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滴閨女》(1 / 1)

何明琥眸中異光流轉,似尋常般問向金園長:“你們認識?”

“啊?哈哈哈,就見過幾次,愉愉家裡跟我是故交,但我工作忙,很久沒再聚過了。”金園長看林愉快把上下眼皮眨抽筋了,忙模棱兩可地敷衍道。

“對對對。”林愉瘋狂點頭,“真沒想到金叔叔還能認出我。”

她乾笑兩聲,掩蓋緊張。

“這樣啊......”何明琥並非不通察言觀色,隱約感知到幾分林愉的心虛,卻將懷疑輕輕按下,“那等會一起去吃個飯吧,正好快到晚上了。”

小林此人確實有古怪,但這小孩是他媽找來的,若無直接證據,不該過於猜忌。

何明琥自認行事要大大方方的,處處杯弓蛇影也太小家子氣了。

“這就不用了。”林愉當即拒絕,佯裝為難,“我晚上還有直播,得快些趕回去,謝謝何大哥的好意。”

“那行,我讓人先送你走。”何明琥沒多強求。

金園長則順勢向章助理使眼色。

“何總,咱們還有一部分地方沒視察完,您要繼續看看嗎?”章助理拿出平板,調出動物園的平麵圖。

“不用了,左右這地方是我媽派人安排的項目,她有善心,願意救助動物,我也跟著沾個做慈善的光了,直接讓財務部打這個季度的資金吧。”何明琥最近常失眠,神采奕奕、沉穩自如的麵具下是麻木與疲倦。

等等......

他忽然指向平麵圖上一處空白的地方:“這裡應該有建築吧,我小時候去過的。”

“那是管後勤的,現在正翻修呢,所以沒標出來。”金園長見對方精確瞄準靈獸們的老巢,嚇得不行。

“離得也近,我去看看。”何明琥暗藏試探。

章助理怕暴露,情急之中沒有去仔細探究他的本意:“施工現場有一定風險,要不還是等翻新後再去吧。”

果然。

他又被阻止了。

何明琥掩埋心中的異樣,擺擺手:“說得也是。嗯,金園長,今天就到這,不用送了。”

從小到大,他除了偷偷去過一次後勤樓外,其餘時候全會被各種人以各種理由阻攔,那裡就像片獨屬於他的禁地。

“終於走了。”金園長瞅著何明琥一行人遠去的身影,長舒口氣,“小琥越來越大了,心思也越來越精,真是不好糊弄。”

“可不是,就那幾個眼神給我嚇得不輕,到底是何大姐的孩子啊。”幾個動物園員工七嘴八舌,紛紛附和。

金園長擦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因動作太大,臉邊的肥肉緩緩抖動:“行了行了,大家散了吧,輪班的人記得變回本體,把爛七八糟的習慣都給我藏好了,等會還要拍宣傳視頻呢”

靈獸管理局為賺取經費,會定期開放動物園的參觀名額,有時候還與幾所高校、中學簽訂合同,用於實習或遊學。而金園長本著能有點錢是點的心態,於前年組建網絡宣傳小組,經營賬號,好給局裡的小金庫添磚加瓦。

華國各地建立靈獸管理體係不過二十年,經費有限,從西北、東北、華中、華北、華東、華南、西南靈獸管理局再到特彆地區靈獸署,皆有副業。

每次想到這些,表麵是動物園負責人、實際是管理局財務辦公室主任的金園長就惋惜他是隻金雕而非熊貓。

當熊貓多好啊,變回本體往哪一杵,哪怕長得跟三角飯團似的,經費都嘩嘩來。

哎?

金園長後知後覺,突然反應過味了。

愉愉最近好像在搞直播吧,效果還挺不錯的。

“快快快,來個人,快去局裡找誰問問林愉的電話。”要不是他的本體太胖,飛起來費勁,他恨不得直接飛去林愉身邊,把這位財神拐來,“算了,我自己去。”

*

林愉還不知自己即將被招安,依舊徜徉在人類常識學的苦海中。

做數學題太費腦子,她便從簡單的學起,按照美術賞析這一科目中羅列的電影清單,找出幾部經典動畫電影看。

“小美人魚?”布安懷走進她的辦公室打印材料,瞥見電腦屏幕上的影片,打趣道,“你還挺童心未泯的。”

“是考試內容啦,可能會考到劇情梗概和觀後感。”林愉單手托腮,有些不解,“人魚公主是人魚,我也是人魚,但我對王子為啥沒感覺啊。”

布安懷故意逗她:“愉愉啊,你是胖頭魚,按照人類的觀念來說,你的真命天子不是王子,而是大餅子。”

“那咋了,我對大餅子的觀感都比王子好,大餅子至少頂飽,但小美人魚為了和王子相愛卻要付出代價,憑什麼啊。”林愉對感情一竅不通,難以理解。

“誰知道呢,我小時候聽過的童話版本可不是這樣的。”布安懷聳聳肩。

幼時,布安懷便立誌躺平,在看過幾篇故事後,竟覺得學公主們嫁人不錯,是一勞永逸的好事。如此想法,可把布媽媽嚇個半死,跟布姥姥一合計,著急忙慌地為小安安創作卷王版童話。

其中最令布安懷印象深刻的當屬《海滴閨女》。

該文講述了海家屯的小美人魚翠花勤奮好學,在皇位爭奪戰中打敗其他兄弟姐妹,解決反派暴動,釋放奴隸,勵精圖治的故事。

結果布安懷語出驚人,問翠花女王為什麼要努力,為什麼不能讓把奴隸劃出三六九等,施舍大奴隸、壓榨小奴隸,並規定奴隸的孩子也是奴隸,這樣所有奴隸就能一直伺候她

那一刻,布媽媽突然覺得女兒安心嫁人也不錯,總比當路燈掛件強。

幸好,布安懷在懂事後明白了靠結婚也無法永遠當鹹魚,遂發憤圖強進入辦事處工作,冷臉薅靈獸管理局羊毛,能花局裡給的經費就不自己掏錢,去局裡開會時能多吃茶點絕不空著肚子,在躺平事業上乾勁十足。

“我還是喜歡這個版本。”林愉無比豔羨布安懷。

畢竟在沒通過人類常識學考試之前,她都不能算正式員工,待遇比人家差了一大截。

想到那些錯過的茶點,林愉就感到異常沉痛。

薅羊毛這事,可以不做,但不能錯過。

她歎口氣,去樓下給毛孩子們喂飯,放鬆一下心情,邊往貓碗中倒貓糧,邊喵喵嗚嗚地給鬆餅講《海滴閨女》。

鬆餅不懂什麼叫人魚,但它在理解什麼是奴隸,哦,奴隸就是世世代代聽彆人話的人,奴隸的孩子也是奴隸。

天啊,它怎麼覺得它與媽媽就很像主銀的奴隸呢?

“怎麼了,又不吃飯,那媽媽就勉為其難地幫你吃吧。”預拌粉已經吃完自己碗中的貓糧,見傻閨女呆呆的,便又開始在對方的盆盆裡狼吞虎咽。

鬆餅悵然:“媽媽,我們和主銀之間已經隔著一層可悲的厚壁障了,貓生的意義就是這樣嗎?”

“不,女兒,當然不是。”預拌粉搖搖頭。

“那是什麼......難道,貓生也可以是曠野嗎?”鬆餅好似喵喵哲學家。

但預拌粉是純粹的大饞貓:“曠野是啥?我是說,貓生的意義應該是去櫃子裡整點貓條。”

“啊?”鬆餅絕望的閉上雙眼。

貓生,不該如此。

它回想起林愉初次直播時,那隻大橘貓的故事。

好,就這樣!

鬆餅走出貓貓們住的隔間,昂首挺胸,向貓咖的外廳進發,它要光明正大地從正門離開,告彆溫暖的家鄉,去占領街區,統領小吃攤。

大貓興,喵喵王!

可惜鬆餅創業為半而中道遇見一對帶孫女的大爺大媽。

原本貓咖為保證貓貓安全,禁止小孩入內,可夏日暑氣重,大爺見孫女又渴又熱,就想來買杯冰飲,嘴上講是買完就走,卻借著稍微歇會的借口蹭空調與免費蛋糕。

“爺爺,奶奶,要不還是走吧。”小孫女已經識字了,坐立難安。

“咱們花錢了,顧客是上帝,他們還能趕人啊。”大爺沒把規定當回事。

而大媽則忙著把桌上的紙巾裝進背包,安慰小孫女:“就是,放心,有奶奶在呢。”

孩子無話可說,尷尬地隻搭了個椅子邊,默默扣著手,惴惴不安,但大爺卻坐得四仰八叉,儼然把這當自家客廳,開始遠遠伸出一條腿,外放刷視頻。

鬆餅來不及躲避,被大爺絆住,大爺也嚇著了,差點踩到它。

“啊——”它尖叫一聲,到處亂竄。

“鬆餅餅,沒事吧。”林愉聞聲放下貓砂鏟,從隔間中飛奔出來。

鬆餅瑟瑟發抖地躲在一個年輕女生的腳邊:“有刺客......這個老登想謀害本王。”

“好了好了,乖。”布安懷把它抱在懷中,語氣不善,“喂,那邊那兩位,你們怎麼還在這?”

“他們一直沒走,還拿了店裡的紙巾。”年輕女生心疼地給鬆餅開了支貓條,與同伴一起指出老夫婦倆的不文明行為。

可那兩人振振有詞:“我們花錢了我們走什麼,你個年輕人能不能尊老啊,還是說你這店就是故意的,想拿貓訛我家的錢。”

“我們店裡有規定,你們快走。”林愉作勢就要趕人。

“乾什麼乾什麼,你還想打我啊?”大爺耍無賴,破口大罵,“我怕你啊,老伴,打電話給兒子,就說咱受欺負了。”

頓時,店中隻餘這人的嚷嚷叫喊與小孫女細碎的哭聲。

布安懷將鬆餅放在其他顧客手裡,上前拉開林愉,隨後往地下一倒——

“哎呀打人啦,老頭老太太打人啦,還有沒有天理啊!”

她邊說邊拍手,感情飽滿,搖頭晃腦。

眾人驚呆。

但本體是奶牛貓的布安懷覺得簡直進入了舒適區。

哈哈,沒有人比她更懂發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