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完全沉浸到了歌聲和舞蹈的故事之中，直到最後一個音符飄散開，李喻東鞠躬致謝，他們才敢放聲鼓掌歡呼。
甘藍昭詢問梁玥是否可以通過。梁玥雙手抱在胸前，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許久，觀眾的歡呼聲還在持續，她打開對講機：“過。”
李喻東的《小雲》拿下了至今最高的大眾評分和專業評分，和齊欣、林之遠拉開了很大差距。
甘藍昭激動地和林辰昊擊了個掌，然後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杜小焰。
她的目光飄向場內，落台後的李喻東剛剛回到內場，脖子上的那朵黑色玫瑰已經被摘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溫暖的羊絨毛巾。甘藍昭覺得有點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偷偷拍張照片留作紀念。
李喻東真的很適合那朵黑色玫瑰。
甘藍昭想了想，還是打開了導演話筒，儘量不讓自己說話的聲音被身邊的林辰昊聽到。
“唱得真好，恭喜你。”
李喻東抬手碰了碰耳朵，隨後回了句：“謝謝。”
他說話和唱歌的聲音不太一樣，唱歌時的聲線更加細膩，說話的時候則冷靜低沉很多。
總之都很好聽。
“你想好要選誰了嗎？”甘藍昭問，“隻要王玨穩定發揮，你倆的互選應該不會有問題。”
“她想要拿冠軍，不會選我。”
舞台上，下一位上台演唱的王玨還在和Andrew交涉，似乎是有不太滿意的地方，耽誤了不少時間。
觀眾已經有些等得不耐煩了。
王玨是所有新人歌手裡唯一一個沒有簽經紀公司的人，事事親力親為，彩排時間最長，要求最嚴，想法也最多。正如李喻東所說，她來參加節目絕不是要和誰合作，而是要奪冠。
或許一開始她確實想要和李喻東合作，但聆音入局以後，王玨應該更換了目標。
王玨演唱結束後，前半輪告一段落，主持人讓這四個擁有優先選擇權的歌手寫下自己想要合作的對象。
“有兩位歌手想要合作的對象出現了重合，並且就在這四個人之中。”主持人放慢語速，“更巧的是，重合的那位歌手，她的選擇也正是這二人中的一位。”
李喻東沒有寫王玨的名字，那選擇王玨的隻會是林之遠和齊欣，同時出現了反選，意味著王玨選擇的也是林齊二人中的一個。
果然把李喻東排除在外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甘藍昭還是有點忿忿不平：“那天在停車場明明還說沒有你就不會走音樂這條路，怎麼說變就變！”
此時鏡頭對著李喻東，他不能說話，隻好轉過頭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甘藍昭有些鬱悶，也有點擔心，張威和王玨都被選走了，剩下來的一個是何正夏，一個是張淮。
前者不必說，要真是一不小心配對成功，那以後的日子必定雞飛蛋打，至於後者，甘藍昭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平時彩排見不到，節目錄製的時候也很少他總是排在李喻東後麵，所以也沒聽過他唱歌。
隱約記得是音樂學院大四的學生，聲樂專業。
不管怎麼說，張淮比何正夏好多了。
下半輪，陳鹿鳴和張威先後上台演出，再完後張淮上台翻唱了一首老歌，編曲加入了古典樂，倒是讓人耳目一新。
按照排名，最後一個演出的是何正夏。
對於他的表演，甘藍昭又期待又害怕，期待是因為想知道這一次他又要禍害哪首歌，害怕是因為不想再看到他在台上捏著嗓子裝模作樣地模仿李喻東。
自從被保了下來，何正夏一改往日行事作風，開始變得極其低調小心。
不僅彩排時間和其他人完全錯開，一進休息室也很少出來，很少接觸其他組的工作人員。
這一次曲目保密工作做得最好的就是他。
其他人的演出策劃多多少少還能打探到蛛絲馬跡，但他完全把消息藏住了。
何正夏穿著西裝，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顯得十分不自在。他趁著道具組置景的時間，早早地站上了舞台，跟台下觀眾聊天互動。
“hello各位觀眾大家好，我叫何正夏，是今年剛剛出道的新人，請多多關照！”
“可能有很多人不認識我，沒關係，今天以後就認識了。”
“接下來的這首歌，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一定聽過，到時候記得跟我一起合唱哦。”
持續數小時的錄製讓觀眾心情疲憊，好不容易有個年輕小夥子在台上主動聊天，不少觀眾回應著他。
甘藍昭看不慣他假裝乖巧嘩眾取寵的模樣，把頭撇開，正好看到台側正在搬運道具的道具師傅，正在合力將一根燈柱搬上舞台。
燈柱？為什麼偏偏是燈柱？
甘藍昭心裡突然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何正夏看著那根豎起來的燈柱，“這是一首懷舊老歌，十多年前火遍大街小巷的那種，嗯，我覺得很有緣分……”
說著，他踱步到李喻東的正前方，目光落在他身上。
“這首歌的原唱也在場。”
趁著大多數人都沒反應過來，何正夏對著觀眾一揮手，看起來很開心：“《街燈》送給大家！”
一時間，所有人的耳機裡都出現了梁玥的聲音：“反應鏡頭都給李喻東。”
甘藍昭立刻跑到林辰昊身邊。林辰昊遞過來一個掌上監控，他的鏡頭一直對著李喻東，屏幕中央的那個人並沒有什麼反應，麵帶微笑，不卑不亢地和何正夏對視。
看到他這般若無其事，甘藍昭隻感覺自己的心被用力揪起拋到高空，最後重重地落下。
林辰昊忍不住誇讚：“李喻東的表情管理很厲害。”
何正夏靠著那根燈柱，也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令人意外的是，何正夏在這首歌裡加入了電子元素和大段rap，甘藍昭越聽越難受，乾脆捂住耳朵。
林辰昊也聽得齜牙咧嘴：“這簡直暴殄天物。”
《街燈》之所以能一夜爆火，就是因為曲調動聽，歌詞真摯，經過何正夏這麼一改，彆說讓人借著歌曲懷念往昔了，他要不說歌名，估計沒幾個人能聽得出這是《街燈》。
這編曲顯然不是Andrew的傑作，遠遠看過去，他的表情沒比甘藍昭好到哪裡去。
Rap唱到一半，魏茹就喊停了錄製，何正夏忘詞太嚴重，需要再來一次。
他一向如此，之前的幾首歌不唱夠三次是不會下來的。
要繼續遭受魔音的折磨，甘藍昭和林辰昊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絕望。
怪不得要把消息捂得這麼嚴實，這麼缺德的行為要是提前被杜小焰知道，她肯定要大鬨一場。
不選同台嘉賓的歌是所有導演默默遵守的潛在規則。
嘉賓自己的歌優先留給嘉賓自己，你唱了讓原唱怎麼辦？
第二次重錄，何正夏還是唱得磕磕絆絆，魏茹要求唱第三次。
一聽還要重唱，有些觀眾又坐不住了，連聲哀歎，一度無法開機。
一個坐在第一排的男子突然站起來高喊：“我們要聽原唱！”
緊接著，一呼百應。
“對，讓原唱教教你！”
“李喻東！李喻東！”
梁玥親自出麵維持秩序，但憑她一個人的嗓子根本沒辦法和全場幾百個人的嗓子對抗，場內喊得越來越整齊，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李喻東身上。
李喻東站起來，似乎有話要說，主持人反應機靈，立刻上前遞上話筒。
觀眾這才逐漸安靜下來。
“抱歉，我們坐下來欣賞演出好嗎？謝謝大家。”
說完，李喻東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對著所有觀眾深鞠一躬。
他沒有唱。
哪怕順水推舟，用主持人的話筒清唱一兩句，也算是滿足了觀眾的願望。
但他沒有唱。
甘藍昭看著他始終得體的神情，心口隱隱作痛。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不能表現出一點點不對的情緒，否則一定會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
她意識到自己什麼幫不到他，她第一次在工作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感。
何正夏開始了第三次演唱，磕磕絆絆地完成了這首被改到麵目全非的《街燈》。
唱到最後一句，他再次麵向李喻東的方向，做出向原唱致敬的手勢。
李喻東不得不配合他鼓掌示意。
觀眾們如意料之中毫不留情地給了全場最低分。林辰昊看了眼積分屏幕，“何正夏兩輪都排在最後，沒有選人的權利，隻能等著被選了。”
“那又怎樣，他這樣的人和誰合作都是攀高枝。”甘藍昭冷著臉，“誰倒黴選中他，才是真的可憐。”
所有演唱結束，兩輪分數累計下來，李喻東排名第一，可以優先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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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製持續到了十二點以後，甘藍昭從演播大廳走出來時，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上。多虧走在身後的林辰昊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錄製時，兩人隻能縮在極小的空間裡。行動受限，外加高度精神緊張，對人的消耗很大。
“彆緊張了，你順利完成任務了。”林辰昊說，“而且表現得很不錯。”
甘藍昭不想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她今天的表現一點也不好。
林之遠違反賽製插隊演唱，她沒有魄力和勇氣衝到梁玥麵前交涉。觀眾起哄讓李喻東唱《街燈》，她也沒有辦法給出很好的解決方案，隻能沉默著看李喻東看對一切，鞠躬道歉。
如果換成杜小焰在場，她會怎麼做？反正肯定比她做得好。
看出甘藍昭在自責，林辰昊忍不住伸出手，拍拍她的腦袋。
“彆想那麼多，你還是個新人。這兩天回家好好休息，以後會越來越好。”
甘藍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完全是出於本能的抗拒，她躲開了林辰昊的手，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先走，我有點事。”甘藍昭掉頭朝休息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