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離下一屆論道大會不遠了。
看著雲昭被李縱痛扁一頓後,沈輕遲拎著她回了舍館。
雲昭臉上帶著幾絲血痕,眼中似有躍動的火焰,沈輕遲覺得,如果不是被她拎走,雲昭能和李縱打到明天。
一直到舍館兩人分彆,沈輕遲望著窗外發呆,忽然聽到有人敲了敲她的門。
深夜敢敲她門的人不多了,沈輕遲不用腦子就知道是誰,她說:“進來。”
門扉緩緩拉開,果不其然,雲昭抱著個枕頭朝她不好意思地笑。
屋內黑漆漆一片,雲昭看清後嚇了一跳,“好黑,你準備睡了嗎?”
“啊,”沈輕遲點燃桌上燭火,登時,溫暖火光照亮了房間,她解釋道:“沒,忘記了。”
黑暗與否對她並不重要,更多的還是習慣了。
等雲昭終於看清她房間陳設後,嚇了第二跳。
所有東西無一不彰顯著“奢華”二字,就這麼隨意擺著,小偷來了都要仰天大笑三聲歡呼真是掉進錢窩了。
空氣中仿佛彌漫著金錢的味道,雲昭歎為觀止。
沈輕遲意識到她視線,遲鈍地拍了下腦袋,“我哥資助的。”
雲昭注意很快被轉移,好奇地問:“你居然還有哥哥嗎?”
沈輕遲“嗯”了一下,輕描淡寫道:“好久沒見過了,不知道死了沒。”
雲昭:“?”
她驚奇了一瞬,但看出來沈輕遲沒有要細說的意思,便不再聊這個話題。
“對了,”沈輕遲問:“這麼晚了,你過來做什麼?”
話題拉回正軌,雲昭半張臉埋在枕頭後,忸怩了下開口:“……今天有點太興奮了,睡不著,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她又連忙補充:“我可以打地鋪的!”
“倒也淪落不到打地鋪這種地步,”住進舍館那天沈輕遲就已經把原本的小木床換成了她常睡的超大黃花梨木床。
躺兩個人自然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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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燈,雲昭望著頭頂房梁,突然說:“你的劍好厲害,我以後也能達到那種程度嗎?”
她語氣似豔羨,憧憬,又似迷茫。
沈輕遲斟酌:“……看你天賦?”
雲昭輕輕歎了口氣,“我每天都在努力。”
她沉默了一小會兒,說:“我家離魔域很近,經常有妖獸襲人,很可怕。”
“小時候,有一次我差點要被妖獸吃了,它的嘴巴離我很近,我隻能不斷後退,然後無處可躲。”
“我認命的時候,它忽然不動了,不知道哪裡飛來的一把劍刺穿了它,鮮血濺了我滿臉。”
“視線變得特彆模糊,我看到好遠的地方有個人,像是在發光一樣,那劍又飛回她手裡了。”
雲昭頓了下,“後來我問到了,那個人就是沈輕遲。”
“我就在想,我也想要變得和她一樣厲害,我也想輕而易舉地殺死那些妖獸,保護我身邊的人。”
沈輕遲眨了下眼,在記憶中反複回想這件事。
可惜的是,相似的場景在她手下發生過太多次了,她想不起來哪次救的是雲昭。
雲昭又說:“我想找她道謝,但是她走得太快了,快到我懷疑那就是場夢,醒來之後我還有家裡的地要種。”
這話說得就有點可憐了,沈輕遲安慰道:“沒事,你一定也能變得很厲害的。”
雲昭話中含著希冀:“真的嗎!”
當然啊,沈輕遲心中默默想,你可是話本裡打敗魔尊的女主角,她就期盼著那天的到來,然後好讓她質問師兄呢。
沈輕遲:“嗯!”
雲昭暗暗捏緊了拳頭,“放心吧,我會努力變強保護你的!”
沈輕遲:“……嗯!我靜候。”
-
靜候第一步,逃課。
隻有沈輕遲逃的那種。
她罕見地起了個早,叫醒睡夢中的雲昭,“上課了,上課了。”
雲昭迷茫地看著窗外剛升起不久的太陽。
沈輕遲理直氣壯,比了個加油的手勢:“今天你要一個人徒步去上課了,加油!”
雲昭:“啊?”
沈輕遲拍拍她肩膀,“彆啊了,和你一樣的劍修們都已經在上課路上了。”
說完,她抬手一指,竟真能在重重疊疊弟子舍館間的小道上看到行走的弟子。
雲昭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開始洗漱了。
沈輕遲欣慰:“對嘛,加油啊!”
雖然自己不喜歡努力,但是看彆人努力還是很有意思的。
雲昭收拾好了,愣愣地點了下頭。
她突然意識道:“你不去上課沒關係嗎?畢竟……”劉教看起來真的不太好惹。
未完之意雲昭沒說出口,沈輕遲也懂得她的意思。
沈輕遲揮揮手,“沒事的啦,她不會怪我。我今天有事情要做。”
雲昭:“好吧。那下課回來的時候要幫你帶些什麼嗎?”
沈輕遲:“我想吃膳堂的琉璃蝦餃。”
雲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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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遲睡了會兒回籠覺,醒時看見完全升起的太陽,緩了下才想起今天的任務。
慢慢悠悠地尋著記憶中的路線,她飄到器峰,來到了一處小院。
掐了個隱身訣,沈輕遲悄悄移動到窗戶邊,看向小屋內。
見到有人,她鬆了口氣,還好,沒跑空。
那是個身著月白衣袍,鼻梁側有顆狐狸痣,眉宇間似乎縈繞著股揮之不去的愁緒,他淡淡笑,溫和地和麵前之人交談,時不時偏頭掩唇低咳兩聲。
每咳幾下,臉色便更蒼白幾分。
沈輕遲摸進屋內,飛到房梁上坐著晃蕩小腿。
她還是很尊重人隱私的,特意暫時屏蔽了聽覺。
但是她會看嘴型。
對麵之人似乎也覺得自己再停留片刻,恐怕這人要咳死在這了,他連忙拱手道彆。
看口型說的大概是—— “我先走了,您注意保重身體。”
宋秋時也朝著對麵人拱手。
沈輕遲解了屏蔽。
片刻後,他坐下端起桌上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他微微蹙眉,將那杯茶水推到了離他最遠的位置。
而後便低垂著眼,一動不動。
沒過兩秒,他又抬頭,呢喃了一句:“沈輕遲。”
聲音很輕,但沈輕遲聽到了。
她大驚,差點沒從房梁上摔下來,他怎麼感知到她的存在的?難不成修為已經比她還高了?
這種想法把沈輕遲嚇了一跳。
她解了隱身訣,縱身一躍落到宋秋時麵前,叉著腰,眼睛瞪得很圓:“你怎麼知道我在上麵?!”
宋秋時一愣,顯然沒料到沈輕遲會真的出現。
他倏然起身,眼眶在一瞬間變得通紅,將沈輕遲死死抱進懷中。
是真的很緊,緊到沈輕遲快要喘不過氣了。
“鬆開點呀……”沈輕遲拍他後背,也不敢真的用力拍,萬一把人拍死了怎麼辦,她艱難地說:“你再不鬆我們兩個都要窒息而亡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宋秋時終於放開了她,眼神濕潤,眼角泛著紅,一直盯著她,生怕她突然消失。
“……怎麼瘦成這樣。”他說。
沈輕遲捂住他眼睛:“你看錯了。”
宋秋時睫毛很長,在她手心下輕輕撓著,好癢。
沈輕遲放下了手。
問他:“你是怎麼發現我在上麵的?”
一邊問著,她還一邊把掌心在宋秋時身上蹭了兩下。
宋秋時唇邊掛著淺淺笑意,“除了你,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喜歡在那上麵看著我了。”
“哦,”沈輕遲似懂非懂,她忽然意識到:“不對呀!”
“你又不知道我出關了?”
宋秋時垂下眼睫,看著好不脆弱,“我感覺是你。”
這樣的場景每天都要上演無數次,他總會想起很多年前,沈輕遲總愛在各種奇怪地方跳出來掛在人身上,問他在乾嘛,然後對著人一頓亂戳後迅速消失。
用她的話來說大概是“看看你還活著沒,我好忙的”。
今天她驀然從天而降,宋秋時很想念以前的時光。
沈輕遲沒再理他,拐了個彎走到被宋秋時推遠的茶杯旁,俯身瞅了一眼,“你不是最喜歡喝這個的嗎?”
宋秋時淺淺“嗯”了下,“現在不喜歡了。”
“這麼多年過去,人總是會變的。”他說。
沈輕遲盯著他看了兩秒,“又騙人。”
“還有,你哪裡變了,”沈輕遲撇嘴,“剛剛那個人你不喜歡嗎?”
“你以前不喜歡誰,想讓他快走,就喜歡把病裝得很嚴重,說一句你咳一句。現在不也是一樣?”
宋秋時笑了,額間愁緒似乎也化開了點,像冰雪消融,“瞞不過你。好多年沒見,第一麵就是你又偷偷看我和人說話?”
說話的時間沈輕遲沒閒著,她在小屋裡走走轉轉,想找出點變化。
“沒偷聽!”她狡辯:“我隻是想看看你還在不在,萬一你沒留在學宮呢?”
宋秋時起身,也跟在她身後陪她轉,兩人指尖一一拂過牆上掛著的每樣工具,“這些都不會變。”
“之前都說好了的,你說我身體不好,讓我在學宮等著你,可是你很久沒回來,我就等啊等,一直等到現在。”
“執律院那些人想幫我把小院重新打造,畢竟很久了,我沒同意,萬一變了,你找不到我了怎麼辦?”
他輕歎,“還好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