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吐汙言穢語的鸚鵡(1 / 1)

六奶奶是撫育過林愉爺爺奶奶的長輩,魚們是族群製度,所有小孩全長在育幼園中,十五年為一期,這一期中的育幼師既是孩子們的家長,與血緣無關。

在人類社會中,六奶奶已經“病逝”,所以她便於湖底頤養天年,不再上岸。

“六奶奶,我什麼都好,你彆擔心啦。”林愉想起十一外甥的事,大聲問道,“我跟您打聽個魚,我二表叔的三舅舅的五表哥的七大爺的三孫子的十一個外孫子,您還記得嗎,還沒化形那個。”

“啥?”六奶奶又耳背了。

林愉捂臉:“是,還沒化形。”

六奶奶掏掏耳朵:“寒梅花瓶?孩子,你糊塗了吧,咱家花瓶不是琉璃的就是金子的,哪有什麼寒梅花瓶。”

“化形啊,是化形啊。”林愉已經開始扯嗓子喊了,她努力給六奶奶描述十一外甥,“就是長到老大了都沒化形的那個。”

“害,你早說啊,小十一化形啦,上岸找工作去了。”六奶奶每天往屯子的大門口一坐,無所不知,“聽說是在D市周圍的縣城跟你四表舅乾水產養殖呢,也負責給人家供貨,常聯係咱這岸上魚把頭送魚呢。”

這就不奇怪了。

林愉放下心。

但她轉而驚訝異常:“小十一已經二十五了,還能化形啊。”

“可不是,他擱大半夜化的形,光著個身子在水池裡蛄蛹,給管事的人嚇得,還以為是水猴子呢。”六奶奶也覺得神奇。

林愉又寒暄幾句,叮囑六奶奶少吃點紅燒豬肘子,方結束通話。

這時布安懷早有眼力見地避開,留她獨自在辦公室,她遂放鬆地癱軟在椅子中,念念叨叨。

“長到二十五歲還能化形呢,真是一切皆有可能。”林愉把圓臉放到手臂上,眸中光芒四射,泛著股如晨輝般的亮晶晶,“那我肯定能通過人類社會學考試。”

從小到大,林愉不在乎的事情便罷了,可若是她在乎的,絕不言敗。

可現實是殘酷的。

林愉在又刷過一道題後悻悻停住,哀嚎著——

“為什麼全是英文字母卻能算出數字啊!!!!!!”

數學跟永不言敗一樣,不會就是不會。

*

何明琥坐在車中,眉宇中染上幾絲疲倦,閉目養神。

他剛從蓉城出差回來,代替何女士去見了客戶,那位客戶開朗熱情、心寬體胖,不僅帶他體驗當地的風土人情,臨走前還送了他一個金竹筍吊墜。

但在外應酬這麼多天,不可謂不累。

“章助理,給小林的東西你送去了嗎?”何明琥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來這件事。

“您說等您回D市再送。”章助理正在平板上安排他的行程,專心致誌。

他輕輕頷首:“對...那你安排一下,讓人在傍晚前給送到。”

晚間林愉可能開直播,何明琥怕耽誤了她的工作。

貓咖。

“這麼多,都是何大哥要給我的?”林愉有些傻眼。

“對,何總說您要直播的話,需要專業的設備。還有剪視頻,在電腦上剪輯更方便。”章助理幫她把東西往樓上拿,邊走邊介紹。

除麥克風、打光燈、手持雲台與三腳架外,還有相機與筆記本電腦,章助理甚至貼心到連PR都給林愉下載好了。

此時莫歸和布安懷早已經下班,林愉在與人類社交方麵的能力為零,無處求助,便不敢多說話,生怕露餡。

“太謝謝您了章助理。”林愉給章助理做了一杯冰澳白,又拿出盒她自己買的巧克力麥芬,希望能堵上對方的嘴。

然而章助理沒碰那些,盯著她出神。

言行滴水不漏的章助理有個致命弱點,臉盲。

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林愉,卻想不起來了。

“你是學通用獸語的吧。”章助理恍然大悟,與林愉握握手,“真了不起,我當初也想學呢,可惜我家裡早早就帶我上岸了。”

章助理的本體是章魚,曾隨父母因工作調動,在查乾湖底住過一段時間,當時他偶然見過林愉幾麵,知道有個小姑娘自幼學習通用獸語,驚奇又羨慕。

隻因無論哪種靈獸,都很少有去學通用獸語的——

畢竟此項目學習周期長、內容繁雜、難度太大、沒有對口崗位、有真才實學的教師不多、課本不夠完善、開設本項的學院極少......

可謂過過相抵,瑕不掩瑕。

但卻可以說是大部分靈獸的白月光。

拜托,不用考慮就業隻用跟著幾位老學者研究各族語言真得超酷哎。

“是啊,原來你也是靈獸啊。”沒了身份壁障,林愉很快開朗起來,侃侃而談,同時開始打聽這些設備的價值,“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不可能白白收下,我把錢轉給何大哥吧。”

章助理不知二人關係,更無意胡亂猜測,便委婉道:“您與何總說就行。其實這些錢對他不算什麼,您彆有壓力,當成朋友間互贈的禮物好了。”

林愉很為難,等章助理走後,主動給何明琥打電話。

“嗯,小林,東西收到了?”何明琥的聲音有些沙啞。

“收到了。”林愉仔細斟酌用詞,“何大哥,我很感謝你支持我的事業,但我......”

何明琥一笑:“彆拒絕,你有那麼厲害的特長,實在是讓我大吃一驚,開拓眼界了,真想知道世界上還有沒有跟你同樣身懷絕技的人。”

他借著打趣在試探。

有啊,但哪能讓你知道哇。

林愉心想。

“我明白您的好意,不過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會把錢轉給您的。”林愉心思單純,卻堅信無事獻殷勤定有所圖。

何明琥也不堅持,欣然同意:“那好,都依你。”

小林是個心思實誠的,他得慢慢來。

於是林愉很快把錢轉給何明琥,幸好之前直播收獲頗豐,在失去這麼一坨數字後,銀行卡裡仍有剩餘。

以往,林愉是學生,在學術的象牙塔裡一心鑽研通用獸語,對金錢的重要性沒有認知,而現在卻深深意識到,什麼叫有錢才有底氣。

那麼,就努力賺錢吧。

她收拾一番,登上賬號,開啟直播間。

“來了來了”

“主播終於又直播了”

“直接連麥吧,選我選我”

林愉清清嗓子,向大家招招手:“歡迎觀眾朋友們再來到我的直播間,最近三次元生活比較忙,耽誤直播了,抱歉抱歉。那麼咱們直接進入正題吧,大家在屏幕上扣1,我隨即抽粉絲連麥。”

瞬間,一堆“1111”跟無數禮物在直播間肆意泛濫。

本次的幸運粉絲是一名叫【家有逆子】的觀眾。

家有逆子似乎有些社恐,聲音糯糯的:“主播你好,那個...那個我家養的鸚鵡,這幾天總瞎叫,還去撞陽台門,是怎麼了嗎?哎哎哎,又開始撞了,你們看你們看。”

她打開攝像頭,露出家中精致的奶油原木風設計,在寬敞的客廳旁邊就是落地窗和通往陽台的門,門前有個白中帶黃的身影,嘰嘰喳喳地邊叫邊飛撲著撞門。

“主播,我家彩彩在喊什麼。”家有逆子問。

但林愉麵露詭異,不敢吱聲。

全因鸚鵡彩彩在口吐汙言穢語——

“嘿寶貝,喜歡嗎?哦,太好了,太好了,小乖狗狗,對就這樣......”

各種愛稱一個接一個,還有很多在某小說網站打出來會變口口的詞語。

林愉無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畢竟在直播,她隻好硬著頭皮開口嘰喳鳥叫:“你好彩彩,能停下嗎,我問你幾個問題。”

狂暴的鸚鵡彩彩聞聲停止動作,撲棱翅膀飛到手機前,好奇地歪頭查看是什麼在說鳥語:“怎麼回事,誰把我同類關進小黑盒子了?”

“對彩彩,我是你的同類,你需要回答我的問題才能解救我,求你了。”林愉使勁忽悠人家。

彩彩是隻好鸚鵡,馬上喳喳道:“好的同類,你快問吧。”

“你剛剛說得話是誰教你的,為什麼又要去撞陽台門呢?”林愉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恐怖事情一無所知。

這話問完,鸚鵡彩彩又開始狂暴了。

它張開翅膀,火冒三丈:“誰教我的,還能有誰教我的,我一個清清白白的純潔鳥,難道平白無故就會說這種話嗎?壞主人和她的壞男友,每天晚上就是口口,還在口口口口,而且還說什麼口口口口口,吵得鳥鳥睡不著覺,鳥憑什麼受啊,鳥都沒有對象呢!”

林愉僵在原地,絞儘腦汁儘可能地翻譯得純綠色:“彩彩是說...是說主人和她的男友過於熱愛廚藝,在烹飪的時候有些忘我,切菜聲音太大,總是挑戰高難度精品菜,有些打擾到它了。”

幸好她為了熟悉網絡刷過不少條大綠書的帖子,知道怎麼比喻。

“???是我想的那樣嗎”

“不是,做菜還能做到忘我的程度嗎,廚神在世”

“前麵那個,沒你事了,你玩去吧”

而彩彩顯然是積攢了許多委屈,繼續指控主人家有逆子:“這兩個恐怖的人類,幾乎夜夜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同時打得也特彆嚇人,怎麼能打人呢?”

林愉嚇了一跳。

不會是家暴吧,她要不要報警啊。

直播間也不缺熱心觀眾,紛紛詢問家有逆子是否受了委屈。

家有逆子把屏幕轉向自己,雙頰羞紅地解釋:“沒有啦沒有啦,我的小...我的小男友怎麼會打我呢。”

她一出鏡,大家瞬間信了。

家女士長得白白淨淨、杏眼圓臉,可再往下看,就是肌肉飽滿的肩膀,線條分明的手臂,如果末世來臨,少說也是個S級的喪屍。

“哇,您什麼職業啊。”林愉羨慕非常,兩眼放光。

“額...談不上職業啦,就是喜歡練練散打,開了個班教教女生怎麼打散打,我沒大家想得那麼厲害啦......”家有逆子受不了林愉的欣賞,連耳朵都紅了。

突出個白淨、靦腆,但能打。

“真牛啊”

“所以鸚鵡說得打是什麼,不會是......”

“你們有些人沒見過練散打的啊,感覺這個一般般”

但再次直播的林愉有設置房管,很快把杠精清理走。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彩彩見林愉不理自己,開始大聲嚷嚷,“我還沒講完呢,反正我就是看不過去我的主人和她男友,我們鳥聰明,有些話我聽得懂。那個男的竟然也敢叫我主人為主人,憑什麼,主人隻能是我的。”

......

林愉異常沉默。

她隻是一條才上岸不久的魚,要被人類的玩法嚇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