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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煙波湖的路上,雲昭仿佛打開了話閘子,不停嘰嘰喳喳說著沈輕遲有多麼多麼好。

如果不是對著沈輕遲本人說就好了。

雖然被誇很高興,但還是讓沈輕遲產生了一絲心虛。

……有這麼誇張嗎?感覺有點吹過了。

她誠實地說:“其實沈輕遲本人沒那麼好。”

雲昭不信,“你又沒親眼見過她。”

沈輕遲:“那你親眼見過她嗎?”

提到這個,雲昭再次得意起來,“當然!雖然隻是遠遠看著,沒看清臉,但我看到她用劍了。”

“嗯,”沈輕遲踢飛腳邊小石子,漫不經心道:“其實我就是沈輕遲。”

聞言,雲昭笑她。

“彆鬨呀,沈輕遲是大陸第一天才,可比你這柔弱小身板好多了。”

知道雲昭的話並沒有嘲笑的意思,沈輕遲還是沉默了一瞬,以她現在的樣子,那話似乎真的沒什麼說服力。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沈輕遲又憤憤踢飛了重新回到她腳邊的那顆小石子。

這次力氣用得有些大,小石子快要落地時,沈輕遲用靈力緩和了它的衝勢。

她踢歸她踢,如果飛出去砸死了旁邊剛長出來不久的小花那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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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人到時,才發現這表演賽並不在旁處,而是直接在這煙波湖之上。

既是表演賽,當然要打得漂亮。

煙波湖中荷花開得正盛,雨後更顯澄澈,水天一色,風月無邊。

湖心中有一圓台,供學宮弟子比賽用。

沈輕遲與雲昭尋了一處空曠些的地方坐著,沈輕遲還撐著把小傘遮陽。

為表達她對這場表演賽的期待與重視程度,現在坐得比上課都端正。

台上不知名劍修一招一式都帶著炫技的成分,靈力波動掀起湖水漣漪,碧雲蕩澄淥。

惹起台下一陣歡呼。

與她對局之人是位樂修,隻見她雙手撫琴,十指微動,華麗樂聲響起,似蘊含何種道法,下一刻,天邊飛來無數鳥雀齊鳴,湖中錦鯉躍動。

台下又是一陣“哇”聲不斷。

劍修見此情形,收劍抱拳,“技不如人,是我輸了。”

樂修也收了琴,朝她拱手示意。

她又轉身,對著圍觀的眾人大笑著擺手,“請多多關心我們樂峰吧!”

沈輕遲眨了下眼,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想,不及她細細考量,下一場比試就已經開始。

一符修剛上場,便朝空中揚了一大把符籙,正當眾人疑惑時,那符籙直接在空中炸開。

如五顏六色的白日焰火,聲勢浩大,華麗非凡。

對手麵色凝重,心道不好,被他裝了個大的。

沈輕遲同樣凝重,她意識到自己的那個猜想好像是對的。

緊接著又看了第三局、第四局……

種種表現無一不是肯定著沈輕遲的想法,但雲昭曾說會有很多天才對局,於是她不禁偏頭問道:

“從哪裡開始是天才?”

雲昭沉默了:“……”

叫什麼表演賽啊你們,乾脆叫裝X大會好了啊!

或者叫裝X之餘順便向路人展現一下我峰風采大會算了!

沈輕遲收起傘,頗為悲憤地用傘尖戳了戳地麵,真是的,害她那麼期待。

裝也就算了,還裝得那麼刻意,一點也不好看。

她泄憤完抬頭,卻發現不知何時,身前的人都轉頭看著自己。

沈輕遲:“?”

她一臉狀況外,雲昭輕輕碰她手腕,示意她看台上。

隔著重重人群,沈輕遲一眼就看到了有個持劍指著她的人。

有點眼熟,好像是今天一起上了同一節課的人,不確定,再看看。

那人朗聲道:“沈晝!今日你課上睡覺,觀局也睡覺,你怎麼這般傲慢,不怕被趕出學宮嗎?!”

沈輕遲迷茫:“啊?”

誰傲慢,她嗎?

那人看她這麼懶散,更加痛心疾首,不欲多言,隻說:“沈晝,拔劍。”

沈輕遲不明所以,但還是拔了。

劍沒在手邊,拔的是傘。

她的劍太炫酷了,她害怕一拿出來就會引起在場所有劍修的羨慕。

圍觀群眾沒幾人能看清她動作,隻是一道飄然鴻影劃過,傘柄已至那弟子咽喉。

還帶著點為沈輕遲遮陽留下的灼灼熱意。

就連離她最近的雲昭也沒能察覺到她是如何飛身上前,隻覺一陣清風吹過,再眨眼,沈輕遲就出現在了圓台上。

沈輕遲挑著眉笑:“怎麼樣?”

那弟子愣神,自知技不如人,卻也沒氣惱,反而是更加疑惑,“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一直偷懶?”

沈輕遲沒說話,手腕翻轉,瞬間挑落那弟子手中鐵劍。

這把傘還是不太順手。

鐵劍高高飛起,又急速下墜。

她向前一步,握住劍柄,順勢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劍光鋒利,映出她明亮雙眸。

隨後,恣意又囂張的聲音響起。

“天才,懂不懂?”

四周沉寂幾秒,隨即爆發出高昂的叫好聲。

沈輕遲心中得意,腦袋裡仿佛有個小小的她在蹦蹦跳跳,開心啊!

經此一役,沈輕遲在學宮小小出了波風頭。

她和台下雲昭對上視線,傳音確認好交頭地點,一個閃身就從圓台上消失了。

才不要在這裡傻站著被當猴看啊!跑了跑了。

憑著對學宮地形殘存的記憶,沈輕遲抄了個沒什麼人的近道,卻在路上碰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她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招呼。

畢竟今天早上才見過,還被留堂了。

劉教似乎有所感應,轉身朝她望過來。

好了,這下一定要打招呼了。

沈輕遲正想問好,劉教先她一步開口了:“我剛剛看了你與人比拚。”

“你和我之前的一個學生很像。”她又說。

今天早上聽過一遍了。

沈輕遲知道她說的話中人是誰,但她選擇裝傻充愣,“是嗎?誰呀。”

劉教:“你的劍也和她很像。”

“哇,”沈輕遲開始睜著眼睛亂說話,“像我這麼厲害的不多見呀,那她人怎麼樣?”

她之前可謂是在學宮橫行霸道,每天不是在舍館睡大覺就是追著人亂砍,偶爾興起去上課順路接個飛劍服務把人送去膳堂,禦劍飛行飛得太快撞翻過路靈鳥後深夜偷拔靈鳥羽毛被執律院當場捕獲等等。

偏偏她修為最高,沒人能奈何得了。

不僅如此,沈輕遲在不認識的人麵前總做出神秘莫測,高冷傲氣的模樣,久而久之,口口相傳,她在外人的心中,便是典型的寡言劍修天才。

修真界她的迷弟迷妹不在少數。

而知道她真麵目的人都沉默了。

如今她心中懷著莫名的心思,想要知道在劉教眼裡,她又是個什麼形象呢。

劉教隻說:“她是個好孩子。”

沈輕遲:“……”

劉教看她不說話,很輕地笑了下,“一個人的劍永遠不會變的。”

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塊玉牌,不容拒絕地放進沈輕遲手心,“我執教這麼多年,也算有點權利,你拿著這個,去藥峰,去找醫修她們幫你看看,再采些靈草補補身子。”

“……身體怎麼變得這般差了。”她歎息。

沈輕遲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其實沒事,話堵在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最終變成一句乾巴巴的“其實她一點也不好”。

這句話出口的瞬間,仿佛被按下了什麼開關,沈輕遲垂著眼,看不清神情,她不斷說著:“如果不是她,很多事情就沒必要發生。”

“出了事情她也隻會逃避,一個人躲在山裡,十年了才敢灰溜溜地爬出來。”

劉教安靜地聽完,隻是輕撫她的額頭,“回來就好,你做得已經很好了,這些年來,受了太多苦。”

沈輕遲冷硬地彆過頭,餘光似乎瞥見有晶瑩淚珠從劉教眼角滑落,“沒有,我從來不會吃苦。”

聞言,小老太隻是笑。

“以後也不會,大家都很喜歡你。”

沈輕遲抿唇,她想把玉牌還回去,她現在,實在不適合收著這個。

一向待她溫和的劉教感受到她意圖後,立馬變了臉色,強硬無比,“你必須收著這個,不然以後就彆來見我了。”

沈輕遲隻好悻悻收下了。

見劉教眼尾淚痕,沈輕遲突然想到剛剛放進乾坤袋裡的東西。

她心念一動,那東西便出現在她手中。

——煙波湖裡的荷花。

好久不用劍,一出手不小心力度大了些,溢出的劍氣不小心波折到這朵可憐的小花,搖搖欲墜,她跑的時候順便把它摘走了。

此時正好送給劉教。

劉教一生,見過無數奇珍異寶,現在卻差點因一朵小花紅了眼眶,她說:“彆再怪自己了。”

有風吹過,小道幽靜,能夠清楚地聽到劉教的話鄭重落下。

“以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說完,劉教轉身離去。

沈輕遲如大夢初醒。

……不對。

雲昭還在等她啊啊啊啊!

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濃濃的愧疚感,一直持續到與雲昭碰麵。

她主動交代:“抱歉,路上碰到認識的人,耽誤了時間。”

雲昭擺擺手,“沒事的啦,我也剛到不久。”

沉寂下來,先前產生的複雜情緒又全部湧上,沈輕遲隻覺得喉口被堵塞,她迫切地想要用吞咽去消化這翻滾不斷的東西。

她朝著雲昭呲牙。

雲昭:“怎麼啦?”

沈輕遲又呲了一下,渴望雲昭能夠讀懂她的隱喻。

可惜,雲昭沒懂,歪頭看著她。

唉!

沈輕遲內心的戲台倒塌了,誠實道:“牙齒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