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甘藍昭的背影消失，李喻東轉向林之遠，直截了當地問：“你把她支走，找我要說什麼？”
“好久沒見，我來找你說說話。”林之遠語氣熱絡，“怎麼見到了都不來打招呼？”
“林老師要是想敘舊的話，歡迎來我的錄音室，我大部分時間都在那裡。”
林之遠歎了口氣，“你是在怪我，之前去Soul錄音的時候有意避開你？”
“沒有這個意思。”李喻東說得不卑不亢，但言語中的疏離感已然十分明顯。
怎麼能不介意呢？分明是相交甚好的忘年交，一出道就認識了。他一直把林之遠當作師長，但林之遠卻在他鬨出解約風波後，屢屢刻意回避與他相見，甚至在李喻東自己開的錄音室裡，都要避嫌。
一來二去李喻東也就明白了林之遠的意思。風口浪尖之下，明哲保身確實是最理智的做法。雖然傷心，但也沒有責怪對方的理由。
林之遠收回如麵具般刻在臉上的表情，顯露出了一些真情緒。
“東子，這幾年我也有苦衷。”
“所以我十分尊重您的選擇。”
“之前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和聆音各執一詞，我不好輕易站隊的。”
“我從來沒有讓任何人為我站隊。”
“這哪裡是你讓不讓的事。”林之遠眉毛一擰，“你不想站隊，聆音呢？陳嘉朗呢？他最喜歡搞這種小動作。你那時候對自己的事情完全避而不談，我們都不知道你的態度。”
林之遠口中的“我們”代表了誰，李喻東心中有數。
演播廳裡的其他嘉賓都在忙自己的事，唯有陳鹿鳴時不時撇過來兩眼，關注著這邊的一舉一動，看來林之遠來找他，也代表了陳鹿鳴的態度。
隻是這個場合確實不是敞開心胸好好談心的地方，李喻東想要儘快結束話題，“我當然不會責怪您，我都理解，這件事就翻篇吧。”
“恐怕翻不了。”林之遠無奈地搖頭，“我不是想把那個小姑娘支開，恰恰相反，我希望她能發現一點什麼事。”
“發現什麼？”
“我不能說。”林之遠守口如瓶，“得看她機不機靈了。”
李喻東有些不滿，“我的事情跟她沒有關係，她隻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就因為她是節目組的人！
後麵半句話，林之遠沒有說出口，但李喻東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303休息室確實有些狀況，是他想要告訴李喻東的，但又不好明說，隻能借他人之口。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背後是梁玥，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那也隻能算到梁玥頭上
林之遠並不是針對甘藍昭，隻能說她運氣不好，正好撞上了。
“無論如何，請不要再牽涉無辜的人。”李喻東終於放軟了語氣，“她隻是個實習生。”
“這個實習生好像還不錯，蠻機靈的。”林之遠目光投向李喻東身後。
甘藍昭拿著他的眼鏡盒，正怒氣衝衝地走過來。
怒氣衝衝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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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頭子不是個好東西。”
甘藍昭目送著這個紅了四十年的天王巨星，下了結論。
用詞之直白，傳到李喻東耳朵裡，也讓他驚了一驚，他悄悄地又一次拔掉了耳麥連接線。
“你不要亂說話……”
甘藍昭正在氣頭上，“你知道麼，303根本不是他的休息室，而且我還在房間裡看到了——”
不對勁啊。
林之遠怎麼會和何正夏認識，還把自己的眼鏡落在了他的休息室？
那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又怎麼會出現在何正夏休息室裡？
林之遠又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讓她去取眼鏡，讓她正好碰上西裝男？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哪哪兒都不對勁。巧合太多意味著一定有些事不是巧合。
李喻東還在等下文：“你看到了誰？”
甘藍昭的腦海中，突然清晰浮現起楊啟斯拉著她的手懇切傳授“三不原則”的畫麵。不主動、不出頭，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不背鍋。
甘藍昭把話都吞回去，“沒什麼，看到了個凶巴巴的陌生人。”
這反應顯然是有意隱瞞著什麼，李喻東嘖了一聲，身體微微向前傾：“陌生人？”
“對啊……”
“你剛進節目組，看到陌生人不是很正常嗎？何必這麼生氣。”李喻東說，“303是誰的休息室？”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林之遠的。”
甘藍昭躲避著李喻東探究的目光，差一點就把心虛二字寫到臉上了。
就在這時，舞台這邊出了意外。
聲樂指導高霖把手裡的樂譜扔到台上，即使沒有用話筒，也能清楚地聽到他的怒吼：“會不會唱歌？！看譜子會不會，數節拍會不會！”
何正夏站在舞台正中央，身後還有一群穿著玩偶服的舞蹈演員和秀導。舞蹈組人數不夠的時候，秀導也要頂上，甘藍昭一眼就發現了苦著臉的楊啟斯，聽她說過，玩偶服很重，蹦蹦跳跳幾分鐘便會大汗淋漓。
甘藍昭皺眉：“出什麼問題了？”
“這已經是他唱的第三遍了。”李喻東輕聲道，“阿Lin一直不滿意他的演唱。”
演唱不佳導致拖延聯排進度，連累舞蹈演員透支體力，難怪聲樂指導要發火。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再唱成這樣我也管不了了，等著正式開機的時候丟人去吧！”
高霖下了最後通牒，何正夏開始最後一次排練。
魏茹走到高霖身邊說了幾句話，等到何正夏唱完的時候，高霖抿著嘴一言不發，黑著臉讓他通過了。
甘藍昭搖搖頭：“好奇怪，何正夏之前的狀態可不是這樣的。”
先前的彩排，何正夏一直非常積極主動，雖然唱歌水平一般般，但好歹精神麵貌到位了，哪像現在，心思全然不在舞台之上。
好不容易等到聯排中場休息，工作人員可以離開演播大廳吃晚飯了。甘藍昭把李喻東送回休息室，自己一個人跑到了排練廳。
其他人都去吃飯了，楊啟斯縮在角落，捂著肚子麵容憔悴。
“你還好嗎。”甘藍昭連忙上前將她扶起來，把帶來的東西遞給她，“我給你領了一份盒飯，吃點東西。”
“我吃不下，一吃就吐。”
甘藍昭又把萬良波兌現的那些零食拿出來，“吃點零食，補充點體力。”
楊啟斯動了動虛弱的手指，拆開了一包薯條。
“這個口味還行。”
“太可憐了，偏偏撞上了聯排和開機。”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預感這麼準。”楊啟斯低聲罵了兩句，“更倒黴的是遇到了何正夏。”
“他今天到底怎麼了。難不成是看過劇本，知道自己第一期就要被淘汰，乾脆擺爛了？”
“他簽合同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被淘汰，何必到現在才來擺爛。”
喝過熱水，吃了點零食，楊啟斯感覺渾身上下舒服了不少，和甘藍昭一起靠著牆，開始吃盒飯。
沒吃兩口，另一個秀導實習生蔡綺慌慌張張跑回排練廳，“啟斯，大事發生！”
“什麼事？”
“對你來說可能是好事，但是對我來說就沒那麼好了。”蔡綺哭喪著臉，“明天可能沒辦法開機了。”
聽到這話，甘藍昭心頭一緊。
“我的實習報告怎麼辦啊。”蔡綺盤腿坐下，“現在重新找實習來得及麼。”
楊啟斯表現得十分淡定，“這消息哪裡聽來的？靠不靠譜？”
“剛剛我去領飯，順口問了問，正式開機以後餐標會不會高一點，誰知道那個送飯的大爺跟我說，明天不送飯！”蔡綺說，“本來我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那大爺緊接著又說，連開機儀式的水果、乳豬什麼的貢品也都不用準備了，臨時通知的。”
明天上午的開機儀式非常重要，早就聽說梁玥請了高人來坐鎮，貢品是儀式必不可少的東西。
現在不用準備了，那開機儀式還辦不辦？沒有開機儀式，當然就不會開機，蔡綺的推斷不無道理。
蔡綺還沒來得及把這件事和彆人說，楊啟斯囑咐她：“彆管了，就當無事發生。”
“咱們不應該早點做準備嗎？”
“難不成你做足了準備明天就能順利開機？”
眼看著又有幾個人回到了休息室，楊啟斯壓低聲音，“這種沒什麼根據的消息在現在的關頭傳出去，無論明天開不開機，都會動搖軍心。到時候梁導肯定要查是誰傳出來的，你還想不想在這一行混了。”
“那該怎麼辦？”
“不要多想，更不要多嘴，有這閒工夫不如趕緊補覺。”
蔡綺雖然懵懵懂懂，但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回到排練廳的人越來越多，甘藍昭不便在此久留，起身離開。
走廊上人並不多，周圍透出一種詭異的安靜。
蔡綺帶來的消息看似不知真假，但甘藍昭先前已經聽過梁玥的電話內容，這正和蔡綺的推斷不謀而合。
甘藍昭滿腦子都是在303看到的男人。那張臉雖然談不上俊俏，但長得十分有個性，但凡看過他的照片，都能憑借那兩條濃眉、鷹鉤鼻以及方方正正的臉認出他。
回到藝人休息區，甘藍昭碰到了迎麵而來的杜小焰。聯排開始後兩人都沒怎麼打過照麵，甘藍昭趕忙迎上前：“焰姐，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說，我在何正夏休息室……”
走近了，甘藍昭發現她的表情不太對勁，雙眉緊鎖，額頭覆著一層薄汗。
杜小焰從未有過如此嚴肅的時候。
“休息室裡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很眼熟？”她看向甘藍昭，“我想起來他是誰了。”
甘藍昭輕聲接道：“陳嘉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