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甘藍昭迷迷瞪瞪地半睜開眼看到時間，立刻清醒，從床上爬起來。

消息列表裡有幾條李喻東發來的信息。

第一條講工作，告訴她昨天提供的方案Andrew那邊通過了，但時長要縮減到八分鐘以內，因此每部分內容會有細微的調整。

第二條講他自己的安排，下午要去機場接新設備，晚上會留在錄音室安裝，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明天一早會讓阿奇開車送她回酒店。

得知方案通過這個好消息，甘藍昭一個激動決定不給阿奇添麻煩，提前結束自己的假期。吃過午飯，甘藍昭和康寶玩了一會兒，然後便打車回酒店。

由於假期還剩半天，回酒店的同事並不多，隻有一兩個還算眼熟的下來取快遞。

雖然四周視野開闊，但從下車到走進一樓大廳的這段路，甘藍昭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她，但不管她怎麼張望，都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因此疑惑一劃而過，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事實上，甘藍昭的直覺沒有錯。

陳宇亮正坐在自己那輛不起眼的麵包車裡，目光緊隨她的身影移動。

他回到酒店附近，倒也不是特地為了蹲甘藍昭，隻是陳思琳給他的任務，讓他沒事的時候就在酒店和產業園附近守著。

他也不是第一次蹲到回酒店的甘藍昭了，之前好幾次，她總是摸黑從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裡下來，彆的人打車都直接坐到酒店門口，她卻不，每次都要提前一個路口。

那輛黑色轎車，陳宇亮不知道是什麼牌子，但看起來可真貴。

不知為何，心頭燃起一陣無名火。陳宇亮把嘴裡的煙屁股拿出來狠狠扔出窗外。那天在電梯口的搭訕，他明明已經拚儘全力裝和善了，這娘們兒非但不領情，還轉手就把那個微信號交了出去。

說到交出微信號，他又想起證件照的事。進去蹲了幾天倒沒什麼，隻是一分錢沒賺到，還差點誤了大事。

陳宇亮按壓不住胸口裡的火氣，將這幾件事的矛頭都對準了甘藍昭。他翻出臟兮兮的深灰色鴨舌帽戴在頭上，蓋住那顆太容易辨認的光頭，然後東張西望地，趁著酒店前台正在接待其他顧客的時候，側身閃進了樓梯間。

憑著上次偶遇的記憶，陳宇亮一口氣爬到了十五樓，他喘著粗氣，麵色漲紅。本以為查找甘藍昭房間要花費點功夫，誰知這一層正好在例行保潔，沒有住人的房間門都開著，轉了一圈隻有幾間房門關上了。

陳宇亮難得這麼有耐心，他隱身在監控死角，等待著保潔員一扇扇門敲過去。

終於，在敲到其中一扇門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個女生的聲音，雖然沒有能看到她的正臉，但光聽聲音就已經能夠確認身份了。

陳宇亮看了眼門牌，1519，然後轉身消失在樓道間。

****

一整個下午，甘藍昭都在房間裡查資料看視頻。

杜小焰說希望這次的舞台能上點裝置，但甘藍昭對裝置藝術的了解不多，於是趁著楊啟斯還沒回來的這段時間惡補一些知識。

國內外精彩的medley表演，用到高級裝置藝術的並不算多，一方麵成本太高，很多演唱會和綜藝達不到這樣的規格，另一方麵演唱會講究普適性，要在表達藝術思想的同時，儘可能地用比較容易理解的方式，比如舞蹈、多媒體視頻、情景戲劇。

裝置藝術在舞台上，更多起到一個裝飾的作用，貫穿演唱會的某個章節、甚至是整個演出。

杜小焰的裝置構思，是希望人和舞台能有互動。

雖然甘藍昭平時就愛看一些綜藝和演唱會舞台，但為了工作連看數小時，視力和思維也有些承受不住，她轉頭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

正當她準備拿出手機點個晚飯外賣的時候，突兀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甘藍昭疑惑地走到門口，通過貓眼，看到一個戴著帽子的陌生男人。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長相，但他身上穿著節目組的工作服。

甘藍昭沒有給他開門，而是高聲問：“誰啊？”

門外的男子聽到了，也立刻高聲回複：“你們到了幾個人？”

“你是誰？”甘藍昭又問了一遍。

“今天舞台總監過生日，請客吃蛋糕。你們房間有幾個人，我過來統計一下！”

舞台總監？過生日？今天是Tommy的生日嗎？

“哦，我們隻有一個人。”

甘藍昭雖然心有疑惑，但聽了男人這樣的回答，一時間也沒防備。

之前經常有過生日的同事，會買蛋糕或者水果，然後分發給每一個房間的人。同樣也會統計房間人數，但一般都是群裡發個消息，極少有人親自來問。

隻見門外的男人得到回答，立刻轉身離去，仿佛急著要去問下一家似的。

甘藍昭摸出手機一看，朋友圈最新的一條，是王雅妮發的圖片，圖片裡是個禮物盒子，配了個愛心的表情。

原先還有疑惑的甘藍昭看到這瞬間打消了疑慮，看來王雅妮是打算打直球了，直接給Tommy送禮物表白？

正好甘藍昭在舞台裝置上有些技術問題，不知道該找誰解惑，她打開Tommy的對話框，先是發送了一段生日祝福，然後發過去一張圖，請教他這個半透明的屏幕是什麼以及使用場景有哪些。

對方沒有立刻回複，甘藍昭躺在床上等了會兒，不知不覺打了個盹。

再次醒來，是被敲門聲吵醒的，這回不等甘藍昭主動問，外麵的人已經開口說話了：“每人一份蛋糕和水果，放在樓梯間，自己來領啊！”

然後就再沒動靜。

甘藍昭正好餓了，披了一件外套走出房間。

走廊上靜悄悄的，隔壁住著的同事們幾乎都沒有回來，因此即使那個男人通知拿東西，也沒見有其他人出門。

冷風不知道從什麼方向灌了過來，甘藍昭裹緊衣服，身上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種不太好的直覺又來了。

為什麼看似合理的一件小事，處處透露著不對勁？

首先，甘藍昭問他是誰，他並沒有說。

其次，最奇怪的還是通知消息的方式。那男人一間一間敲門詢問，費時費力，為什麼不在群裡發消息？Tommy平時最愛在各大工作群裡社交，輪到自己的生日反倒害羞起來了？

再次是王雅妮那條朋友圈，甘藍昭連忙翻出來又看了一遍。一個禮物盒子，一顆愛心，並不一定指向Tommy，隻是因為她曾經撞破過王雅妮的小心思，才會有先入為主的想法。跳出這一切再看這條朋友圈，如果這個禮物不是她要送出去的，而是她收到的呢？

以及，距離她給Tommy發生日祝福半小時了，Tommy還是沒有回複。不僅如此，也沒見其他同事在群裡發祝福。

意識到這一切，甘藍昭內心警鈴大作。

絕對不能去電梯間！

她不露聲色，放慢腳步，假裝打了個哈欠，然後茫然地看看四周故意說：“誒，我是不是迷路了，電梯間在哪裡來著……”

其實前方不遠處右拐就到了。但甘藍昭假借迷路，特地走了條錯的路繞了一圈。隻是這種拖延時間的方式治標不治本，最穩妥的方法還是回到房間然後把房門反鎖。

甘藍昭一著急，腳步又加快起來。

果然不出她所料，安靜的走廊內立刻傳出另一個輕微的不屬於她的腳步聲，聽方位應該是跟在後方，有一定的距離。

甘藍昭拿出手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撥打了最近通話的第一個號碼。直到電話那頭被接通，她才知道自己打的是李喻東的電話號碼。

那邊有些雜音，但李喻東的聲音還是很清楚的：“藍藍？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我在開車。”

名字已經衝到了嘴邊，甘藍昭硬生生又把它咽回去了。

這個男人身份不明，更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所以絕對不能暴露任何額外信息。甘藍昭明明怕得發抖，但還是故作輕鬆的語氣，“好煩啊，我又迷路了，這個酒店怎麼跟迷宮似的。”

電話那頭頓了頓，似乎沒料到她會說這話。

“啟斯，你什麼時候回酒店？”甘藍昭說，“今天是Tommy的生日，說是請我們吃小蛋糕，要不然我也不會出門然後迷路……沒事，我自己找路回房間，你儘快回來啊。”

說完，甘藍昭就立刻掛掉了電話，生怕李喻東多問幾句暴露什麼。

裝迷路也隻能裝一時，甘藍昭隻能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往前走。可偏偏回房間的路在身後……既然不能掉頭回房間，那或許還有其他暫時安全的地方，比如監控底下，比如一樓大廳。

甘藍昭當機立斷，假裝找到了路，走向了電梯間。

電梯間確實沒有什麼等待領取的小蛋糕，此地空無一物，也沒有其他人在。

經過剛才那段路，甘藍昭已經掌握了一些對方的信息，首先是個成年男性，沒有同夥，但他非常了解節目組，不僅知道節目組同事的小習慣，還能拿到工作服。

甘藍昭拚命回想著通過貓眼看到的畫麵，那個男人的聲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此時，Tommy消息終於回了過來。

他剛剛在洗澡，走出浴室一拿起手機，就看到甘藍昭發來的莫名其妙祝他生日快樂的消息，再然後是一張圖，問了兩個問題。

Tommy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給她解答了：“這個是冰屏，減少視線阻擋，豐富多媒體的空間性，你在講咩啊，係唔係發錯佐，今天不是我生日。”

另一邊的甘藍昭看著這條語音消息，原本想轉文字，但考慮到人工智能恐怕無法理解Tommy的口音，於是點了收聽。

雖然儘可能壓低了音量，但Tommy的聲音依舊很明顯。從他口中得到確切的消息，甘藍昭懶得再跟那個來路不善的人東躲西藏，拉開樓梯間的門，立刻撒開腿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