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Soul錄音室。
最近來錄音的人很多，錄音棚的排期都很滿，到了深夜也還有人在開工。房間的隔音效果做得很好，走廊上人來人往，棚內的人引吭高歌，互不打擾。
走廊儘頭，是Soul最大的一間錄音室，規格最高，設備最強，當然費用也最貴。
門上有個小窗口，透過窗可以看到一個染著銀白色頭發的年輕人正在唱歌，坐在操控台前給他試音的人正是高霖。
高霖和李喻東十年前就認識了。
兩人關係好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高霖早些年脾氣火爆，見了誰說話都用吼的，也沒少吼過李喻東，但偏偏就是那時，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高霖那時候還沒用回自己的本名，都用“阿Lin”這個名號興風作浪。
李喻東輸入密碼，推門而入。
高霖沒有因為深夜趕工而麵露不滿，他十分興奮地摸著新機器：“這台新來的真不錯啊！”
“當然了，都是真金白銀。”
高霖眉頭一皺，對著旁那個染著銀白色頭發的年輕人吼道：“你愣著乾什麼，靈魂去巴黎出差了啊！還不趕緊過來！”
年輕人穿著寬鬆的衛衣和牛仔褲，乍一眼看上去仿佛對整個世界都不滿意。
李喻東的目光在他的發色上流連片刻，然後主動走上前，伸出手：“節目裡沒機會打招呼，你好，我是李喻東。”
範江舟舉止笨拙，兩隻手回握。
他麵前站著的男人目光溫和，姿態優雅，穿著比彆人更多的衣服，才剛入秋，脖子已經圍上了柔軟的羊絨圍巾。
這是李喻東，是他本人，沒有隔著屏幕，沒有隔著人群！
“我是範江舟。”
範江舟的外在和內在性格反差不小，李喻東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坐下來，“錄音室最近的排期比較滿，隻有這個時間段可以用，希望你不要介意。”
範江舟剛落座，聽到這話又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不介意！我完全不介意！能有錄音室給我錄音我已經很感恩了，我……”
範江舟自恨嘴笨，這個時候完全喪失了語言組織能力。他一沒背景，二沒後台，三沒資金，想找個普通錄影棚錄一首歌都有點困難。
誰知道李喻東從高霖那裡知道了這件事，竟然主動讓自己的經紀人聯係他，說可以免費出借錄音棚，隻是檔期在深夜，得熬夜。
彆說熬夜了，就算熬鷹也行啊！
“今天聽到你現場唱了這首歌，很不錯。”李喻東拿起桌上的樂譜，“是原創嗎？”
“是的。”
“你想用它出單曲？”
“想。”
“詞曲的底子很好，但今天那個版本編曲有點簡單，你是不是沒接受過專業訓練？”
聽了李喻東的評價，高霖也在旁邊點了點頭。
範江舟低下頭，“嗯，都是我隨便摸索出來的。”
李喻東又問：“你平時怎麼寫歌？”
範江舟指了指角落裡的一把吉他，一眼看不出牌子，是把便宜的琴。
能找到這麼有才華的素人，頂級綜藝導演梁玥的眼光確實很毒辣。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範江舟成了犧牲品。
這場風波和李喻東脫不了乾係，他自然心裡過意不去，歎口氣道：“我可以幫你，隻不過……”
範江舟以為這歎氣聲是因為自己水平太低，又緊張起來：“我知道這首歌還不是很成熟，我自己也沒有很滿意。”
李喻東笑了笑，“我想說的是，詞曲的基礎很好，但編曲你還過不了關，光是這些儀器你恐怕都還沒有認全，所以需要找一個監製來幫你編曲。”
“編曲我不行啊，我隻教唱歌的！”高霖立刻說。
他主攻聲樂，除了在音樂綜藝裡吼人，其他時候就是在Soul錄音室吼人，每個房間都留下過他高亢嘹亮的嗓音。
神奇的是，被高霖吼過的歌手仿佛都短暫地開了竅，都能立刻有超常發揮。
“你負責聲音就好。”李喻東看向範江舟，“如果你同意的話，我來幫你做這首歌的監製。”
範江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李喻東接下來的話更讓他激動萬分。
“不懂設備，就沒法懂音樂。五線譜會不會看？”
“會！”
“鍵盤呢？”
“會！”
“軟件？”
“也會！”
雖然都是自學，但真要一項一項比起來，範江舟會的東西其實並不少。
“聽說你現在沒有去處。在找到工作之前，你可以留在Soul，這裡的監製老師會教你用設備。”
範江舟定在原地，生怕眼前的幸福稍縱即逝。
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小聲道：“如果是因為節目組的劇本你才說這些話，我想說其實沒關係的，我本來也沒奢望能走多遠。”
“你覺得我是在補償你？”
此話一出，高霖反倒在一旁笑出了聲。
“這小孩……”
“一碼事歸一碼事，我願意給你機會，是因為你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你隻會抱著吉他彈點旋律，我甚至不會把這間錄音室借給你。”
一個沒有受過任何專業訓練的年輕人，會彈吉他、鋼琴，會看五線譜，還會使用編曲軟件。不僅如此，還寫出了一首相當不錯的原創歌曲。
範江舟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做足了是萬分準備，就等著機會降臨了。
李喻東不介意成為托他的那陣風。
《街燈》最開始的那個版本，甚至比範江舟做出來的歌還要簡陋，李喻東在他身上看到了十多年前自己的影子。
李喻東坐到操控台前，熟練地戴上耳麥，“時間緊，我們編唱同步進行。”
“你小子靈魂又跑去巴西出差了啊？進去啊！趕緊！”
高霖又吼了起來，在專業錄音室裡回蕩，經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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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錄音室的時候，天蒙蒙亮，三個人熬了個通宵。
範江舟年輕，熬一夜確實不算什麼，看上去依舊活力四射。李喻東和高霖的狀態就沒這麼好了，尤其是李喻東，臉色蒼白。
高霖：“你沒事吧？”
“沒事。”
“沒幾個小時就要開機錄製了。”高霖吼不動了，男高音變成了男低音。
範江舟背著琴，跟在兩人身後。他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鼓足勇氣走到李喻東麵前。
“謝謝你。”
範江舟的手縮在衛衣袖子裡，捏緊成拳，然後忽然鞠了個超過九十度的躬。
“我可以拜你為師嗎？”
獨屬於二十歲的熱情與中二，讓李喻東和高霖都愣住了。
“我不收徒弟，你跟著錄音室裡的老師學就好。”
“我很早就輟學了，沒遇上過什麼好老師，但我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我想跟你學東西！”範江舟終於把憋了一整晚的話說了出來，“我會好好學，努力學，很認真地學！”
年輕人炙熱的心火比陽光更早地降臨到了這一天，連高霖都有些動容。
不知道範江舟一個人熬過了多少黑夜，才等來李喻東這樣一個願意搭把手的人，才會讓他在這一刻拚儘全力地說出這些話。
李喻東目光複雜地看著範江舟。不知過去多久，他伸出手扶起他。
“好。你要好好學，努力學，很認真地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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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江舟把李喻東送上車，準備找個地方吃點東西，然後直接去錄影棚。
他把吉他背到背上，摸出口袋裡的零錢數了數。參加節目前，他花了一大半積蓄換了把新琴，染了個銀白色的頭發，剩下的這些隻夠他一個禮拜的夥食。
他轉身回望身後的這幢大樓，Soul在三樓和四樓，抬起下巴便可以仰望得到。
思緒飄回到剛上初中那年，生理發育，心理叛逆，少年的心不在學習上，上課也要聽MP3。
攢了兩個月的夥食費，他買了一張去杭州的大巴車票。
簽售會上，他沒錢買唱片，自然也沒辦法到前排和偶像麵對麵。
他爬上高高的梧桐樹，安安靜靜地遠觀舞台上的大明星。
簽售會的最後一個環節，要選歌迷上台做遊戲合影。李喻東朝台下望了又望，在歌迷近乎瘋狂的歡呼聲中，挑中了一個戴著白色假發的人。
範江舟目送著那人上台，李喻東伸出手好奇地摸了摸那頂假發。
原來大明星喜歡銀白色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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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完上午的例會，甘藍昭和杜小焰兩人士氣低落地走出會議室。
楊啟斯領了三份盒飯，硬是逼著她們一人拿一盒開始吃。
“要是還像昨天那樣十點才下班，不得餓出毛病來。”
杜小焰問：“《如畫》一切順利嗎？”
“順利。編舞和鏡頭搞定了，就等舞蹈演員後天到上海合成。”
這邊一切順利，但另一首歌還是毫無進展。
甘藍昭聯係了兩家美國唱片公司，都願意提供一部分版權，但可選擇範圍並不多。
她挑選了幾首傳唱度和藝術性比較均衡的歌，“我會儘快準備好審批材料和其他對接資料，翻譯工作也可以交給我，如果有需要立刻能用上。”
楊啟斯問：“《如畫》的版權沒出問題，是因為它是電視劇插曲，版權在影視公司手裡？”
“沒錯。”
“那再找一首類似的歌，避開那些音樂公司不行嗎？”
“如果能找到當然好。”杜小焰說，“《如畫》已經是萬裡挑一的影視ost了，找不出第二首。”
這一輪比賽排名決定了組隊順序，要想爭取多一點選擇權，選曲非常重要。連著兩首都唱影視劇ost會對李喻東非常不利。
楊啟斯不說話，若有所思狀。
“等不到那麼晚了。藍藍，你把這件事告訴李喻東，讓他們也幫忙一起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