫幾個小明星去你那拍點照片,剛簽了幾個新人,都挺符合你的審美,彆打小田的主意。”
南真笑出了聲:“想哪去了,我隻是喜歡她的性子,多單純善良的孩子。”說到這,她收起了笑,“雖然咱們不是好人,但咱們不能欺負老實人,不能喪良心,聽著,好好護著她。”
司夏沉默了片刻,應了聲:“我知道的。”
田清曉家在重慶鄉下的一個小村子裡。
闊彆故鄉多年,她有點忐忑不安,拎著大包小包走進院壩,小心翼翼地喊:“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沒多久,田爸爸和田媽媽沉著臉走了出來。
田清曉急忙放下手裡的東西,擠出燦爛的笑容:“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田爸爸沉著臉問:“聽說你又結婚了,你男人呢?”
從小經常挨揍的田清曉後背一涼,牙齒打架。
她努力維持著笑容:“他忙,我過段時間再帶他回來。”
聞言,田爸爸將自己身上披的軍大衣一掀,衝到院壩揪住田清曉的頭發,揚起巴掌朝著她的臉劈頭蓋臉地就扇:“臊皮的東西,以前離婚,現在結個婚連男人都不帶回來。你給老子滾出去!滾!”
俊俊在一旁被嚇得哇哇大哭。
田媽媽衝過來護住她:“你讓她走就行了嘛,你彆打她的眼睛,你要是把她打瞎了她怎麼養娃兒?”
“老子就要打死她,她是我們田家的恥辱!是老子這輩子的恥辱!”田爸爸怒不可遏,下手越來越重。
田清曉被扇得兩眼直冒金星,腦袋嗡嗡作響,連躲都忘了。
前夫騙走了她家很多親戚的錢,一走了之,父親把這筆賬都記在了她頭上,結結實實打了她好幾頓。這幾年她有家不敢回,今年欠的債終於快還清了,她才敢回家看一看。
正被打得暈頭轉向之際,一個人衝過來,抱住田爸爸:“伯父,彆打了。”
田清曉看清來的人,終於忍不住哇地一下哭出了聲:“老師,你來了。”
做娛樂行業的自然要比普通人精致許多,對這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渾身香噴噴,麵皮白到幾乎透明的司夏,田爸爸滿心看不起。他坐在煤爐旁,任憑司夏說了一大框好話,也沒賞給司夏一個好臉色。
直到司夏拿出一張銀行卡,恭恭敬敬地遞到他手裡:“爸,這邊結婚的風俗習慣我不太懂,我按我們那邊的風俗準備了88萬彩禮,請您收下。”
田爸爸這才冷哼一聲,接過銀行卡遞給旁邊的兒子,又衝田媽媽吼了一句:“麻皮,懶婆娘,愣起搞哪樣?趕緊做飯。”
司夏看得目瞪口呆。他和家裡人的關係向來不太好,和自己父親從來都是硬碰硬,可他從未想象過,一個父親,會如此不尊重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怪不得,田清曉身上天生有一種好欺負的氣質,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她能那麼善良,太難得了。
趁田媽媽在做飯,司夏跑到正站在院壩邊抹淚的田清曉身旁,小聲道:“你們這結婚第一年必須帶姑爺回家,你怎麼不告訴我呢?要不是南真讓我跟過來,你今天要被打死的。”
幾年沒回家,剛進門就被父親劈頭蓋臉一頓打,田清曉幾乎崩潰,此刻心底所有的傷痛都泛了上來。
她看著遠處的山巒,哭得肩膀都抖:“我對誰都以誠相待,為什麼沒人愛我?”
因為你很好欺負啊。
司夏不忍說出實情,轉移了話題。他掏出紙巾替田清曉擦著眼淚,安慰道:“想要彆人愛你,你必須愛自己。不要怕,以後我給你錢,給你機會,以後你可以做很多事,你能把俊俊照顧得很好。到時候,就有很多人會愛你。”
田清曉轉頭看著他,紅著眼睛問:“你呢,你會愛我嗎?”
當年南真剛上社會時和田清曉一樣,太老實太好欺負了,沒人保護,又長得漂亮,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很慘很慘,導致她養出了很多怪癖和怪毛病。每每想到這些,司夏都覺得胸口鈍痛。
現在既然自己將田清曉拉進這個圈套,就要護田清曉周全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然,對田清曉太不公平了。
他看著田清曉被扇腫的眼眶,一字一句地承諾:“我可以做你的哥哥,做你的親人。我們一起好好生活。要是你一輩子遇不到自己的心上人,哥哥就保護你和俊俊一輩子。”
儘管沒得到最想要的答案,但田清曉對這個的答案很滿意。
司夏將她拉出了債務泥潭,又讓她和孩子過上了正常的生活,現在他願意和自己做家人,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她破涕為笑,喊了一聲:“哥……”
這時,田爸爸走出門,大喝一聲:“田清曉,你站起做哪樣?裝死嘜?快點幫你媽煮飯!滾進來!”
罵完,田爸爸又氣衝衝地進屋了。
司夏朝田清曉笑笑:“彆生氣,也不是天天見他,忍忍,等回家了就好了。”
田清曉含著淚點了點頭。
她有家可以回了,她和哥哥,還有俊俊的家。
四年後,親子運動會的看台上,田清曉拿著塑料小拍子拚命地加油。賽場上,司夏正用小推車推著俊俊,正拚命地奔跑。
終於,司夏司俊父子組合第一個衝破的終點線。
田清曉興奮地在原地直蹦。
這座學校的學生大多非富即貴,旁邊一位同學的媽媽見自己的老公孩子落了下風,憤憤不平,堆了笑,陰陽怪氣地問田清曉:“小俊媽媽,小俊爸爸跑得真快,他很年輕哈。哎,你們家隻有小俊一個孩子嗎?怎麼不多生一個?是不是有什麼身體問題呀?”
有時候田清曉真不喜歡和這些貴婦說話,她們個個生活優越,可能是吃得太飽了,中間有些有錢又沒素質的人總喜歡沒事找事。但她現在也是其中的一員,所以免不了要懟人幾句,否則彆人都覺得她好欺負,於是她用小拍子給自己扇著風,拖長了聲調道:“帶孩子多辛苦,我老公心疼我,說有司俊一個孩子足夠了。所以,我除了管管家,就是管管自己家政公司,真的不想再生一個了。”
有錢人家,像司夏那樣不亂來又心疼老婆的男主人很少。對方冷哼一聲:“我老公每月給我三十萬零花錢,我不用出門上班,太無聊了,就生了三個孩子。”
田清曉滿臉羨慕:“哇,我老公每月才給我二十萬。三十萬?你老公對你真好,一個孩子每個月給十萬。呦,不對,忘了把你自己算進去。”
聽出了田清曉話裡的譏諷意味,對方勉強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回家的時候,司俊騎在司夏肩頭,不停地喊著“駕,駕,駕”,田清曉一臉笑意地跟在父子倆身後。
走到自家的車前,司夏拉開後座的車門,對田清曉做了個請的手勢:“公主殿下請上車。”
田清曉笑著上了車,又從司夏手裡接過司俊,罵了聲:“小崽子,都一米二了,還要爸爸媽媽抱來抱去。”
司俊將頭紮進田清曉懷裡擰了擰。
田清曉數落道:“小心,彆把你的眼鏡磨花了。”
司夏上了駕駛座,叮囑母子倆:“你們把安全帶係好。”
司俊沒聽父親的話,他看到了副駕駛座上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子,探過身去拿:“爸,這是什麼?給媽媽的小驚喜嗎?”
田清曉趕緊抱住司俊:“小祖宗你坐下吧,那是你爸拿去走親戚的。
司夏的副駕駛座和小驚喜都是獨屬南真的。
除了南真,司夏從不給哪個女人準備禮物,他對南真的迷戀已經成了生命中的習慣。田清曉先是不解,後是心疼,現在她覺得,隻要這份迷戀不影響司夏的正常生活也沒什麼。
司夏從後視鏡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晚上做盆盆蝦吧。”
“好啊。”田清曉笑著答應。
司夏將田清曉母子倆送到家後又離開了,晚上才頂著右臉上清晰的巴掌印美滋滋地回來。
今天南真扇了自己一巴掌,被她手打過的地方直發燙,嘿嘿,她太美了,怎麼愛都愛不夠。這輩子愛不夠,下輩子也愛不夠。
他一邊想入非非,一邊推開了房門。
溫暖的燈光裹著鮮辣的菜香鋪麵而來。
司俊坐在客廳中間的地毯上玩著四驅車,看到他抬頭喊了一聲:“爸,你回來了。”
聽到聲音,戴著圍裙的田清曉笑吟吟地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一盆紅彤彤的大蝦。
“哥,你回來了。”她盯著司夏的臉瞧了瞧,忍不住噗嗤一笑,“去用冷水洗洗臉,再用冰塊敷一下,疼不疼呀?”
瞧,有家真好,有人關心惦記。
“哎……”司夏應了聲,進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