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燈火稀，周瑜疲憊地放下筆，撐著臉閉目養神。

風吹起燭火搖曳，門被輕輕打開，一襲紅衣吹入房中。少年見周瑜於案前小睡，腳步無聲走上前，伸手撩起周瑜額角垂落的發絲，免得落入硯台之中。

這是如此微小的舉動，卻讓夢中人悄然睜眼。

多年未見的容顏於赤色一角，與憶中重疊，令周瑜錯愕晃神。

“伯符，可是你來了？”

周瑜開口，聲音有些激動和顫抖。

換為“伯符”的少年未應答，他離開周瑜身側在房中渡步。周瑜望著對方，看著少年臉上好奇的神色。

少年停下腳步，站在一張畫像前。畫中人與少年如出一轍，隻是紙張泛黃斑駁，少年容貌卻未曾變換。

周瑜起身走至少年身旁，卻發現自己比少年還要高大些。

“過了這麼久，原來它還在這啊！”

少年偏頭看向周瑜。

“公瑾，你似是成熟英俊了不少！隻是鬢角生出了些許白發……”

少年神色哀傷，又說：“我的弟妹這些年都有勞你照顧了，還有江東這片土地、江東的百姓……你替了我承受許多，若我在你身側，能與你分擔些會多好……”

“伯符，”周瑜看向少年，神色同樣哀傷，“我一直在怨自己，若是當初阻攔你，你是否如今仍在我身側？”

“若阻攔了，那還是你周公瑾嗎？”

“公瑾，我無論怎樣，都不會怨你，不要再內疚了。”

少年似是感應到什麼，他看向窗外。天色不似夜晚暗沉，隱約浮現一絲白光。

少年說：“公瑾，我一直念念不忘你的琴聲，今日再為我獨奏一曲吧！”

天色漸漸明亮，屋中琴聲悠揚纏綿。不似往日，此刻無美酒相送唯有久彆摯友相伴。

周瑜撫平琴弦，一曲畢，正好晨光灑在少年縹緲的虛影上。

“伯符，你要離開了嗎？”

周瑜望去，眼中滿是不舍。少年眼中也是同樣情感，可他隻是對周瑜笑。

夢醒前，少年對他說了最後兩句話。

“公瑾，好好照顧自己。”

“我一直放不下你，你是我心中無可替代、最重要的人。我最放心不下你——你要好好活著。”

撐在案台上的手有些酸痛，周瑜睜眼時早已是白天。發絲垂入硯台中，沾染上墨色，淚滴落在竹宣上，暈開紙上字跡。

房中掛著的畫像顯現在日光下，紙張的邊角，是兩行字跡不一的落筆。

“贈孫策——吾所心悅之人。”

“吾心悅之人，亦是公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