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藍昭這次學乖了,她選擇直接在電梯間等,這樣儲小天出現的時候,就不會誤以為她是尾隨的狗仔,而被嚇到了。她甚至特地換上了一件顏色鮮豔的橙色衛衣,確保儲小天能主動發現她。
第二次來找儲小天,希望自己的運氣同昨天一樣好。
隨著時間的流逝,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下來,樓梯間來來往往的人也變多了。甘藍昭既不想引人注意,又不想遺漏任何一個人,鬼鬼祟祟的舉止很快吸引了保安的注意。
不愧是高檔小區,不僅住戶有防範心,安保措施也很強。
高大威武的年輕保安一臉正氣,一看就知道不像產業園的保安大爺那麼好糊弄。
甘藍昭儘可能地露出一個乖巧的笑:“我在這裡等我朋友,他還沒回來。”
“你等朋友為什麼在這裡等?”保安說,“他是哪一層哪一間的住戶,你跟我去登記一下信息。”
現在走開,完全有可能錯過儲小天,甘藍昭心裡著急,“他馬上到了!”
保安愈發覺得可疑,鐵麵無私地掂了掂手裡的棍子,準備打開對講機搖人。
乖乖!她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菜鳥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嗎!甘藍昭也有點怕了,正準備就範之際,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略有眼熟的身影。
還是昨天那副裝扮。
竟然在這時候被她蹲到了儲小天!
“他他他!我等的就是他!”
甘藍昭連忙指著那個形容枯槁的男人大喊起來,順勢按住保安手中的對講機,憑借這段日子對此類機器的熟練使用,精準按下關機鍵。
保安的注意力果真被轉移過去,他扭頭一看,眉毛立刻皺了起來。
甘藍昭見狀,管不了那麼多,立刻衝到儲小天麵前套近乎,“天哥,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儲小天今天沒有喝酒,但精神狀態看起來似乎更差了,他皺著整張臉,用防備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你誰?”
“你忘啦,昨天呀,我們昨天就是在這裡見麵的。”
“不記得,走走走!”說著,儲小天一把推開甘藍昭。
甘藍昭咬著牙,不屈不撓地跟了上去,“我們是真心實意想找你合作,你不如先聽聽我們項目,然後再做決定?”
“我沒錢,彆來騙我了。”
合著還以為自己是詐騙犯,這要是被保安聽到了,下次進小區都困難,甘藍昭連忙義正言辭地進行了否認:“我可不是來騙你錢的,我帶了工作證,給你看!”
甘藍昭從口袋裡掏出工作證遞上去,儲小天囫圇撇了兩眼。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走。”
“我們是一檔音樂競技類綜藝,現在正在錄製,想邀請你來做表演嘉賓助陣,幫助的是——”
“我讓你給我滾!是不是聾了!滾!給我滾!”
儲小天突然暴喝出聲,雙手舉過頭頂拚命揮舞,像是要把甘藍昭吃掉。即使有了昨天的畫麵做鋪墊,甘藍昭還是被嚇了一跳,不停地往後退,直到後背貼到牆上,退無可退。
儲小天像一頭突然發狂的獅子,麵目猙獰,喉嚨裡嗬嗬有聲,說出來的都是旁人聽不懂的語言。直到有一部電梯降到一樓,開了門,他才收斂一些,氣衝衝地走進電梯。
短短幾秒,四周又重歸平靜。
甘藍昭腿一軟,險些跪坐到地上,扶著牆才勉強穩住身體。剛才發生的一切太過於迅速,甘藍昭的心理素質還不足以立刻反應過來處理這樣的場麵,她隻覺得兩手發麻,儲小天發狂的聲音好像還縈繞在耳邊。
“你要找的人是他?你真是他朋友?”保安看起來淡定不少,他湊上來,眼中閃過一絲同情,“這人在小區裡都出了名了,經常像這樣發病,誰見到都不敢惹。”
“出了名?”
“你剛剛都看到了,要麼動不動嚇唬人,要麼喝得醉醺醺的,誰見了都躲得遠遠的。但說實話,他就是自己發瘋,從來沒有傷過人,所以叫警察也沒什麼用。”
儲小天的瘋癲行為竟然到了報警的程度,甘藍昭喉嚨乾澀,哽咽著問:“這種情況發生多久了?”
“我才來這三個月,聽說三年前搬過來就這樣了。”
如她猜測的那樣,儲小天的精神狀態確實是長期異常,不是一兩次發病。但話說回來,儲小天怎麼可能發病,應該是一個妻女雙全,家庭和睦的好丈夫好父親啊!
甘藍昭又問:“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保安糾結了一會兒,壓著聲音說:“彆的住戶我不確定,但我們是知道的。唉,以前那麼風光,現在卻……”
“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保安眉毛一擰,到了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甘藍昭在套話,他再次防備起來,舉起對講機一副隨時準備叫人的樣子。
“你不是他朋友麼,你來問我?說,你到底是誰!”
這一回,不用保安說什麼,甘藍昭十分自覺地走出了這棟大樓,她來找儲小天,就是想要再次勸說他加入節目。見到了人,她的目的就達到了,又或者說,徹底無法達到了。
儲小天這麼危險的舉止行為,成為小區保安的重點關照對象並不奇怪。但他這與傳聞中全然不符的現狀,還是震撼著甘藍昭的心。
保安剛剛說,儲小天是三年前搬過來的,而沈珠也正好去世三年。
三年,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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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第一次彩排磨合,龐諾第二天再來時,已經能夠純熟地演奏了,不管是技巧還是情感,哪怕是門外漢都能聽出他的功力。杜小焰和甘藍昭在台下聽了一會兒,忍不住連連感歎遺傳的強大。
甘藍昭回去查了資料,網絡上鮮有龐諾的訊息,他的名字隻在一些文字新聞中出現,至於大型演出這樣的曝光,全網都查不到。
也就是說,沒有,一場都沒有。
龐文奇把這個兒子藏得很好。
可是她想不明白,龐諾的演奏水平如此高超,為什麼要藏呢?按理說早就該參加各種比賽,舉辦各種演奏會,早早地拿下“天才琴童”的稱號了。
“龐諾這個歲數了還沒有正式出道,看來龐文奇不想讓兒子走他的老路,做個古典音樂家。”杜小焰看著台上正在彩排的龐諾,得出了結論。
“那他想做什麼?”
“我感覺是想讓他走商業這條路,前期越神秘越讓人有探究欲,在這個過程中積攢噱頭,然後找準時機橫空出世。有了熱度,就能賺很多錢。”杜小焰頓了頓,“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啦。”
甘藍昭更加不解了。
如果真如杜小焰說的這樣,龐諾來參加錄製,豈不是算正式出道了?龐文奇藏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就要這麼簡簡單單地曝光出來,在台上給人當陪襯?
甘藍昭剛想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她早就設置好的鬨鐘,提醒自己時間到了。
“焰姐,我得走了,上午跟你請過假了。”甘藍昭一邊說一邊摘下對講機。
“什麼事這麼著急?彩排完就可以吃晚飯了。”杜小焰問,“這幾天吃晚飯的時候都見不到你人影。”
“等有結果了跟你說。”
當然著急了,甘藍昭特地定了鬨鐘,提前請好假,就是不想錯過時間。
她打算再去見一次儲小天。前兩次的不歡而散,讓甘藍昭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對他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她這次去主要就是道個歉,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是最後一次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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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保安再次看到甘藍昭,又無語又無奈。
甘藍昭提著兩袋食物和生活用品,麵帶歉意:“大哥,你行行好,放我進去,我給他送點東西。”
“你這個小姑娘怎麼這麼固執啊,我昨天跟你說了,這人不太正常,你去找他,萬一出事怎麼辦?”
“不會的,我就在一樓大廳等他,要是等不到人,把東西放他家門口我就走。”甘藍昭再三懇求,“拜托了拜托了!”
“你這樣讓我們的工作很難做啊……”
甘藍昭知道保安不想惹麻煩,但她今天必須要進小區。好在保安雖然不答應幫她刷卡開門,但似乎也沒趕她走的樣子,甘藍昭在門口等了一小會兒,就等到了要進小區的業主。
甘藍昭抱著豁出去試一試的心態,緊隨其後,“姐姐,能麻煩您替我刷個卡嗎,我拎著東西不好拿鑰匙。”
那業主看甘藍昭模樣好看,笑容乖巧,陽光開朗——一看就知道是個好人,二話不說就幫忙刷了卡。
保安還是那副又無語又無奈的表情,轉過身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業主自己刷的卡,可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啊。
相比較前兩天,甘藍昭今天來得有點遲,那幢樓附近來來往往的都是散步消食的住戶,遛娃遛狗,個個麵色紅潤精神飽滿,極少見到剛下班匆匆往家趕的打工人。
住在市區的高檔小區,儲小天的生活條件應該很不錯,但物質條件的充足並不代表了精神狀態的安穩,聽保安說的那些話,儲小天似乎並沒有和家人同住,那他的妻女都在哪裡呢……
甘藍昭靠著牆,蹲在角落裡等了很久,等到來來往往的人逐漸稀疏,始終沒能看見儲小天的身影。
對於這個結果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短短三天,甘藍昭也沒想到自己的心態會就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先她想的是蹲到儲小天,當麵發出邀請,大不了死纏爛打。後來她想知道儲小天到底遇到了什麼問題才會變成這樣,想想有沒有辦法幫助他。現在她什麼都不想知道了,隻想儘可能表達自己的歉意,然後用不打擾。
眼看著在樓下等不到人,甘藍昭心想運氣可能是用光了,又或者儲小天留了心眼,特地錯開了出門的時間。
她重新提起兩袋東西,準備乘電梯上樓。
把東西放在他家門口,然後再也不來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