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芷鈺站在城牆,看著馬受驚把那人顛得上上下下,落在那人衣服上的棉團同樣起火,他急忙跳下馬在地上翻滾著。
馬不受控製地朝後方跑走,那人好不容易將火苗撲滅,被一群人扶著站起身,隨後人馬灰溜溜地退出範圍內。
安芷鈺收回弓箭,轉過頭時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把弓背在身後,緩慢察覺到有一絲不對。
“將軍饒命,屬下逾越了。”
軍營軍令,要遵循將軍指揮,切勿自行行動。
安芷鈺方才情緒上頭,竟一時之間將規矩忘到了九霄雲外。
她低著頭,握弓的手都有些顫抖,生怕晟元寧會怪罪。
晟元寧也同樣看出她懼怕的模樣:“罷了,看在你是在守衛禹都旗幟的情況下,便饒了你這一回,不準再有下次。”
“是。”
雖說她確實違反了軍令,但敵軍確實也因此而暫時撤退,他們得以有些喘息的時間。
於珂帶著將士查看城內的狀況,安芷鈺便跟在晟元寧身後,與李曉一同走進了主廳
李曉放下傲嬌的姿態,親自替晟元寧斟了一杯茶:“多謝將軍相救,烈焰城才得以守住。”
晟元寧坐在主位上,接過李曉手中的茶盞:“本將軍的將士之後便紮營於城中,敵軍再犯時應敵方便些。”
“將軍說的是,不過隻防守也不是個長久之計,不如我們趁他們還未休整好,主動出擊,將失去的城池奪回來。”
大言不慚的話從李曉口中說出,連安芷鈺都有了想堵住他口的衝動,他也未免太急躁了一些。
城內可用之人本就不多,更何況敵軍早已拿下了不止一座城池,豈是說收回就能夠收回的。
晟元寧沒對李曉的言論發出質疑,而是將茶盞放下後起身:“不急,不如先帶本將軍看一下烈焰城作戰所用的沙盤。”
李曉本急躁的動靜猛然停下,他偷窺晟元寧兩眼,隨後低下頭:“卑職有罪,常年沒有敵軍來犯,作戰房早已被廢棄,此時恐怕已不能使用了。”
沒有沙盤根本不能演示作戰計劃,晟元寧壓下火氣,眼睛卻眯起:“那就給本將軍去做一間新的,明日之內如若完不成,那就麻煩李守將親自捧著散沙了。”
李曉抬頭看了眼晟元寧的臉色,發現他並沒有開玩笑之後,他連滾帶爬地走出房間。
房間裡隻有安芷鈺和晟元寧兩人,安芷鈺有些不自在:“將軍,屬下去外麵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
“不用。”晟元寧自行倒了杯茶,垂眸抿著,“你覺得這場仗我們應當如何去打?”
突如其來的問話,安芷鈺便按照局勢去分析:“今日敵軍攻打之時所帶士兵並不多,而領頭者看上去不過二十而已,但士兵仍舊對他言聽計從,他應當是恒國軍隊首領的孩子。”
“敵方撤退迅速,說明駐紮地距烈焰城並不是很遠,所以首領才放心讓沒有經驗的幼子出征,以上隻是屬下的猜測,因為他在看到城內破綻百出,城門即將攻開的情況下並沒有選擇繼續強攻,而是想著去用火燒旗幟,以此來滅禹都的士氣,說實話,有些蠢。”
晟元寧本來在認真琢磨著她的分析,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他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你的猜測大差不差,他確實是恒國將軍沈漢川的小兒子,不過除了蠢以外,他又很是自大妄為,在恒國的風評也一般。”
聽晟元寧這話,似乎對他很是了解。
“將軍與此人認識?”
晟元寧當然認得,駐守邊疆時,沈皓辰曾被野獸追趕,最後落入他們做的陷阱中。
晟元寧帶領兄弟把他救出,當時的沈皓辰天真無邪,張口就問他們想要什麼賞賜,又將身份公之於眾。
“聽彆人說起過。”晟元寧說道,又將另一隻茶盞遞給安芷鈺,“你覺得李曉說得繼續追擊是否可行?”
“屬下覺得不可行,敵軍駐紮地定有精兵,不說打不打得過的問題,隻要出兵必定傷亡慘重,不可冒險,屬下覺得應當智取。”
安芷鈺曾看過些有關行軍打仗的惡法子,無外乎是從搶人衣物、截人吃食。
安芷鈺眯起眼眸:“將軍輕功令人歎為觀止,不如趁夜色潛入敵方陣營,一把火燒掉他們的糧草庫,再繞後截了他們援兵送來的糧草,如此幾日,敵軍便隻能乖乖投降。”
晟元寧眸光一閃,眼中多了幾分欣賞,安芷鈺這段話屬實挺有道理,他開口詢問:“你可曾讀過什麼書?”
“不曾。”安芷鈺直截了當否認,原身家境貧窮,怎可能有閒錢送人去學堂,但她剛才的話卻又證明自己有些文化,安芷鈺再次開口,“小時候屬下隔壁房裡有位曾與還鄉的士兵,他常常跟屬下講他在軍中的見識。”
安芷鈺說完抬眸看了一眼,也不知晟元寧信不信,但總歸是圓過去了。
“這樣看來那名將士對作戰還是頗有見解,不知做到了什麼職位?”晟元寧突然發問,安芷鈺還真有不知道怎麼去瞎說了。
“將軍,李誌瑋來了。”房門本就敞開著,於珂走進屋內通報,倒是緩解了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
晟元寧隻好先停下詢問,身子後靠到椅背上,一副上位者的模樣:“讓他進來。”
李誌瑋這次應當沒飲酒,他神色清明,身著整潔的衣裝,頗有當家人的風範:“寧王安,臣父親曾留下兩千精兵於府中,此時正在城門外候著,任憑王爺差遣。”
實在沒想到李誌瑋是來送兵力的,晟元寧起身隨他一同走下城樓,果真看到了排成方隊的隊列。
晟元寧看他一眼:“李少將果真有愛國情懷,那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能為王爺儘綿薄之力,是臣的福分。”李誌瑋難得說了句人話,晟元寧還真以為他是為國,他下一句便露出馬腳,“王爺的名號可謂是響徹禹都,不知道王爺凱旋之時,能否替臣在帝王麵前美言兩句呐。”
“這是當然,本王定不會忘記李少將這兩千名將士的幫助,我們奪回城池,守衛禹都的勝算又多了一分。”
客套話說完,安芷鈺看著兩人又開始一陣寒暄,前去檢查沙盤這時突然而歸,本打算告訴晟元寧沙盤修複完成的好消息。
但看到李誌瑋後,他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你為何會在此處?這是本守將的地盤。”李曉對李誌瑋忽而轉變的態度讓一旁三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表弟為何這樣問,我此番前來可是給王爺送兵力的。”
李誌瑋似乎聽不懂他的意思,但對他的責怪很是憤怒:“如果不是烈焰城中的將士不中用,又何必讓王爺出麵,本少將自然是要儘地主之誼,保護王爺安全。”
李曉冷哼一聲:“彆倒打一耙了,如果不是你隻留了五百老弱殘兵給我,烈焰城怎會落得險些失守的地步,更何況,他們的吃食不也是你克扣的嗎?”
本來傲嬌自滿的李誌瑋聽到李曉把自己的事情托盤而出,整個人開始惱羞成怒,他三兩步走到李曉麵前,抬手就想去掐他的脖子:“閉嘴!本少將也是你能汙蔑的?”
李曉本就是習武之人,避開李誌瑋簡直是易如反掌,他轉了個身,同時攥住李誌瑋的手讓他不能亂動。
“少將如何,還是交由王爺判定吧。”李曉這時已然將當初的賞識之恩拋在腦後,腦海中滿是他的姍姍來遲。
明明今日他先派人去報告給李誌瑋,最後反而是晟元寧先行前來,而他最後又帶兵來這麼一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意圖。
兩人一唱一和,最後竟把問題拋到晟元寧身上,他看戲的眸子輕微轉動:“關於將士分布情況本王不會逾越,但克扣吃食一事,是否能給本王一個解釋?”
其他方麵晟元寧都寬鬆的很,但有關吃食,他必定會嚴查,安芷鈺對此很有經驗。
晟元寧一個眼神,她便懂了意思,充當著白臉的角色:“李少將,您可知曉王爺與陣營將士形同親兄弟,將士本就因每日訓練而疲憊不堪,再克扣吃食鐵打的也扛不住,您這可算是踩到王爺逆鱗了。”
李誌瑋一聽,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嚇得李曉都向後退了兩步:“王爺,臣知錯了,臣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是把軍餉賣出去換了銀兩。”
磕頭似乎並沒有什麼用,李誌瑋又猛地抬頭,看向晟元寧,聲音都有些哆嗦:“臣……臣願意把家產掏出一部分供全部將士半月的吃食,還……還望王爺饒臣一命……”
李誌瑋顫顫巍巍地把話說完,一臉下定了決心的模樣。
錢財出血到這個程度還算可以,晟元寧見好就收坐到椅背上,揚手指揮安芷鈺:“安遠,你稍後去跟李少將去取東西,記得帶上當鋪的掌櫃,避免會有直接換銀票的需要。”
晟元寧太過體貼,安芷鈺硬生生將唇形拉直,忽略李誌瑋如砂鍋般黑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