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靄山,聽起來是個好名字。山上的風景也很好看,更重要的是,人跡罕至。
而南柯,大概是這座山的唯一一個人類居民。
南柯南柯,聽起來不像是個好名字。
南柯因一場車禍而死,再一睜眼,便發現自己重生了。
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身處一個小院。床頭放著一本書,記載著這個世界的不少事情。
比如,這個世界不是南柯所屬於的熟悉的現代世界。
這裡是一個可以修仙的世界。
窗外的梅花開得正好,雪卻融化成水,滴落在泥土裡。
南柯清點了一下行李。他要帶的東西實在不多。除了簡單的換洗衣物,一些食物和水,一把劍,一把古琴,還有一枝掉下來不久又被南柯撿起的梅花以外,就已經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帶走了。
南柯不記得自己已經在這座山上待了多久。自他醒來,便從未見過任何人。他一直住在這山上,渴了便打井裡的水,餓了就吃樹上的果子,地下室裡庫存的蔬果凍肉。
所幸南柯還有一隻鳥,名為“南熏”,嘰嘰喳喳煩人的很。
不過有了它,這片地方才鮮活了許多,不至於那麼安靜。
南柯又多添了幾份鳥食。他可以不吃東西很久,但他實在怕這蠢鳥會死。
窗外突然“嘩嘩”作響。南柯看了一眼,道:“胖鳥,走了。”
話音剛落,一個小小的影子像枚子彈一樣朝南柯撞了過來。南柯早有準備,手指掐決,他身周便變出一個無形的壁障。在那個飛影撞上來時,便如水麵一樣泛起漣漪,穩穩地將其接住。
撞上來的小鳥甩了甩頭,身體圓滾滾,胖嘟嘟,長得頗為可愛。
南柯伸出手,南熏便蹦蹦跳跳地飛到他的掌心,朝他“啾啾”了叫了兩聲。
南柯情不自禁地用手摸了一下。小鳥青色的羽毛在春日的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芒,讓南柯原本有些鬱悶的心情瞬間消散。
南柯不是沒有下山過,但小院裡的物資足夠,下山後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才能到達距離這裡最近的城鎮。所以南柯隻走了幾趟就沒再下山了。
如果可以的話,南柯也不想離開這裡,但沒辦法。
幾天前,他做了一場夢。夢中有一個人,或許是人,祂告訴南柯,他需要下山。
南柯記得最清楚的便是這句話,那人還說了什麼“活著……”、“死亡……”,但讓他最為在意的是夢中人親口說出的“找回記憶”,以及“穿越者”。
南柯不知道為什麼夢中的人會知道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雖然也有可能是世界上有其他的穿越者,但夢中人的話語卻讓他念念不忘。
而且,他的記性的確越來越差。
南柯已經忘了他登上那輛讓他死亡的車的目的。他為什麼要上車?他要去哪?他是做什麼的?
他都忘了。
而現在,南柯開始寫起了日記,就記錄在另一本書裡。
但即便如此,他的記性依舊越來越差,南柯甚至感覺自己的記憶空缺了一大片。他找不到人生的目標,對未來感到迷茫。
就在這時,怪異的夢為他指出了一條路。
占卜告訴他,下山的話麻煩很多,但不下山也做不了什麼。
而下山,有很多事情要他去解決,他也有不少問題需要下山才能得到答案。
那麼就下山吧。走一步算一步。
南柯最後再看了一眼小院。
梅花開得很好,即使雪融了也依舊好看。再過兩個月,或許就結果了。可惜今年大概是吃不上了。
南熏依然嘰嘰喳喳地叫,南柯沒再說話,而是關上了窗,把大門鎖住。
他還要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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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靈靄山最近的地方名為“雁渙城”,百姓生活過得還算不錯。
但過去了這麼久,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南熏本來一直在飛來飛去,或許是累了,現在便慢下速度,老老實實地靠在南柯肩頭。
南柯看著不遠處的人煙,又看了看天空。
黃昏時分,太陽將落西山。身後的靈靄山也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模糊的金紅色。
他再看前麵,幾個守衛護在門前。南柯走過去,聽到門衛們正在竊竊私語,隱隱聽見“大婚”二字。
再往城門內一看,街上倒是熱鬨的很,同城門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穿著紅色婚服的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上,馬頭上還綁著一朵喜慶的紅花。
南柯雖然沒有通關文書,但這裡隻是一個小地方,門衛也並不嚴格,又恰逢城主大婚。因此他很輕鬆就入了城。
南柯輕輕撫摸肩上鳥兒的頭,又把它放進了長袖裡。南柯的長袖自成一方小空間。南熏很聽話,沒有掙紮。被塞進去後它立刻探出來東張西望。
南柯輕輕用手指按了按它的頭,同時小心避讓著行人。
沒辦法,這裡的人實在太多了。
街道兩邊有不少人在圍觀,鑼鼓喧天,銀錢灑在地上,引發一陣爭搶。
南柯眼疾手快,抓住了一個朝他飛過來的銅板。南熏聽著外麵的吵鬨也不嫌煩,歡快地叫著,應景的很。
南柯看著遠處緩緩走遠的花轎,又看了看手中的銅板,莫名感覺到了幾分不適。
“劉城主真是好大手筆!”
旁邊的人說著,也不忘撿地上的喜錢,又有一人笑著回道:“畢竟對方是王家的二娘子!”
南柯吵的頭疼,本欲離去,但他被後麵的人推著,也就跟隨人流來到劉家的大門前。
花轎恰好就在此時停了下來,眾人等了許久,才見一道倩影被侍女扶著下了花轎。
新娘的臉被大紅蓋頭遮住,但也能隱隱窺見其秀麗姿色。喜服華麗大氣,後麵的嫁妝拉了整整五車,不難看出新娘家境的富裕優越,以及家人的愛重。
新婚的二人牽住彼此的手,緩緩走入大門。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這溫馨美好的場景,南柯便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等到兩位佳人走進大宅裡,在門外觀望的眾人依舊久久不散,氣氛一片喜慶祥和。
南柯卻依舊心神不寧,總感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南柯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有數年之久,同樣地,他也修行了好幾年。
他是如何修行的?自然是按照那本神奇的像是百科一樣的書上麵的內容修行的。
所以現在的南柯,是個正兒八經的修士。
修為境界到了何種地步,南柯並不清楚,不過至少肯定是築基期。
修煉了那麼久,如果連築基期都不是,那作為穿越者也太廢了吧?
修士因為可通天地之靈,所以感覺向來比凡人準確,甚至可以預言未來。
南柯恰好學過一點八卦占卜,在這方麵比其他修士還要更加敏銳一些。
而南柯非常肯定,自己那不詳的預感源頭便來自於那對新人身上。
但是,他的預感真的是正確的嗎?
南柯知道,雁渙城城主曆來都是由劉家人來擔任。原因無他,這座城最初是劉家建起來,也是由劉家發展到現在的模樣。可以說,如果沒有劉氏先祖的付出,就沒有雁渙城。
而劉氏家族,也是一個修真世家。雖然算不上什麼大族,但能守護雁渙城上百年並發展成現在,就證明了劉家至少家底殷實,不缺修士。
如今的修真界在千年前一場驚天動地的浩劫就輕易洗刷掉了當時的所有仙門百家,傳說天門也因此而被封閉,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飛升成仙。現在的修真界,完全是在一片廢墟和無數屍骨之上重建起來的。
可想而知,劉家曾經一定極為艱辛,才能讓現在的後輩擁有安逸舒適的生活。
王家南柯也有所耳聞。是修真界的高門大戶,屬於很有錢的類型。在雁渙城的王家雖然隻是一個旁係,但也足夠有實力了。
像這樣的家族,真的不會察覺到這種異常嗎?
南柯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雖然說也有可能是兩家早有準備,但南柯認為,不論是劉家還是王家,都不是拿婚禮現場來做試驗的人。
古人對婚姻這種人生大事非常重視,有的甚至在孩子尚且還未出生的時候便開始為其未來的婚姻做準備了。修真界崛起複興不過百年,雖然已經相當開放了,但在這方麵依然保持著凡間界的觀念。
而新郎官本人,南柯不怎麼清楚,但知道他爹劉城主。畢竟劉城主年紀輕輕便已經是金丹期修士,行事作風格外強硬固執,說一不二。在自己家的大事上,還是牽扯到彆人的大事上,劉城主不太可能會這樣做。
王家二娘南柯倒不是很清楚。傳聞王家二娘和劉家三郎是青梅竹馬,性情溫柔安靜,很受家人寵愛。除此之外,便不知道了。
但王家也不像是會這樣做的風格。畢竟如果真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王家更有可能是會花大價錢雇用其他修士買下足夠的法寶武器主動出擊。
但要怎麼樣才能進去呢?
劉家大宅戒備嚴森,他沒有請帖,又和主人公不熟悉,如何才能進入?
南柯正苦思冥想,袖中的南熏突然飛了出來,還興奮地“啾啾”叫著。
南柯吃了一驚,趕忙伸手去捉。但沒捉住。
南熏飛得很快,南柯立刻追趕上去,眼睛緊緊盯著青鳥的身影,也顧不上人群和方才的異樣感覺了。他生怕一個不小心,這隻笨鳥就消失不見,再也找不到了。
“蠢鳥……給我回來!”
南柯追著飛翔的青鳥,四周的人越來越少,但依舊能夠聽見嘈雜熱鬨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南柯進入一個轉角,一片衣袖落入了他的眼裡。
南柯壓住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腳步踉蹌了一下。他想要停下來,躲避出現在這裡的年輕男子,奈何他速度太快了,腳已經刹不住了,隻能調轉方向。
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上,南柯下意識地閉上雙眼,腦子裡一下子就蹦出來兩個字:
“完蛋”。
就在南柯以為自己一世英名即將毀於一旦的時候,那名男子卻是反應很快,迅速地抓住了南柯的手臂,他的力道極大,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讓南柯緩下速度,成功踩下刹車。
南柯鬆了口氣,雙腿有點發軟。他調整好狀態後,便往後退了幾步,躬身行禮,道:“多謝這位道友相助。”
南柯隻匆匆看了一眼那人的衣??和腰間的佩劍,再根據對方身上的靈力波動,因此很容易推斷出對方也是一位修士,而且修為高深,絕對不止築基期。
對麵卻是不知道為什麼沉默了許久,正當南柯心生疑惑,想要抬頭的時候,一道低沉又溫柔的聲音在南柯耳邊響起:
“不用謝。”
那人伸手扶住南柯的雙臂,南柯抬起頭,卻不由得一愣。
眼前的男子白衣翩翩,烏黑般的長發被銀白玉冠束起,一雙如秋水般清亮的眼睛柔情似水,五官俊美,姿容過人,尤其是唇角的那抹笑,恍若春光乍瀉,仙人下凡。
南柯看著麵前的俊美男子,此時此刻他的心裡隻有一句話:
“好牛逼的一張臉。”
雖然修士體能比常人要好上許多,但南柯身上可還背著一把琴,帶著一把劍和行李,又不顧形象地跑了這麼久,難免累到氣喘籲籲,甚至連他的心臟都有些許抽痛。
南熏終於飛了回來,青鳥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在南柯的身邊飛了好幾圈。
俊美的男子看了一眼青鳥,問道:“這是你的鳥?”
南柯本來不打算搭理這隻害他差點在彆人麵前丟臉的蠢鳥,但礙於還有旁人在場,還詢問這隻鳥是不是他的,南柯也隻好開口回答,道:“嗯……是的,這是我的鳥。”
他突然想到,自己剛才是不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丟臉丟大發了。
這怎麼整?
南熏隻在南柯身周飛了幾圈,便飛到了男人的肩上,還在“啾啾”地叫。
南柯驚訝之餘,又不由皺了皺眉,趁男子的注意力轉移到鳥兒身上,狠狠地瞪了南熏一眼。
南熏像是氣炸了,展開翅膀撲騰幾下,對南柯高聲“啾啾” 了幾下,一人一鳥怒視著彼此。
就在這個時候,容貌俊美的男子抬手輕撫著鳥兒的羽毛,南熏立刻就安靜下來,鳥鳴聲也變得細軟了許多。
男子輕輕撫摸著鳥兒的羽毛,又看向南柯,聲音低沉悅耳,他又問道:“這隻青鳥……叫什麼名字?”
“南熏。”南柯淡定回應,卻又忍不住多看了麵前的這名男子好幾眼。
沒辦法,這人長得真的很好看。
那名男子也在看著南柯的臉,目光如炬,十分專注,看得南柯有些不太自在。
南柯先行挪開了視線,又問:“我的臉上……可有什麼東西?”
“沒有。”男子似乎反應過來自己一直盯著彆人的臉實在是不怎麼禮貌。他輕咳一聲,臉頰兩側不知何時染上了薄紅。過了一會兒,男子才開口道:“今日我一見到道友,便覺得與道友很有緣分。”
他勾起唇角,臉上的微笑如同驕陽般耀眼,春風般溫和,俊美的容顏簡直無懈可擊。
“我姓祁,單名一個‘珩’字,不知道友名諱?”
南柯看著眼前這位俊美的男子,微微頷首,道:“在下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