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碗不過港到淺川的住處月滿樓的距離雖然不近,但是她還是覺得時間過得飛快,真想在鐘離身邊多呆一會。
她默默計算著今晚還能和鐘離相處的時間,以及思考之後該找什麼理由和鐘離的相處呢?
“來日方長,你若是對璃月風景感興趣的話,明日我還可以帶你四處轉轉,堂主近來沒有安排。”
鐘離發現了淺川的惆悵,提議道。
“真的可以嗎?”
猛然間聽到鐘離這麼一說,淺川的心高興地都要飛起來了。
“自然,如今你在璃月隻識得我一人,留你身無分文地在璃月生活,不是友人該做的事情。等日子長久了,你結識了更多朋友,我也好安心。”
鐘離一如既往地周到,講究。
淺川感動到要流淚,甚至心中那隱隱的身處異鄉的惶恐也被安撫消散許多。
也是,生活不下去大不了去找鐘離賣慘嘛,他不會不管她的。
“多謝你,鐘離,嗚嗚。”淺川是真心有些鼻酸,淚花都出來了一點點。
“無需多禮。”
鐘離送淺川回到月滿樓,大約是因為在深夜,他講究地隻站在淺川的房門外與她道彆。
“你此處的家具太過簡陋了,等賺取了錢財,再多添置些吧。”他看向房內,微微皺眉說。
淺川也回頭掃了一眼房內,確實堪稱家徒四壁,不堪入目。
一張木製雕花架子床,一張樸素的桌子,兩張更樸素到有些破爛的椅子便是全部。
唉,沒錢,真是讓人寸步難行啊。
畢竟她又不是鐘離,出門永遠靠記賬。
“嗯嗯,我會的。”淺川喪氣地點頭回道。
“不必擔憂,等你加入了冒險團接取任務後,很快便能賺到錢財的。”鐘離安慰淺川道,隨後朝她微笑:
“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晚安,淺川小友,做個好夢。”
淺川知道這是鐘離一貫的溫柔,一句很日常的晚安用語,甚至是一句固定的台詞,卻讓她愣神半晌,有種想哭的感覺。
鐘離不會明白,這個畫麵已經在她腦海裡上演千百回了。
玩遊戲的時候,淺川總會在夜晚的塵歌壺裡找到鐘離,對他說晚安,鐘離。
他也會回她,晚安,做個好夢。
現在一切的幻想都成真了。
淺川屏住呼吸,睜大眼睛望著他,輕輕道:
“你也是,晚安鐘離,做個好夢哦。”
鐘離離開月滿樓,負手緩慢在街上走著,回想那位讓他無比刻苦銘心,卻在時間的流逝中變得麵容模糊的故人,以及和她相處時的種種趣事,他心中沒有太多波瀾。
自從她消失之後,璃月先民失去了對她全部的記憶,整個世界隻剩下的岩神摩拉克斯還保留著與她相處時的記憶。
摩拉克斯不肯放棄,在提瓦特大陸的每一處高山、海底、洞穴和草原尋找了她整整一百年。
可是,毫無痕跡,就像似被更高維度的力量憑空抹去了她的一切存在。
縱使是武力天下無雙,記憶力和學識無人都能出其右的摩拉克斯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她已經從此世上消失了,不會再出現了,此後,他將她放在心底的最深處永遠銘記。
至於她的容貌,任憑摩拉克斯如何努力不願忘卻,最終都成了徒勞無功。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能記清她的長相,唯有兩人相處時的輕鬆、愉快和喜悅,他忘不掉。
更忘不掉眼睜睜看她消失在眼前時的那般無能為力和心痛。
你說我們終會重逢。
可是何時才會重逢?
鐘離思緒收攏,自嘲輕笑。
感念為何經曆如此漫長的歲月,他從意氣風發的年輕魔神,到執掌璃月三千七百多年的岩王帝君,再到退位岩神選擇成為一介往生堂客卿,仍然不願遺忘她的存在。
反而成為了最深的執念,讓他不禁想活得更長久一點。
是她教會了摩拉克斯接受遺憾,接受友人的離彆,接受要好好活著,永遠向前看。
儘管鐘離見證了璃月的興衰,見證了身邊的友人一一離去,他依然想走到時間的儘頭,看一看她是否在那儘頭等他。
淺川心情愉悅地哼著歌,在家徒四壁的家裡泡澡,發現自己的左胸口處有些發癢,撓了幾下也就不再管了。
洗漱完躺下,淺川回想今天與鐘離相處時的種種小事,感到非常安心。
雖然身無分文,明天的飯錢還不知道在哪裡,但是她來到璃月的第一天就遇見了鐘離,也在璃月城住下了,一切都是好事。
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淺川安然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安慰自己,總歸遇到鐘離就已經是人生中最大的幸運了!
穿越到提瓦特大陸的第一天,她美美地睡覺。
但奇怪的是,這一夜並不平靜,淺川陷入一個無邊漫長而混沌的夢境中。
……
一道朦朦朧朧非男非女的飄渺聲音在虛空中說話。
“既受饋贈,你將走上正確的道路,這是命運。”
直到第二天蒙蒙亮,淺川醒來時,腦海裡隻記住這一句話。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她在床上尋思了很久,但沒得出答案。
饋贈和命運,總感覺暗示這是一筆交易,就是不知道公平性如何。
沒有頭緒的事情想太多也沒有意義,淺川心想,睡得不太好,說不定因為太過簡陋的床品吧,這硬邦邦的床板硌得她渾身疼。
等她以後有錢了,一定要換一套軟綿綿的床墊被子!
淺川不愛早起,但是怕鐘離來得太早,到時還沒洗漱會很丟臉,所以早早地起來做準備。
鐘離畢竟是老派璃月人嘛,肯定為人很勤勉的,休假應該絕不可能偷睡懶覺。
果然等淺川剛剛收拾好,把房間裡的霓裳花擺在窗台曬太陽時,敲門聲響起了。
“淺川小友,你醒了嗎?”鐘離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
淺川連忙跑去給他開門,展開大大的笑臉:
“早上好啊,鐘離!”
“早上好,淺川小友。”鐘離一絲不苟地回道 。
淺川請鐘離進房裡稍坐片刻,其實也沒什麼事情了,但是她還是想請他進來坐坐。
昨晚睡前淺川仔細地把房間角落都打掃了一番,所以今天的桌椅都非常乾淨整潔,肉眼可見鐘離對此有小小的滿意。
他在椅子上坐下,視線掃過放在窗口的迎著朝陽盛開的霓裳花,讚揚道:
“不錯,雖身處困境,但你依舊認真生活,這樣很好。”
哈哈哈,淺川心裡樂開了花,她就知道講究的鐘離應該也是個潔癖。
“鐘離過獎了,我隻是想過得舒服一點罷了。”表麵上淺川乖巧禮貌地道謝。
鐘離和淺川出了門,她問:“今天我們要去哪呢?”
“先吃早飯吧。”鐘離考慮起帶淺川去哪吃飯。
包子是最適合的,但昨晚已經吃過了。
“去萬民堂吃碗熱氣騰騰的杏仁豆腐腦再出發吧。”他開口道。
帝君暗藏私貨啊,這明明是他最喜歡的豆腐腦。
“嗯嗯,一定會很香甜吧!”淺川捧場道。
他們來到離冒險家協會不遠,位於吃虎岩的萬民堂吃早餐。
聽說香菱才是這裡的大廚,淺川左看右看沒見到紮著雙環辮的香菱。
大概是太早了,食客不多,不需要她出馬?
淺川和鐘離一人點了一碗杏仁豆腐腦,她還多加了一籠水晶蝦餃,不過鐘離一顆都沒有碰。
明明水晶蝦餃薄皮透如蟬翼,露出裡麵粉色的蝦仁,十分誘人。
“你真的不吃嗎?”淺川夾起一顆遞給鐘離。
“不了。”鐘離微不可查地身體離遠了些,透露出抗拒。
“那好吧。”淺川一口吞下蝦餃,抿唇偷笑,其實她也不喜歡吃海鮮,但是就想逗逗鐘離。
吃完飯,淺川注意到鐘離取出了摩拉付帳。
他居然記得帶錢了,該不會是被她逼的吧?
淺川神色有些震驚,但也沒有開口詢問。
“走吧,去冒險家協會注冊會員。”
鐘離站在街道旁,新升的陽光灑在他栗色的長發上,讓他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慵懶隨意的尊貴。
“嗯嗯,好呢,真希望我能通過考核。”淺川高興地跟上鐘離。
注冊冒險家協會的流程並不複雜,登記姓名,是否擁有元素力,是否願意為冒險事業做出貢獻,是否不畏艱險不怕犧牲?
淺川通通填了是,把報名表交還給凱特琳,並說了聲謝謝。
凱特琳友好地微笑,低頭瀏覽她填的報名表,然後微睜大眼睛,在上麵用力蓋了一個章,朝她笑道:
“祝賀你,淺川,很高興你加入冒險家協會。我們在不同的國家都有對應的辦事處,遇到問題或者想接取委托都可以直接找協會谘詢哦。”
“謝謝!我現在已經算加入冒險團了嗎?”
淺川雙手合掌喜悅地問凱瑟琳,又看向鐘離,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鐘離倒是不意外,平靜看她。
“是的,請您提供住址,冒險之證將會在三個工作日內發送給您。”凱特琳把報名表遞給淺川,讓她在上麵寫上地址。
淺川連忙把在月滿樓居住的房號寫上。
如此大功告成了,她今後可以慢慢接取任務賺錢,終於不需要白吃白喝,依靠鐘離養她了。
說起來怎麼反而有些不舍,跟鐘離蹭吃蹭喝的日子實在太短暫了。
“鐘離,等我以後賺錢了,一定要請你吃大餐。”淺川對鐘離堅定道。
“不必多禮,淺川小友,你有這份心意就很好了。”鐘離微笑道,又問她:
“接下來想去哪裡?要去璃月港外麵逛逛嗎?可以試著掌握你的元素力。”
“好啊,那就去熟悉一下元素力吧。”淺川眯眼笑著點頭。
好開心,鐘離真的準備了一天的時間陪我呢。
他們朝天衡山的方向出城,千岩軍常年駐紮在天衡山山腳下,守衛璃月港的邊界,鐘離說這邊更安全。
經過不卜廬,他們沿著出城的台階一路向上走,高聳廣闊的天衡山山脈便逐漸完整顯現在淺川眼前,一道瀑布從山腳奔湧而出,水聲激蕩,水花在陽光下閃耀。
她忍不住發出讚歎:“像萬千水晶一樣好看。”
鐘離看慣了這幅風景,微微一笑,再看向路旁站立的各個身姿挺拔的千岩軍戰士們,他十分欣慰道:
“千岩軍至今已成立三千七百多年了,從璃月建立之初,便堅實履行著保衛璃月子民的職責。”
“是啊,若是沒有強大的武力和堅毅的勇氣,是沒法拱衛人民的。”淺川點頭回應。
“確實如此。”鐘離向她投來讚賞的一眼。
老實說,淺川突然感到一些疑惑,在這個仙人神明遍地的世界,普通人的武裝力量到底有多大用處呢?
“你似乎有些疑慮。”鐘離問道。
“談不上疑慮,隻是好奇,若是世界再次陷入神魔大戰時期的鬥爭,普通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的作用呢?”淺川抿唇問道。
鐘離思考片刻,緩緩說來:
“神明也不可能麵麵俱到,神有神的戰場,而人有人的戰場。倘若某一方神明對凡人出手,那必然招致其他神明的共同討伐。神因為人的信仰而存在,若是神明皆因一己私欲相互攻擊對方的子民,導致人都不複存在了,那神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
“而且,神明無法完全代表子民去做抗爭,一個優秀的國度必須有團結的民眾,和一顆凝結在一起,不願服輸,永遠進取的心。”
鐘離的一番言論震撼到淺川,她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隻愣愣地看著他。
他的身姿與淺川記憶中的許多英靈重合,神是一個民族的靈魂,鐘離是璃月的靈魂。
淺川點點頭,徹底認同他的想法,鐘離的意思是有多大的能力就承擔多大的責任吧。
而無論個人的力量有多渺小,組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民心的力量,是思想的力量。
她又順著鐘離的思路多想了一些,其實神明的存在更像是一種意識形態的具體表現吧。
那麼意識形態的爭端,當然不是通過殺死對方的子民,而是應該努力展現自身的優越性,從而吸納更多的子民為之信服。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鐘離也是在順應時代的變化,順應民心的變化,所以璃月人民依然熱愛這個莊重威嚴卻仁慈的帝君。
淺川一瞬間想通了很多事情,神情變得堅定,衷心對鐘離道:
“你真是一個特彆好的神明。”
“嗬嗬,我隻是比旁人更富有同理心而已。”
鐘離謙遜地笑了笑,不過看得出他依舊感到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