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二十六)(1 / 1)

徐開源在他腦子裡喟歎,這花不僅是他摘的,還是他種的。他在市區住的好好的,李成蹊非要搬到這兒來,堂堂集團副總裁,在這兒當了三四個月的花農。

李成蹊捂住耳朵,不聽他的話,“進來吧。”

彆墅裡隻有他一個人居住,整體風格富麗堂皇,繁複的牆壁花紋、彎曲的旋轉樓梯、名貴的畫作裝飾……像是走入了城堡宴會,總之與李成蹊不是特彆匹配。

他一一介紹著那些收藏品,薑頌對他的興趣超過對藝術的興趣,她問,“你的房間在哪裡?”

“二樓。”

房間倒是乾淨簡潔,沒有過多裝飾,木質的桌子上泛著溫潤光澤,上麵隻放了兩本書、一支筆、一本便利貼、一副眼鏡,還有插在花瓶裡的一枝不那麼完美的玫瑰花。

花瓣凋零,頂端泛黃,和她帶來的那一束天差地彆。她懷裡大概隻有九十枝,而院子裡看花莖就能看出很茂盛。他精挑細選才選出那九十枝最漂亮的嗎?

薑頌將它抽出來,隔著窗戶望向隻剩下草與葉子的光禿禿的小花園。

房間沒什麼線索,李成蹊好像看出來她是帶著目的而來,問,“你在找什麼嗎?”

“在找你喜歡我的痕跡。”薑頌沒有拐彎抹角。

李成蹊走過去,坐在床邊,仰頭看她,“是什麼樣的痕跡呢?”

類似手心冒出的細汗、被玫瑰劃過的傷痕、APP裡記錄的喜好……但其實這些也全部都能偽造。她自己也常用細節來博取彆人的好感。李成蹊這麼一問,薑頌忽然有些不明白,不能夠被偽造的、真正能代表喜歡的痕跡應該是什麼。

“你怎麼證明你真的喜歡我?”

李成蹊茫然地看著他,瞳孔映著清透的光澤,他垂下眉睫,摳著手指,想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但我沒有說謊。”

他看上去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薑頌彎下腰,將握著玫瑰的手放到身後,“你確定你喜歡我嗎?”

“確定。”

“戀綜直播裡,當我跟賀煜在一起時,你會吃醋嗎?”

“吃醋?”

他沉思了一會兒,“不,相較於吃醋,我更希望有很多人愛你。”

薑頌疑惑地直起身子,沒有獨占性的愛,算是愛情嗎?或許他對自己的感情更接近親情?友情?喜愛之情?

“那你想和我結婚嗎?”

“嗯。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這句他倒是毫不遲疑。

“那如果我結婚之後,還是和許多男人有牽扯呢?”

李成蹊靜了一下,他不太懂薑頌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問題。我需要怎麼想呢?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可以按你說的改變。”

他的表情真摯認真,薑頌啞口無言。算了,什麼感情並不重要。你不能非要要求你的小狗對你的感情是愛情。

“如果婚姻是一種束縛,那麼我不希望和你結婚。”他低頭又說了一句。

“……”

李成蹊說自己不知道怎樣做到與眾不同,然而他本身已經足夠與眾不同,像個剛邁入人類社會,對人類情感一知半解的機器人,滋生不出負麵情緒。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喜歡我,喜歡的又是哪個我,是溫柔善良的我還是刁蠻任性的我,是囂張跋扈的我還是軟弱可憐的我?"

李成蹊不讚同地蹙眉,“那些隻是角色,真實的你隻有一個而已。”

薑頌並不是那種容易陷入劇情的演員,但偶爾,扮演久了,她也會分不清自己的真實性格。

“真實的我是什麼樣子?”

“溫柔,但……”他不確定要不要說出口,徐開源在腦海裡阻止他。

“說。”

“掌控欲很強。”

“……”

溫柔和掌控欲強似乎是兩個相反的詞。但沒錯,是這樣,她確實是這樣的人,失控感會讓她不舒服。

“我願意被你掌控,你想怎麼對我,都是可以的。”李成蹊說。

他撿起地上散落的玫瑰花瓣,將它們揉碎扔進垃圾桶,“就算有一天,你厭倦了我的人設,討厭我跟隨你,也不必顧忌我的感情,將我扔掉也沒關係。”

薑頌詫異地看向他,喜歡一個人總有一個度,她一直覺得沒有人會愛彆人超過自己,除非是親人。

李成蹊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讓人驚駭的話,他隻是平淡認真的說著,“我明白我隻是單方麵的喜歡你,如果你也能喜歡我的話我會很開心,如果不喜歡也沒有關係。你不需要對我產生任何感情,所以,請不用擔心我會欺騙你。”

房間寂靜無聲。

人的感情錯綜複雜,也許上一周還愛著你,下一周已經移情彆戀。但小狗不是,小狗會永遠愛你,不管你會不會變心。

薑頌收起下巴,眨了眨眼。

好吧。世界上可能真的存在這樣無條件付出型的人。

蛋糕包裝盒上的藍色蝴蝶結被風輕輕吹起,她伸手解開絲帶,將蛋糕取了出來。上麵的圖案是一隻在玩飛盤的快樂小狗,由於製作者的笨拙,勉強能看出是一隻白色小狗,也有可能是一隻小羊、或者兔子小熊什麼的。

薑頌從上麵摘下兩顆櫻桃,一顆塞進了自己嘴巴,一顆遞到他麵前。李成蹊沒有伸手,頭微微前傾咬住那顆櫻桃。

汁水流淌在唇瓣上,他伸手擦了下,眼神忽然變得黯淡。

薑頌沒注意,她剜了一勺奶油,雖然不好看,但味道確實很好。窗戶合上之後,蛋糕的香甜氣息蔓延在整個房間。

“要許願嗎?”李成蹊問。

“可我已經吃掉了。”

看他有些喪氣,薑頌彎起嘴角,“好吧。”

她把剜出來的蛋糕填回去,放上蠟燭,拉上厚重的窗簾,關掉燈。

“打火機。”

李成蹊表情空白了一刻,“家裡沒有。”

“……”

“等等。”他拿起一根蠟燭跑向廚房,過了會兒舉著燃燒的蠟燭回來,燭火搖晃,影子也一搖一擺。

蠟燭被一根根點燃,插在蛋糕上,他把生日帽遞給薑頌,“好了。”

薑頌戴好生日帽,說,“還要唱生日快樂歌。”

李成蹊嘴唇微張,想了一會兒才搜索到記憶裡的曲調,磁性的聲音緩慢地哼著歌,略微有些五音不全。

薑頌閉上眼睛,“李成蹊。”

“嗯?”

你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唯有愛我這件事,一定要是真的。”

她睜眼吹滅蠟燭,房間裡變得漆黑一片,過了一會兒,李成蹊的聲音響起。

“嗯。如果我不愛你的話……”

薑頌以為下句話會是“那就天打雷劈、那就出門被車撞死”之類的話,但李成蹊沒那麼說,他說,“你可以殺了我。”

窗簾被風吹動,朦朧的光照進來,李成蹊的身影若隱若現。薑頌將蛋糕放到一邊,伸手摸到他的臉,湊近。

靠近臉側時,李成蹊出聲,“要親兩次。”

薑頌疑惑,“為什麼?”

“上次……你說要親我,一直沒……”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臉在她掌心蹭了蹭。

薑頌說,“好。”

但當呼吸纏繞時,她再次反悔,聲音輕柔繾綣,“抱歉,我好像暫時不能兌現這個諾言。我希望第一次吻你,親的是真實的你。”

她走到床邊拉開窗簾,不出意外地看到李成蹊可憐巴巴的臉。但他還是乖乖點頭,“會的。”

外麵似乎已經不再下雨,景色清晰明亮,自然飽和度比往日都高了些。

今天薑頌特意空了出來,沒有彆的安排,她跟著李成蹊將其中一側的玫瑰花根莖刨掉,然後一棵一棵地種菊花。好在今天比較涼快,種花也沒有很熱。

種到一半,薑頌忽然想起什麼,問,“這花也是送我的嗎?”

李成蹊戴著草帽起身,點點頭。

很好,看來葬禮上的花都給她貼心備好了。

“這個世界可能結束的會比較早,也許,等我離開時這花還沒開。”花栽的差不多,她看了看時間,從大片菊花秧苗裡離開,脫掉雨靴。

已經下午五點多,該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準備進組拍剩下的戲份。

李成蹊也放下手裡的鏟子,“我送你。”

手機剛剛忘在了李成蹊的房間,兩人上樓取東西,薑頌問他,“下個世界你也會繼續跟著我嗎?”

“會。”

看他那麼乖,薑頌莫名想逗他,“那如果我說沒有下個世界了呢?”

李成蹊的腳步微頓。

“快穿局每五個世界算作工作一年,滿十年後就可以選擇在任意一個世界退休。我覺得這個世界還不錯,有錢有事業有粉絲,賀煜很有趣,跟他在一起總有意想不到的搞笑情節,哥哥對我也還不錯。”薑頌進屋,本來想拿起手機,看了看手上的土,決定先去洗個手。

她轉身,李成蹊僵在了那裡,表情震驚,似乎完全沒考慮過這樣的情況。特彆是他用徐開源那張不動聲色的臉,做出這種愕然神色,可愛又好笑。

“你不是說,我可以隨時扔掉你?”薑頌的惡趣味上來,笑眯眯地說著。

李成蹊唇抿成直線,愣神地看著她。

薑頌轉身去洗手間洗了下手,越想越好笑,怎麼沒拍下來呢。

等她回來,李成蹊正趴到床上一動不動。

“怎麼了?不願意?你的承諾也隻是甜言蜜語嗎?”

“不,我尊重你的選擇。”聲音隔著被子悶悶的。

薑頌說我要走了,李成蹊才從床上爬起來,“我送你。”

聲音依舊很平靜。

但眼睛腫的像核桃。薑頌往床上瞥了一眼,潔白的枕頭上被哭出兩個不規則圓形印痕。

可愛。

"你哭了?"

“是意外,徐開源的淚腺比普通人更難控製。”

“好哦。”薑頌接受了這個解釋,又說,“如果你不想我留在這個世界的話,我也會考慮一下。”

“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想法。”他拿起車鑰匙,擦乾臉上的淚痕,似是不在意般往樓下走去,走到最後一層階梯停下,轉過頭,漆黑的眸子裡又氤氳起一團水霧。

“但如果你想聽我的想法,我會如實告訴你。”

如果是用諾蘭或者程翊的臉哭,她或許會心軟地幫他擦擦淚,但是徐開源實在長得太硬朗,她實在忍不住笑,“嗯,我想聽。”

“我不想你留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過,明明他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不應該乾涉薑頌的選擇。

好在薑頌看起來並沒有生氣,她低頭微微笑著,光禿禿的玫瑰杆在她手裡旋轉,“那就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