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花落知多少(1 / 1)

鏡鸞隱 常九思 4949 字 7個月前

沈南意征了征繼續和周今宜吃起瓜子來。

見氣氛一時間冷了下來。淑貴妃笑著圓場道:“我燕國還有諸多青年才俊,隻要公主願意.....”

不料,還未待淑貴妃話落,辛妲公主已站起,一字一頓道,“皇上、娘娘,辛妲出身小國不懂中原禮儀。隻是在我們北胡有種花叫連理,它一生隻綻放一次,辛妲願如此花,此生隻為一人開。”說完轉頭望向沈南意,眼神熠熠的盯著他。

作為北胡君主與皇後的小女兒,獨孤昱和獨孤意的胞妹,辛妲素有“草原第一美人”之稱。她熟讀儒家四書五經,更是善騎射、知謀略。

那年北胡與燕國之戰,她年少輕狂,仗著一身武藝,男扮女裝,私逃出宮,混入軍隊中。

在戰場上,不過一個回合,便被沈南意挑落馬下。鮮血彌漫、黃沙漫漫的戰場上,她卻記住了那個即便是殺人都依舊帶著微笑的男子。那是她這輩子最狼狽卻是最美麗的邂逅。

辛妲公主杏眸明亮,灼灼逼人的抬頭看向他,光彩飛揚的深處略有一點兒羞喜,沈南意深邃的眸子和她淡淡對視,其中隻是無底似的幽黑,絲毫不見任何情緒的波動。

獨孤意雙手作揖,道:“請皇上、娘娘恕罪,辛妲從小備受我父皇母後寵愛,衝撞之處還請恕罪。”

淑貴妃笑道:“何罪之有,公主如此率真,本宮喜歡還來不及呢。”

獨孤意雖口說告罪,實則告訴眾人,辛妲公主乃是雪國皇上的掌上明珠,此次執意嫁給蘇子風,如若不允,定會影響到兩國邦交。

雖說北胡此次乃是戰敗國,不過是來和談的,可昭帝年紀漸大,已不願再生事端。倘若兩國聯姻,對兩國邦交自是最有利的。

周今宜瞧了眼沈南意,見他坐於席間,一言未發,隻是雲淡風輕地端過酒杯,慢慢品酌,順手還吃起了她案上的瓜子。

“說你呢,怎麼得有個表示吧,我的夫君可不想被人說沒禮貌。”周今宜用手肘碰了碰沈南意。

那晚的坤頤殿觥籌交錯、人聲鼎沸,縱煙花璀璨,美人如雲,可周今宜卻隻記得沈南意那淡淡的一句:“家有悍妻,未敢自遵。”

周今宜一口酒沒吞下去差點噴出來,心裡惡狠狠罵道——沈南意,真是個十足的混蛋!

見下方的沈大人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淑貴妃覺得有些頭疼,“孩子,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沈南意這邊廂卻是忙不迭的鄭重點頭,“母妃說的極是,兒臣的王妃實乃是天底下最溫婉柔順之人。”說著就舉起手要發誓。

淑貴妃忙打住她,也不懂這孩子是啥了,平日都是端莊穩重,可隻要是跟周今宜有關的事,向來不著調:“好了好了,你夫妻二人鶼鰈情深,本宮與皇上自是清楚。”

說著,又瞧向辛妲,“公主,你也瞧見了?公主身份貴重,我大燕好男兒眾多,自有公主中意之人。”

辛妲端起麵前的酒,一口飲下,眼光一抬,“來日方長,本公主絕不輕易放棄。”

淑貴妃尷尬的笑笑,舉起酒杯,道:“公主心直口快,好爽大方,本宮甚是喜歡。”

周今宜吃了口瓜子,心裡暗暗給淑貴妃點讚,這宮裡的人各個講話都如此得體!

此時的獨孤意眼光正瞧見淑貴妃身旁的女子。他正往她這邊看,與她目光相觸的一瞬間唇角閃過一絲笑意,轉而消失在眉眼的淡靜處。

今晚的安謹穿了身淡綠色的繁花宮裝,外麵披著一層金色薄紗,寬大的衣擺上鏽著紫色的花紋,三千青絲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其餘垂在頸邊,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紅色寶石,點綴的恰到好處。

此時正坐在淑貴妃身側,巧笑倩兮,儘顯夫溫婉。對席上剛發生的事恍若未聞。

趁著四周紛鬨,安謹悄悄起身離開了宴席,獨自往坤頤殿內苑深處走去。今天內侍宮娥們多數都在前殿,後麵人靜聲稀,唯有紫薇花層層簇簇綻放,花開滿樹,豔麗如霞。

她慢慢走至臨湖的柳樹下,慢慢蹲下來,心臟一跳快似一跳,幾乎要破腔而出。風吹過,紫薇花搖落了滿身,她扶著樹乾緩了會兒,胸口的不適才略覺得好些,這才緩緩站起。

身後靴聲微響,“在下獨孤意,唐突了玲瓏縣主。”來人正是獨孤意,聲音裡帶著一貫的慵懶。

紫薇樹下,獨孤意一身紫衣,瀲灩風采,輕輕彈去落在肩頭的紫薇花,笑容裡說不出的瀟灑。

他看了看安謹神色,皺眉道:“竹葉青,要不要?

安謹嘴角揚起個愉悅的弧度,從他手中拿過酒壺:“謝謝”。

夜風微涼,水月蕩漾了一湖波光,倒映著皎皎的明月。

“敬你!”安謹將酒壺輕叩蘇子淩手中的酒壺,輕輕一笑:“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你一直仰著頭不累嗎?”獨孤意輕笑一聲,從安謹手中拿過酒壺,“沒人教過你,哭一哭,心就輕了,也不痛了。”

“如果哭有用的話,像我們這樣的人還能活到今天嗎?獨孤王子來找小女,怕不是單純的來安慰我吧。”安謹語氣中有著淡淡的自嘲。

“早就聽聞縣主心有七竅,最是通透,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無他,不過小王希望可以和縣主各取所需。”

安謹起身,站起,微微閉目,臉上慢慢浮現他一如往常清湛的笑容:“獨孤王子客氣了,隻是我與人合作,向來要先看到誠意。”

獨孤意他劍眉微挑:“小王自不會讓縣主失望!”

第70章

宮宴散了後,周今宜趁著沈南意被一群老臣圍住各種恭維的時候,帶著阿離和阿宴率先出了宮。

初春的風很冷,幾個人渾身裹得像毛團一般。阿宴一手挑著燈籠,一手扶著周今宜,輕聲勸道,“小姐,今天晚上冷,要不等等殿下?”放著又寬又軟又暖和的鑾駕不乘,這樣走路不是自己找罪受嗎,實在是不符合周今宜一貫的處事風格。

“不行,我不能長他人威風滅自己誌氣。”

這,懲罰自己跟長誌氣有什麼關聯嗎?兩個小丫頭隻覺得滿頭黑線!

這時,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宜兒!”

沈南意一路趕了過來,見周今宜不知是氣得還是凍的,她的臉色蒼白,身上氣質說不出的冷冽。

晚上燭火微弱,沈南意看不清楚周今宜的表情,隻覺那一雙眸子似是柄寒冰做成的利劍,直直刺向她,令觸目生寒。

“宜兒……”這下玩兒大了,沈南意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釋一下。

“何事?”葉蓁蓁賭氣地看著他,語帶譏嘲,“殿下怎麼沒有留下來陪辛妲公主?”怪他長了張桃花臉,斬不斷的孽緣!

沈南意快步跟上來,走過她身邊時,他想來牽她的手,卻被她狠狠甩開。周今宜低聲說了兩個字,“妖孽。”

沈南意莫名就覺得心口一窒,難受得緊。

“我……真的不知道那日的敵將是她。”

不理他。

“在戰場之上隻有敵我,何況當日戰況緊急,我根本不記得她。”

不理他。

“我連看她一眼都沒看過,長得是方是圓都未曾留意。”

依然不理他。

阿宴一旁看得十分著急,太子殿下都這樣了,小姐您就不能給他點麵子嗎……況且,長得好看輕易惹桃花也不能怪他的好不好!

周今宜又怎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雖然如此,她卻依然很生氣,如今尚且就有這麼多擋不完的桃花,若是日後他登基為帝.......想到不久的將來,周今宜就覺得頭大。

沈南意想拉周今宜的手,被她掙開幾次,他最終攥緊了她的手不放,兩就這麼彆彆扭扭地上了鑾駕,馬蹄輕揚,消失茫茫的夜色中。

回到了府中,沈南意一路厚著臉皮尾隨周今宜回去。

沈南意不擅長哄女人,向來都是女人上趕著討好他,何時輪到他低聲下去去哄人。

如今對上氣鼓鼓的周今宜,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該解釋的話也已經說了,而且他覺得那些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

氣氛一時很是尷尬。

周今宜已經十分疲憊,早早地爬上床睡覺了。沈南意一個人則坐桌邊低眉沉思。

今日這事疑問有二。第一,辛妲貴為公主,若是兩國聯姻,自有北胡國主親自出麵發來國書為證。此次北胡前來大燕雖是朝賀,但畢竟是作為戰敗國前來何談,在此等情況下辛妲冒然自提婚事,與禮不合?第二,獨孤意表麵上是被指派前來何談,可以他觀察,這獨孤意絕非凡人。

若辛妲此番前來乃是私下行為,受了獨孤意的攛掇那就說得通。如果二人聯姻成功,辛妲自會記得獨孤意的一份好,為他日後成事有所助力;若是聯姻失敗,甚至辛妲在大燕出了點事,那兩國紛爭必然再次興起,皆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獨孤意未必不能漁翁得利。

想到對方居然利用了自己,便氣得重重地一拍桌子。

帳內已經睡著的周今宜似乎被他這一下吵到了,不舒服地哼了一哼。

沈南意趕緊脫了外衣,放輕了手腳,輕輕地爬上床,鑽進被子裡,把周今宜拉進懷裡緊緊擁住。

連日的勞累此時仿佛突然踏實下來一般,他長長地出了口氣。沈南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宜兒,你放心,我此生絕不負你。”

迷迷糊糊中,周今宜嗯了一聲,翻了個身,推開他,打著哈欠很快睡過去。

沒想到沈南意很快湊了過來,緊緊抱著她,四肢幾乎纏她身上。

周今宜很不適應,掙紮了一會兒,他卻死死不放,最後伏她耳邊低聲說道,“彆動,就在我懷裡,好好睡吧。”

因為沈南意抱得太緊, 周今宜睡得並不安穩。

夜半時分,周今宜隻覺得全身黏糊糊的,半睡半醒之間,做了個夢,夢見辛妲披著大紅嫁妝嫁了進來,正掀開蓋頭,笑盈盈的叫她“姐姐”。

“滾”周今宜下意識的抬起腳來,一個猛踹!

耳畔突然響起沈南意的慘呼聲。

周今宜從夢中醒過來,有點懵,好一會才清醒過來。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沈南意正側躺著,痛的忍不住蜷起身體,痛苦地低哼著,額角已經暴起了青筋。

“阿意,你怎麼了”周今宜問道。

“……”沈南意隻覺得頭上黑線直冒,此時此刻的心理曆程,難以用語言描述其萬一。

“快,傳太醫”周今宜當下立斷,撩開帳子對著外間連聲喊道。

太子殿下受傷的消息一路飛奔著傳到宮中,院正大人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林悅從床鋪上扯了下來,一路吹著冷風,被馬顛得的一把老骨頭都快要散了。

到府中的時候已經完全醒了。待看明白沈南意的傷處時,他嚇了一跳,隻覺得老臉通紅。他從醫多年,見多了疑難雜症,似今夜這樣的案例還是頭一回見。

怪不得連淑貴妃都說太子殿下夫妻二人鶼鰈情深,如今看到何止是鶼鰈情深,簡直是.........

院正板著一張臉,強忍著不被沈南意發現他的心理活動,給他診治一番,又開了滋補養身的藥方,最後把太子妃娘娘請了出去,對這沈南意再三叮囑道,“請殿下千萬保重身體,這幾日切忌行房事,注意休養。日後、日後...”老院正紅通著一張老臉,半天憋出一句話:“日後可一定要輕著些、凡事都要克製些。”

沈南意聽完這話,一口氣堵在喉嚨裡,出又出不去,漲的臉通紅,隻覺得那地方更疼了。

待院正走後,這疼痛才有所緩和,他身上方才疼出了一層汗,額頭的汗現還沒消完。周今宜擔憂又慚愧地跪坐床上,低著頭親自給他細細的擦汗。

見她如此,沈南意隻覺得心裡的那股熱浪被一股清涼的風吹過,瞬間變得十分舒服。

“還疼嗎?”周今宜小心問道。

“疼。”沈南意故意悶聲答道,臉上配合地現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嘴裡絲絲地吸著涼氣。

周今宜更內疚了,“對不起……真不是有意的。”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

“怎麼了?”周今宜嘗試著抽了抽手,卻被沈南意緊緊地握住了。

沈南意用力一拉,周今宜反應不及,一下子跌入他的懷中。他雙手緊抱著她,按著她不許她動。

“宜兒,你不要生氣了。”沈南意的聲音自周今宜的頭頂輕輕地響起,大概是方才疼得,他現的嗓音略帶了些沙啞。

周今宜伏他胸前,沒有回答,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這一低頭,冷不防又撞上了沈南意的胸口,“咚”的一聲,沈南意疼的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