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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青瑜並不擅長跟孩子打交道,就算是福利院的義工,她也大多負責幕後工作。

現在要跟一個“小孩”相處兩天,她怎麼都自在不起來。

王姐在遣散了廣場的孩子後,領著眾人來到各自的房間。

遲青瑜沒想到的是,這裡每個孩子都是單獨居住。宿舍的內部構造跟原來的差距很大,房間更多了,設施也不如福利院的齊全,幾平米的小房間內,靠牆塞了個鐵架上下床,靠窗放了一副桌椅,除此之外沒有彆的家具。

這也就代表,除了張耀和林巧雁,每個人都要獨自迎接夜晚。

幾人進入各自宿舍。遲青瑜一進門,就被她的房間內況嚇了一跳。

很乾淨,又很臟。

說它乾淨,是因為這裡麵幾乎沒有什麼個人物品,隻有兩三件白色製服堆在床尾;說它臟,是因為牆壁上畫滿了數字與符號。

字符的高度基本在一米到一米五之間,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遲青瑜看向始作俑者,小玲沒有任何想要解釋的意思。

經過短暫的相處,遲青瑜大概摸清與這個高階詭異的相處模式:互不搭理,主打一個省事兒。

遲青瑜撫摸著牆壁上的字符,鉛筆的附著力很強,但有些也因曆經歲月而顯得模糊不清。

她仔細看過,上麵沒有任何規則類文字,倒是全是一些數學公式和定理的推導過程,較為乾淨的那麵牆上還寫著三大數學猜想,像是一份待完成的清單。

她再次看向小玲的眼神有些古怪。

遲青瑜確實沒考慮過,怪談裡的詭異還能有如此豐富的設定,就像活生生的人一樣。

小玲縮在床上,雙手抱膝,看起來是打算就這麼睡了。遲青瑜見她已經占據下鋪的位置,沒說什麼,默默爬到上鋪。

上鋪還算乾淨,看起來平時有人打掃。遲青瑜摸索被褥,意外地在枕頭底下發現一本紅色牛皮本子。

翻開扉頁,上麵赫然寫著《好孩子行為守則》。

本子有點厚度,遲青瑜有不祥的預感,果然,內裡每一頁都寫滿了規則,前前後後好幾百條。

“五百多條規則……?”

遲青瑜自詡記憶力高超,但也對“核”給玩家出的考驗感到無語。看起來這裡的“核”真的很不喜歡腦子不好的人,如果背不下來這份東西,後果不敢想象。

下鋪傳來綿長的呼吸聲,遲青瑜躲進被窩裡,打開手機燈光。

她閱讀的時候,習慣調動全部的注意力和腦細胞去解析信息,尋常事情無法輕易打擾她。

月上枝頭,遲青瑜從被子裡鑽出來,呼吸一口空氣。看著手中的紅色本子,她心中莫名有股無名怨氣。

這份《好孩子行為守則》的內容令人發指!

從孩子每一天的日常安排,到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這種小事,都有及其詳細的規定。例如,第159條要求見到護工老師必須問好;第342條要求在廣場遊玩必須護工在場;還有一些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規定,比如見到院長要喊“阿姨”;不許給自己改名字等等。

“神經病吧。”遲青瑜確信。

她把本子往旁邊一甩,不管不顧地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現在除非自己要死了,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打擾她休息。

午夜十二點,寂靜降臨。

天使孤兒院內,一隻烏鴉站在枝頭,透過窗戶,看向房間內熟睡的女大學生。

就在距離她一牆之隔的走廊外,有一名男孩。

男孩匍匐在地,透過門縫看向室內,可門縫太窄了他什麼都看不清。

門的那邊傳來誘人的香味,勾得他胃部翻騰起一陣陣酸澀的情緒。男孩聞得見卻嘗不著的焦躁感越來越強,他將眼睛瞪得渾圓,眼球不斷向外凸起,最終咕嚕嚕地滾到地板上,脫離眼眶的束縛。

眼球滾啊滾,對著高高的鐵架床犯了難,它們拖著長長的血管,想利用球體的彈性跳上床鋪。

噗嗤——

左眼看著一雙稚嫩的腳出現在自己旁邊,在那腳下,是已經被踩成肉泥的右眼。

它好似受到莫大的壓迫,忙不迭地滾回男孩的眼眶中。

此時,遲青瑜在熟睡中翻身,皺眉的神情抗議著床板太硬,或許是太累,她並沒有發現同屋的小玲悄然出門。

女孩打開房門,撞見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一個是跟自己“領養人”一起的高大男人,還有那位小男孩。

司沉被突然打開的房門嚇了一跳,看到被吵醒的不是遲青瑜,他稍稍鬆口氣,板著臉問小玲:“你要去哪?”

“廁所。”

她簡短地應付兩句,光著腳往廁所走。

伴隨她的腳印,留下淺淺的印記,司沉沒分辨出那是什麼,隻覺得有點發紅又黏糊糊的。

他盯著小玲的背影,確認她進入廁所,才低頭打量自己選中的男孩,陷入沉思。

司沉的警惕心始終鬆不下來,他發現男孩半夜偷偷溜出去,自己便悄然尾隨,沒想到居然看到他趴在地上偷看遲青瑜的宿舍。

隻是還沒等他製止,男孩就悶悶地慘叫一聲,捂著一隻眼睛狼狽地爬起來。

司沉盯著男孩的頭頂,冷笑道:“我可不是看你多聽話才領養你的。聽著,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聽話的詭異,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不用你們的主人出馬,我就先替祂清掃門戶了。”

男孩木著臉,看不出神色。司沉單手拎起他的衣領,將人拖回宿舍,自己在椅子上一坐,閉目養神。

鬨劇落幕,夜晚回歸平靜,枝頭的烏鴉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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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三足金烏飛上樹梢,遲青瑜迎來了在怪談中的第一個白天。

昨晚比她想象中還平靜,除了床板太硬,睡得其實還不錯。

所以當她一個人精神抖擻出現在食堂,看到其餘四人都盯著黑眼圈的時候,她百思不得其解。

“學姐,你懂嗎?高考過後,我已經好久沒有六點起來了。”徐敏睡眼惺忪,聲音委屈極了,“那個《行為守則》裡麵要求小孩子六點起床,為了防止她觸犯規則,我也得被迫起床監督她,太討厭了!”

看來,大家都在房間內找到了規則。

“你好歹還睡了,隻是起得早點。”林巧雁一邊排隊拿早餐,一邊拿著本子背誦規則,“我跟我丈夫一夜沒睡,都在背規則,就怕哪一項漏掉了,就麻煩了。”

遲青瑜毫不猶豫提出疑惑:“你們兩個人一人背一半就好了,怎麼還要背一宿?”

林巧雁訕訕道:“在這種地方我也不敢睡啊……”

站在她前方的張耀聽到後麵的閒聊,沒好氣地指責遲青瑜:“你說得輕鬆,你都背下來了?”

“啊。”遲青瑜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還給他一個“不然呢”的表情。

張耀愣怔,用怒火掩蓋自己的不堪:“彆說大話,你一個女孩子也太自以為是了,五百多條你能一晚上就背完?”

在自己擅長的方麵,遲青瑜一直是樂於證明自己的:

“那……不然你抽查?”

“你!”

林巧雁適時拉住丈夫,打起圓場:“我聽徐敏說,你們都是A大的學生吧!都是國家未來的人才啊。”她說這話不可避免得帶有些吹捧的成分,“名牌大學的學生腦子就是好使,我們好久沒背過書了,兩位要是看到我們沒發現的……麻煩提醒一下。”

遲青瑜跟徐敏對視一眼。

A大在全國確實有些知名度,對方現在拿這個說事,很明顯確實是遇到了困難,有求於人。

徐敏知道遲青瑜不是喜歡糾纏的人,她熟練地接下林巧雁的話,順利給對方一個台階下。

張耀冷哼一聲,並不屑於向女學生求助。

遲青瑜偷偷瞄向不遠處,司沉與他們保持著距離,一路上沒說話,但他的臉上掛著疲憊,寫滿心事。

或許他發現了什麼,遲青瑜決定找機會跟他聊聊。

一行人帶著各自的孩子排隊,維持著成年人的體麵,順利領到早餐。

遲青瑜將小玲帶到司沉麵前,不容拒絕地命令:“你跟這位小弟弟一起吃,我跟哥哥有事要聊。”

小玲垮著臉,很明顯的不悅情緒。小男孩埋頭喝粥,看不清表情,看起來也沒有反駁的意思。

《行為守則》中明確寫明,不能違背領養人的要求,遲青瑜記得很清楚。

兩人並排走著,一路上,孩子們對他們投以赤裸裸的注視。

“是誰,是新的領養人嗎?”

“新的天使孩子要出現了?還是惡魔孩子要誕生了?”

“彆人不知道,但是小玲一定是惡魔!”

“我好恨她,我也喜歡那個姐姐,為什麼被她領養的不是我!”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吵鬨的環境很快被護工們控製住,兩人落座,遲青瑜非常好心地錯開一個身位。

“怎麼了?”司沉開門見山詢問道。

“有消息?”遲青瑜用疑問句回應他。

司沉表情古怪,踟躕再三,還是將昨晚的事情告訴她:“我有一個疑惑沒得到解答。”

“如果你對這件事並不知情,那麼在那個宿舍裡,能傷害他的,隻能是小玲。我們對她的判斷,都是高階詭異沒錯,但……”

遲青瑜明白他的意思:“有一件事解釋不通,為什麼她作為詭異,卻對我一點都不感興趣?”

是的,無論是赤裸裸表達欲望的孩子,還是用大人的方式接近遲青瑜的王姐,小玲與他們都不一樣。

司沉表情複雜:“我認為你的氣息,應該不會有詭異不喜歡,‘王姐’什麼反應我們也看到了,就算是高階詭異有個體差異,也不會差彆這麼大,她甚至一直都在故意無視你。”

他提出自己的猜想:“所以我在想,她有沒有可能其實不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