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藍昭在前去演播大廳的路上又一次收到了甘之衡發來的信息。
一張照片，清晨的多倫多，天氣很好，陽光普照。
【最近工作如何？】
【跟著導演好好學習，不要闖禍，為人正直，體現出專業性。】
看來甘之衡發現了甘藍昭把他郵箱拉黑這件事，父女倆短暫地冷戰了幾天，甘之衡主動來修複關係了。
以往收到父親的消息，甘藍昭都會爽快利落地回複個“OK”。但這一次她盯著屏幕許久，轉身走到樓道，決定給甘之衡回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現在不應該是你的工作時間嗎？”嘴上這麼說，甘之衡還是很高興女兒主動打電話過來，“你等等啊，我馬上到家了，你跟媽媽也打個招呼。”
甘藍昭擠出個笑容：“你們身體還好嗎？”
甘之衡發現了不對勁，臉湊到屏幕上：“哭了？”
甘藍昭也沒打算遮掩，把整件事講給甘之衡聽，但隱去了有關李喻東的部分。
“這個導演後台很硬的話，我不建議你跟她正麵衝突。”
“我知道。”
“你最好的選擇是換個節目組，或者回家。”
“才不要，遇到點小挫折就灰溜溜地逃走，這一點也不是我的風格！而且我不能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甘之衡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她會說出這種話一點也不意外。隻是作為旁觀者，他知道這不是最好的決定，但思慮再三他還是沒有開口反對，生怕又換來煎熬的冷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下一次你再看到有人摔倒在麵前，還會去扶嗎？”
“會啊。”甘藍昭不假思索。
“如果你的選擇不會影響你的本心，那就聽從本心。”
隻要內心足夠強大，就不會有塵埃落到身上。甘藍昭突然釋然了，咧嘴一笑，“我明白了！我去工作咯！”
“等等。”甘之衡看了看四周，確保沒有什麼熟人之後，對著鏡頭說：“女兒，你相信老爹，人在做天在看，她這種缺德的事情做多了死了以後是要下地獄的呀！惡人自有天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不要急，她遲早遭報應……”
甘藍昭聽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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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努力說服了自己，但這個決定還是讓甘藍昭一整夜沒睡好。
楊啟斯看到她這樣子，做出評價：“行，你彆化妝了，就頂著這倆大黑眼圈去上班，給陳羽瑤道歉的時候最好再擠出幾滴眼淚，我相信全組上下都會非常同情你。”
甘藍昭卻拿出化妝包，坐到梳妝鏡前，“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展現出我良好的精神麵貌，絕對不能讓他們看到我的憔悴和脆弱。”
“這麼快就想開了？”
“之前是我輕敵了。我們現在和李喻東是一條船上的人，聆音想做手腳，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甘藍昭轉念一想，就算不在這個節目組，她和李喻東也本就乘著同一條船。
“總之，以後咱們處處小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牢記三不原則。”
她那天不應該在會議上舉手當眾說話，國外音樂公司的資源，是其他導演都沒有的底牌。更彆提組裡還有一個楊啟斯，一個電話就搞定了《小雲》的版權。
可楊啟斯動不了，那就隻能先拿她開刀。
確實不應該出頭，三不原則果然是真理。甘藍昭打開筆記本，在這四個字前添上了一個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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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羽瑤一大早就到了錄影棚。
她心情不錯，化了精致的妝容，穿了一件碎花裙子，不緊不慢昂首挺胸地走向演播大廳。
甘藍昭不肯離開節目組，看樣子是打算道歉了，陳羽瑤聽說這件事的時候，著實驚訝了一會兒。
寧願當眾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也不願意離開，杜小焰到底給自己的這個實習生灌了什麼迷魂湯？
她總不可能是為了李喻東留下來的吧。這個想法在陳羽瑤腦子裡出現了一瞬，立刻消失殆儘。
這雖然不是陳羽瑤最想看到的結果，但她依舊心情很好，能借這件事挫一挫杜小焰的銳氣也好。
黃老的關門弟子又如何，至少在這個節目組，她陳羽瑤的本事最大。
一路上見到的人並不多，這會兒應該全都集中到演播大廳開會去了。
陳羽瑤一臉春風得意，哼著小曲。
她不知道的是，前方不遠處的轉角，有人在此候她多時了。
看到那人的一瞬間，陳羽瑤的笑容瞬時僵在了臉上。她掩飾住自己的慌亂，急急地拉著他走到最近的樓道間。
“你怎麼在這裡？把煙給我滅了，生怕安保發現不了你是不是？”
光頭冷哼一聲，把手裡的半截香煙扔到地上，用力踩滅。
“我來關心關心陳大導演的近況，聽說昨天摔了一跤？痛不痛啊？”
“你離我遠點。”陳羽瑤嫌棄地後退半步，“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才幾天不見就這麼冷血無情了。”
陳羽瑤雙手抱在胸前：“我要是冷血無情，你以為你這麼快就能出來？我看就應該讓你長點教訓，去牢裡蹲上一段日子。”
光頭男咒罵了一聲，吃人的惡毒相再也掩飾不住。
“陳羽瑤，你讓我做的事我去做了，現在是不是該付錢了？！”
“我讓你去偷證，沒讓你去偷彆的東西吧？你要是手腳乾淨點，至於被抓進去嗎？！壞了我的計劃，你還好意思提錢，哪來的錢，想得真美！”
陳羽瑤也動了氣，一把推開光頭男，作勢要走。光頭男哪肯讓她這樣離開，立刻上手抓住陳羽瑤的衣服，一把將她扯了回來。
光頭男力氣奇大無比，陳羽瑤立刻高聲喊：“哪裡來的流氓，你竟然敢碰我？！拿開你的臟手給我滾！保安！保安！”
光頭男氣紅了眼睛，一隻手捂住陳羽瑤的嘴巴，一隻手將她拽到樓梯邊緣。
看他一副亡命之徒的樣子，陳羽瑤被嚇到了，拚命掙紮起來。
“我……給你——錢！給你！”
“你以為我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嘍囉？”光頭男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付款時間已經過了，用其他來還吧。”
他手指一鬆。失去重心的陳羽瑤控製不住身體的傾倒，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從樓梯上一路滾了下去。
天翻地覆後，陳羽瑤摔得意識模糊，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半睜開眼睛，“有監控……你竟然……”
光頭男一步步走下台階，抬頭看向監控，冷笑道：“監控昨天就壞了，還在搶修，忘啦？”
陳羽瑤最終還是吃到了自己種下的苦果。
光頭男掏出香煙，重新給自己點燃了一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監控既然可以無緣無故消失，也能莫名其妙再出現，你可以從樓梯上摔下去，也能腳一滑，從窗戶那摔下去，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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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演播大廳。
甘藍昭在心裡把一會兒上台要說的話演練了幾百遍。隻是越準備就越緊張，最後隻好把要求降到最低：不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被氣哭就行。
梁玥快速地過了遍工作安排，始終沒看到陳羽瑤的身影，直到助理匆匆跑上台，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梁玥臉色大變，現世報竟然這麼快就來了。
她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台下地杜小焰和甘藍昭，“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大家開工吧。”
不知所謂的人群散去，身邊人來人往。甘藍昭和身邊眾人麵麵相覷，她們也發現了陳羽瑤的缺席。
“焰姐，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
雖然不用上台道歉是件好事，但陳羽瑤無故缺席會議有些奇怪。現在發生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意味著新的變故，杜小焰的心放不下。
林辰昊逆著人流急匆匆地朝她們跑過來，甘藍昭很少見他這麼著急的樣子。
“出事了。”他說，“陳羽瑤從樓梯上摔下來，斷了幾根肋骨，現在在醫院做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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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羽瑤摔傷的消息根本瞞不住，一下子就傳了開來。
錄製在即，導演摔出意外躺進醫院，往後的錄製恐怕都要缺席了，這可是件大事。
整個節目組都在議論。結合昨天發生的事，不少人走過路過的時候，看向甘藍昭的眼神都變了。
就算這一次她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也難阻止這些人在背後的無端猜想。甘之衡說的“遲早遭報應”還回蕩在耳邊，這邊報應這麼快就降臨了，甘藍昭一點也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隻覺得奇怪。
平時跟在陳羽瑤身後、總是一幅高高在上模樣的實習生周明睿此時像泄了氣的氣球，呆坐在休息室的角落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曉瑩一會兒跑來看一眼，關心兩句，一會兒又匆匆離開忙工作。
楊潔悄聲問甘藍昭：“他倆是不是有情況？”
甘藍昭不知道，搖了搖頭，目光回到電腦上，繼續處理工作。
周明睿越來越焦慮，在座位上抖著腿，反複查看手機信息。突然，他猛地從位置上站起來，撞倒了椅子，發出好大一聲響。
他衝到甘藍昭麵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整個休息室瞬間安靜下來。
“周明睿，你瘋啦？”脾氣一向軟的楊潔都看不下去，“藍藍一直在演播大廳，你還跟她說過話。”
“你就是恨陳導對你太嚴格，非要你當眾道歉，心裡氣不過所以要報複她！”
麵對周明睿失去理智的指控，甘藍昭隻覺得幼稚可笑。
當著眾人的麵，她高聲反抗回去：“你要是有證據，最好現在就報警抓我。不然要是被我聽到有誰在背後說我的風言風語，你就是謠言散播者，我一定追究你的責任。麻煩在座的各位都替我做個證。”
周明睿意識到自己衝動之下做了什麼，跌坐回位置上，臉色煞白。
甘藍昭收好電腦準備去找杜小焰，路過他麵前，站定。
“你沒有工作要做嗎？陳導缺席，梁導自然會有安排，輪不到你在這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