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希臘雅典的月亮(1 / 1)

“魚魚,這裡!”

江初堯毫不掩飾的音量將彆院裡的花枝都顫動了,樹影婆娑間,諶玉卻隱隱感覺到有另一道炙熱的目光看向自己。

她微微眯起勾人的狐狸眼,眼神從二樓落地窗的江初堯身上轉移到他的身旁。那裡好巧不巧長著一棵極為濃密的榕樹,綠蔭隆盛,蟬鳴枝茂,倒是把後麵的窗戶遮得嚴絲合縫。

眼看江初堯說著就要跑下來的架勢,諶玉快步走到裡屋,正好碰上剛下樓的江初堯。

她的眼神劃過裡屋掛著的一幅全家福,目光掃過照片中那個看起來溫柔似水的女人。

江氏財團的夫人元蘭,銀樹圈元氏從小培養起來的大家閨秀,和江翎的姻親可以說是整個銀樹圈都稱為佳話的世紀聯姻。

頂級世家背景的父親,溫婉賢惠的母親,再加上江初堯自己,也考上了鼎鼎有名的明彙大學商學院。

還真是一個幸福完美的家庭。

不知道是不是諶玉的錯覺,在注意到她的視線放在哪裡後,江初堯上前,恰好把身後的三人全家福擋了個乾淨。

“魚魚,一樓太吵了。”

江初堯在她麵前停下來,想要握住她的手腕,卻又在一半停下來,臉先紅了。

“那個,那個......”他開始結巴起來,眼神飄忽到窗外去,“我們去二樓吧?”

諶玉的目光從被他隔擋的全家福轉移到江初堯純情漂亮的臉上。

“好啊。”

她沒理由拒絕。

走上二樓,果然如江初堯所說,比一樓安靜了不少,就連牆壁上古老擺鐘響起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與此同時,諶玉聞到一股淡淡的鬆煙墨香。

很淡,卻莫名地有些熟悉。

“你剛用過墨?”諶玉隨口問了句。

江初堯回答得很迅速:“現在誰還用墨啊,應該是阿姨點的香薰吧。”

他頓了頓:“你喜歡?”

諶玉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她纖細的玉手輕拂發絲至耳後,嫵媚的狐狸眼微微抬起,似是不經意問道。

“有件事,我很好奇。你為什麼邀請我來這次茶會?”

聽到這個,江初堯目光閃了閃:“茶會是江家每月的慣例,每次這時候我都會覺得很無聊。但是這次,因為,因為......”

他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終於如同機關槍似的一口氣劈裡啪啦全說了出來:“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想邀請你來陪我一起玩。”

說完,他的整張臉已經紅的不能再紅,就像是一隻熟透的番茄。

諶玉卻隻是輕勾紅唇,無聲地望著他。

諶玉是個聰明人,她不排斥江初堯莫名其妙的好感,正如她毫不在意袁野在雅典拋下她一個人在酒吧應酬完成業績一樣。

感情是一回事,利益又是一回事。如果達到某些目的的途徑是必須犧牲一些情緒,那麼這樣的情緒交換也不純粹是一件壞事。

但是......

“江小少爺,我希望您能明白,我不太喜歡說謊的人。”

女人笑著的時候臥蠶儘顯,那雙極具嫵媚的狐狸眼變得柔和起來,像是兩枚極為耀眼的紅寶石鑲嵌了一圈軟軟的羽毛邊。

她的迷人毋庸置疑,就連說狠話的時候,都像是藏著一把無形的鉤子,勾著所有人的注意力心甘情願地栽在她身上。

江初堯看著女人冶豔的笑顏,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快了起來,與偽裝的純情羞澀不同,是真正的......

在跳動。

也是在這時,他眼睜睜地望著她走過祁年剛剛坐過的沙發墊,幾乎與那人是同一軌跡地,停在了那棵極為高大的榕樹前。

“還有哦,”諶玉上揚的語調在他耳邊如同仙樂般響起,明明也是稍細的嗓音,卻與那些刻意捏著嗓子說話的女人截然不同,帶著些漫不經心的魅惑感,“你如果再裝成乖弟弟,我都沒興趣和你周旋了。”

“江小少爺,你不是我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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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說過,諶玉並不反感江初堯突如其來的好感。

隻是如果這份好感潛藏著刻意為之的虛偽和旁敲側擊的試探,那麼就算是江家的小少爺,諶玉也懶得和他在這演戲。

回到一樓,花園裡響起了弦樂的聲音,似乎是請了一個樂團在表演。

諶玉想著這時候走出去太惹眼,於是拿起桌上的一杯紅酒,決定先在一樓逛逛。

花園有演出的緣故,一樓除了幾名侍者幾乎沒什麼人。走到一個房間旁的時候,諶玉聽到裡麵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不是沒事找事的人,喝完紅酒杯裡的最後一口酒,正準備離去。卻在聞到熟悉的味道停住了腳步。

又是那股鬆煙墨的味道。

她挑了挑黛眉,妖冶的媚眸劃過一抹意味深長。

透明的玻璃酒杯被她放在桌子上,發出“叮咚”一聲脆響。

細嫩的五指握住門把手,輕轉手腕。

門沒有鎖。

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她剛頭探進去,就發現一隻炙熱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臂。

諶玉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那人拽了進去。

這人手的溫度實在是燙,指骨上一點肉都沒有,偏偏力道大得讓人動彈不得。拇指和中指側端帶著些粗糲的繭,磨得諶玉皮膚生疼。

“喂,你輕點。”

諶玉忍不住痛呼出聲,那人依舊不發一言。

“砰”的一聲,門被毫不留情地關上。

這下熱的不隻是握著她的那隻手,還有少年不由分說襲向她的,身體滾燙起伏的溫度。

房間不小,不知道為什麼,諶玉突然覺得空氣稀薄起來。

就像是沸騰前夕的火山,明明不動聲色,卻能在下一秒焰火燎原,仰承歎息。

諶玉也是趁這個時候,像是才發現麵前的人是誰,“啊”了一聲。

“哦,是你啊。”

顯而易見的明知故問,卻讓人討厭不起來。

一身白衣的少年並沒有刻意掩藏自己的相貌。

即使在這樣漆黑的環境下,那雙淡如雪凇的眼睛仍然亮得如同星辰,是怎麼也無法掩蓋的招眼奪目。

就像是長在雪山之巔的皎潔白蓮,遠看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聖物,近看......

就是明晃晃惹人犯罪的妖花。

“你知不知道這裡不可以亂跑。”

這是祁年今天對諶玉說的第一句話。

他皺眉低頭看著一臉無所謂的女人,握著她小臂的手不自覺地又握緊了些。卻不知怎的,帶著女人柔軟窈窕的身軀也一並靠了過來。

胸口碰到了什麼極為柔軟彈性的觸感,那細軟的腰肢卻像是一掐就斷似的,堪堪擦過祁年的後腰,發出布料之間的摩挲聲。

他像被燙到一樣鬆開了五指。

束縛消失,諶玉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那雙亮晶晶的狐狸眼掃過少年青筋跳動的脖頸,肌肉線條流暢起伏的肩線,再到被領口淹沒的堅實胸膛。

還真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祁年實在無法裝作看不到:“你的眼神可以收斂一點嗎?”

怎料諶玉那黛眉一擰,反問他:“長得好看還不讓人看了?是不是還得給你個匣子把你自個兒裝起來?”

祁年:“......”

諶玉看他:“本來以為你是雅典酒店的侍應生,原來......”

他的呼吸隨著她的停頓微微一窒,下一秒聽得她說。

諶玉:“你是江家的侍應生啊。”

祁年的呼吸恢複如常,他靜默了半晌:“嗯。”

燈被祁年打開,諶玉有些不自在地眯了眯眼睛,才發現這個房間大概是個放置閒置物件的雜貨室。

書架上堆滿了殘缺破敗的書,旁邊的家具也多是舊式的,且蒙上了灰塵,和外麵的寬敞氣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真可憐,被派到這種地方來打掃。”諶玉歪了歪頭,上下打量著一旁的祁年,“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諶玉的問題,祁年抬起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諶玉鮮紅的細跟高跟鞋踩著柔軟的腈綸地毯,纖細高挑的身軀一步步靠近他:“我叫諶玉。”

“言甚諶,點王玉。”

“你對每個人都這麼介紹自己嗎?”

祁年的聲音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起伏。

諶玉錯愕抬頭,卻見那人還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好像那句帶著質問的反問是她耳朵出問題了一樣。

諶玉眯眸:“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祁年正視著諶玉那雙勾人魂魄的眼睛,微微蹲下膝蓋,他們之間本就欲蓋彌彰的距離由他第一次拉近,“既然想知道我的名字,諶小姐不妨真摯一點?”

“你還想我怎麼真摯,”諶玉嘴角微勾,不同於之前每次的冶豔勾人,這次帶著些輕微的冷意,“我已經告訴了你我的名字。”

“獨一無二。”亞麻色的頭發遮住祁年眼中的情緒,那張深邃流暢的臉在燈光下若隱若現,清朗的聲音漾起水波紋的漣漪,“我要你告訴我的,獨一無二。”

諶玉被那雙眼睛裡如湖水蕩漾的眼神晃得心神一顫:“月亮。”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連自己都忍不住皺眉。

這個已經七年沒有被人叫過的名字,她怎麼會脫口而出。

“我叫祁年。”

祁年直起身,兩人的距離恢複正常,諶玉這才發現,剛剛他們對話的節奏似乎一直被他操控著。

祁年:“初次見麵,月亮小姐。”

這個詞在他口中說出的時候,像是潮漲時,海浪的潮濕卷起碎石泥沙,拍打在鬱熱的海灘時帶起的氤氳水汽。

諶玉被他晃了的心神則慢慢潮退。

她撩了撩馥鬱濃密的黑發,上前勾住他的肩膀。

和前兩次不一樣的是,祁年這次沒躲。

就像是遊戲裡把最終BOSS一次性打掉半格血,勝利在望的感覺在諶玉心中迸發。

她難得好心情,抬頭如蹭小狗那樣用挺俏的鼻尖蹭了蹭少年的下巴。

小狗的下巴僵了僵。

“我們也算‘坦誠’相見了,”她故意把話說得曖昧,房間裡有回音,蕩回祁年的耳朵裡時多了幾分暗示,“你這長相,在這裡多少有些可惜,為什麼不乾點彆的?”

祁年:“這裡來錢快。”

祁年直白簡短的話語倒是把諶玉逗笑了。

她狐狸眼微眯,眼眸裡如同水晶在翠色冰海裡閃爍:“你要那麼多錢乾什麼?”

祁年疑惑地看她一眼:“人人都希望錢越多越好。”

諶玉:“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這句話倒是讓祁年沉默了一會兒。

他青筋勃.起的冷白手掌揉了揉停留在額前的碎發:“我要想辦法讓我的小說出版。”

諶玉的眼神劃過他拇指上的薄繭:“你是作家?”

祁年:“嗯。”

女人“哦”了一聲,頗有幾分原來如此的意味。

年輕貧窮的小作家,為了湊齊出版費當了個大家族的侍應生,辛勤打工隻為實現理想。

電視劇裡好像都是這麼演的。

這樣的人就出現在麵前,難免讓諶玉多了幾分新奇。

再看向少年清冷雋朗的臉,女人那雙瀲灩不可方物的美眸裡,不知道乘著幾分認真幾分玩笑:“有個來錢更快的辦法,想知道嗎。”

祁年順著女人的話語微微垂下眼,如蟬翼般濃密的睫尾在眼瞼處投下一層深深淺淺的陰鶩,遮蓋住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

諶玉細膩的皮膚在少年的後頸處緩緩撫摩著,揚起修長的玉頸,親吻上祁年滾動的喉結。

“做我的情.人,我養你。”

一個月後,諶玉才知道,現在口出狂言的自己真是......

蠢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