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鷗外自認為不是個好人,但對於個人,他確實沒有什麼欲求。
財富、地位、權力,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吸引力。除非——他能用那些為自己的國家做些什麼。
然而戰爭結束後他被擼了下來,想要加入政界就得另尋出路。
來到橫濱,其實也是因為這個。
這裡太亂了,而越是混亂的地方,就越容易混出點功績來。最開始選擇做個情報販子也隻是暫時的打算,他總要先了解一下橫濱的局勢才能決定自己之後要做什麼。
然而見識到了橫濱的亂象之後,森鷗外意識到——那不是從政府的角度入手就能解決的問題。
於是森鷗外換了一種方法,處理掉了那些讓人頭疼的家夥。
顯而易見的,結果還算不錯。或許之後他也可以采用同樣的辦法,從橫濱的黑夜裡扶植一些人來為自己做這些事情。
然後,他遇上了夏目漱石。
三刻構想的提出讓森鷗外原本隱隱有了個大概的想法頓時如同被擦去了玻璃上的白霧一般清晰了許多,而這位長者的學識與見地也讓森鷗外受益匪淺。
他決定拜夏目漱石為師,成為了對方的學生。
而夏目漱石也提出了他的想法——他希望森鷗外把持橫濱的黑夜。
這意味著森鷗外將拋下原本入政界的打算,畢竟履曆上一旦沾上了這些,可就沒辦法進入政府了。
但……森鷗外在乎嗎?
不。
他本就不是在乎自己名聲的人,想要進入政界也隻是因為得到了權勢之後能更方便他做事罷了。既然如此,混黑還是混白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區彆?
森鷗外笑容不改,毫無心理負擔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他把目光放到了港口mafia這個橫濱目前最大的黑手黨組織的身上。
因為目標變得更加明確了,森鷗外也就不再像之前一樣天天窩在診所裡等著守株待兔,而是選擇了主動出擊,去了解一些港口mafia的事情。
這讓他突然忙碌了起來,但是即便再怎麼忙碌,對他來說也是快樂的。
而每天忙完回來就能見到家裡可愛的愛麗絲醬和尤拉醬,那對於森鷗外來說就是最幸福的時刻!
然後……辛苦奔波了一天,忙完的他在滿懷期待地回家之後,就見到了尤拉給他精心準備的轉頭表演。
森鷗外:“…………”
看過鬼片嗎?
那種精心打扮的洋娃娃突然把頭往後轉180度,笑容詭異地看向你的畫麵。
雖然現在尤拉的笑容並不詭異,甚至可以說是非常陽光燦爛了,但……誰又能說這不是另一種詭異呢?
任森鷗外心靈再強大,也差點沒一下子心肌梗塞撅過去。
“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玩?”偏偏尤拉還一臉期待地這樣問道。
森鷗外笑容勉強:“……是。”
很好,下次彆玩了。
一旁的愛麗絲已經笑到捧著肚子滿地打滾了。
──
雖然莫諾斯的轉頭能力實在是有些過於驚悚了一些,但尤拉都把名字給貓頭鷹取好了,又那麼一副期盼的目光看著他,森鷗外最後還是沒有拒絕這個新家庭成員的加入。
左右家裡本來也就像是半個流浪貓/狗之家了,再多個貓頭鷹也不多。
就這樣,莫諾斯留了下來。在尤拉把轉頭遊戲玩膩了以後,森鷗外和愛麗絲也開始覺得它的存在也挺好的了。
彆的不說,每次說話的時候都有兩雙看上去差不多澄澈的眼睛以同樣的頻率和目光齊刷刷朝你看過來的姿態還是蠻可愛的。
疑惑的時候兩個腦袋宛如複製粘貼一樣地往同一個方向歪的模樣也總是會讓人忍不住莞爾一笑。
抑或者偷零食的時候一大一小以神似的姿態貓貓祟祟潛入廚房,再在被發現後如出一轍地把頭藏起來,好似這樣就不會被人看到了什麼的……
讓人哭笑不得的時候又總是會被戳中萌點。
森鷗外和愛麗絲也不知道這倆的高同步率到底是怎麼來的,笨都能笨到一塊兒去。
不過也確實是為平淡無奇的生活增加了不少樂趣吧。
雖然……森鷗外的生活實際上並不能稱之為平淡。
他已經和港口mafia的人初步搭上線了,以他的能力,其實現在就已經可以混入港口mafia裡麵去了。
不過這種從基層開始打工雖然是一種辦法,卻並不太符合森鷗外的最優解,所以……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接觸到更上層的機會。
但不管怎麼說,三刻構想的黑夜已經找到了主持者,白天自然是歸政府管的,那剩下的就隻有黃昏了,一個介於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
可惜的是,夏目漱石目前並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黃昏”。
但是問題不大,在森鷗外等待機會的同時,夏目漱石設想中的黃昏也馬上就要來了……
這一年的秋天,橫濱出現了一位據說一眼就能看破真相的異能偵探。起初隻是在一部分人當中有那麼一些小小的名氣,但僅僅過去了一個冬天,便在橫濱聲名鵲起。
“十四歲的少年偵探嗎?還真是年少有為啊。”看著報紙上刊登的新聞,森鷗外感慨道。
想要,但可惜看上去好像已經是有主的鑽石了,真是遺憾。
尤拉這孩子……
怎麼說呢,也不是說不好,回顧過去這兩年,這孩子在戰鬥方麵的天賦是很好的,但就是……不大有腦子。
尤拉的敏銳度出類拔萃,其異能力所展現出的多樣性也讓她能有更多的可能,此外,與天俱來的戰鬥直覺還能讓她在一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總覺得應該這樣做”的狀態下完成十分優秀的戰鬥——雖然因為尤拉年紀還小,森鷗外目前為止還沒有真的讓她去和誰打過,這些隻是在訓練中展示出來的。
就在一個月前,森鷗外嘗試帶著尤拉去遠遠旁觀過一些黑手黨組織的戰鬥現場。
從鳥類那兒借來的視力足夠尤拉在夜色下也能清晰看清很遠距離外的景象,不必像森鷗外一樣還得帶個望遠鏡。
森鷗外的本意是看看尤拉會對這樣的畫麵產生什麼樣的想法,結果讓他十分滿意。
和他預料之中的差不多,血腥和暴力雖然並不受尤拉喜歡,也並不被她所排斥。在她眼中,一切都隻是大自然弱肉強食的狩獵行為罷了,和平日裡森鷗外從集市裡買條魚回去殺是一樣的。
尤拉在海裡有不少魚朋友,有時候她在其他漁民那裡遇到了自己的朋友,還會花錢把它們買下來送回海裡。
然而她很少會和森鷗外買回來的魚聊天,因為那是食物。
用森鷗外的話來說:“天生的熱情和天生的冷酷,前者可以讓她的異能力擁有更多的可能性,後者讓她能夠決絕地進行‘狩獵’,且不受任何心理影響。這孩子,簡直是完美的刀,隻需要讓她再長大一些,就可以成為鋒利且絕不會被血沾染的利刃。”
但……也隻能是刀。不能讓她用腦子,否則你會後悔的……
森鷗外也不是沒有嘗試過鍛煉鍛煉尤拉的腦子,畢竟以這孩子的敏銳直覺,如果用好了,在謀略上也絕對是個大殺器。
但可惜尤拉隻有騷操作,沒有神操作。
彆說讓她發揮些什麼了,把事情告訴她以後,她能判斷出哪些話是可以往外說的、哪些話是不能往外說的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唉……”想起這件事森鷗外就頭疼,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這時,正好來了一位嘴上叼著煙、手臂上還有紋身的人,手裡提著一個袋子,徑直朝診所走來。
森鷗外見到了他,放下手中的報紙起身。
“水原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這是一位港口mafia的成員,家就住在附近,森鷗外不是第一次見他了。
水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先看了一眼診所裡:“不用,我不是來就診的,尤拉醬不在嗎?”
是的,這人不是來找森鷗外的,而是來找尤拉的。
以前日語水平受限的尤拉聊天隻能和小動物們聊,但在她的日語水平逐漸上升以後,現在已經發展到可以和任意一個隨機路人聊了。
去年一年的時間,彆說什麼鄰居家的老婆婆了,就連附近那些小組織小幫派的人都有一些被尤拉聊成了朋友。麵前這位水原先生就是其中一個。
好消息是,那些被尤拉聊來的人脈不少也被森鷗外發展成了自己的人脈。
壞消息是,以尤拉無事不可對人言的坦蕩聊天方式,森鷗外真怕自己哪一天搞的小動作就這麼被尤拉一個不小心給聊出去了。
雖然這孩子也聽話,說了不讓對外說的事情她也不會對外說,但對於森鷗外他們這種程度的人來說,很多時候不能說就已經是一種情報了。
沒辦法,森鷗外隻能是自己多小心了。
就是在家裡也得小心翼翼防範的樣子……實在是讓他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狼狽。
聽水原問到尤拉,森鷗外麵上露出了些無奈的表情。
“今天是周三,學校還沒放學呢。”邊上的愛麗絲抬頭回答道。
“也是,是我忘了。”水原先生低頭從塑料袋裡掏出了一些小零食,遞給愛麗絲,“給,這些給你。等尤拉醬回來了和她一起分吧。”
“好~謝謝。”愛麗絲乖巧地接過,然後扭頭把那些小零食拿去收在了她和尤拉的零食小抽屜裡。
森鷗外麵上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水原先生真是客氣了。”
水原擺了擺手:“沒什麼,就一些零食而已。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哦對了,有個事情。”
本來都已經打算要走了,水原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停了腳步。
“最近局勢有些不太好,我建議森醫生還是先把診所關上一段時間吧,等過段日子風聲過了再重新開門。”
森鷗外聞此,微微蹙了下眉,小心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水原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後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那兒有一位大人物生了病,最近脾氣越來越差,把我們的醫生都給弄得差不多了。但是這麼多人總不能完全沒醫生用,所以搞不好過段時間可能就要讓我們到外麵來找醫生了。”
這要是個好活計,或許水原還會推薦森鷗外去。可眼下這擺明了不是個好事兒,所以水原才讓森鷗外避避風頭,免得到時候被港口mafia給抓去了。
然而森鷗外聽到這句話卻反倒是眸光微動。
水原雖然說得隱晦,隻說是大人物。可在港口mafia,能有幾個大人物做出這麼大的舉動還能讓其他人毫無意見──至少表麵上毫無意見的?
除非本身就是沒人能管的地位──首領。
“好,我知道了,多謝水原君。”森鷗外這麼回答著,垂下的眼瞼掩飾住了眸中的算計。
或許,他等的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