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走在吃瓜第一線的趙一毛又歪上了頭。
站它旁邊的楊光聽了麥小米的話,也嗅到絲不同尋常,問麥小米:“什麼叫裝不認識?”
“就……”麥小米嘖了聲,“字麵意思,你是哪裡不懂?”
懂,可不明白為什麼。
楊光看向趙客,趙客略略掀了掀眼,暗藏殺氣。
楊光:“……”
再看他挽青姐,低著頭,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
這種時候、這種事往往越保持沉默越會讓事情描得更黑,陳挽青想著要不就說怕說明了是同學會讓趙客破費,所以才沒多提。
嗯,比較合理。
陳挽青正要這麼解釋,結果趙客說了句:“關你們什麼事?”
陳挽青:“……”
趙客又點點麥小米:“屬你話多,有那工夫多想想自己的事。”
麥小米張張嘴,沒敢反駁,看了一眼楊光,楊光識時務,果斷遛之:“我那兒賬還沒理完,我先去算賬了。”
這叛徒。
送走一個,趙客也懶得再廢話,拍拍趙一毛腦袋,一人一狗也撤了。
陳挽青更沒理由還待著,準備回房,麥小米又把她叫住。
她挺怕麥小米還要問她和趙客的事,但麥小米隻是紅著臉,磨嘰了會兒,飛快地說:“我去你上次去的那家甜品店買了甜品你要不要吃?”
陳挽青微微一怔,點頭:“好啊。”
兩人去了海邊的陽傘下分享美食。
麥小米買了好多,比陳挽青上次買的多多了,陳挽青說這麼多也吃不了,不都浪費了?
“沒事。”麥小米咬著勺子,“剩下的郭姐會收走。民宿裡有什麼快過期的東西,或者用不著不要的東西,她都會收走。”
聽這話,陳挽青想起郭姐說她兒子在211院校讀研,估計供個研究生也是不容易。
麥小米:“她兒子是她的心頭肉,大寶貝!逢人就說是個研究生,牛的啊,眼睛長腦頂上。我有時看她拿民宿的東西還有兩三個月才過期,說過她幾句,她就背後總說我是職高的,學曆低。”
“她也是關心你的。”陳挽青笑了笑,“知道你昨天沒事,她一直謝我,煮餛飩的時候還多給了我一個雞蛋。”
麥小米嘁了聲,像是不領情,但也沒再說什麼。
她們嘗了塊兒黃油曲奇,一致認為太甜,還是蔓越莓的好吃。
麥小米把蔓越莓曲奇都推到陳挽青手邊,說:“昨天謝謝你救我。”
“不客氣。”
“還有,我那天衝你喊的話不是真心的。”麥小米垂著頭,“我其實可羨慕你了,能在大城市工作,你學習一定很好,很厲害。”
陳挽青:“厲害我還回來?”
麥小米以為陳挽青這麼說還是在生她的氣,急著找補,但陳挽青又說:“我就是在北城混不下去才回來的。你沒說錯,不用往心裡去。”
麥小米想問問為什麼混不下去了?但又怕回頭弄得人家不高興,還是不要多嘴了。
她轉而說:“那你還生我氣嗎?”
“我本來也沒生氣。”陳挽青說。
麥小米放心下來,拿起小勺挖了口蛋糕吃,吃著吃著,又小聲咕咕:“我就是覺得丟臉,也怕你們看不起我。”
陳挽青遞她芝士棒:“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不要太在意外人的一些眼光。”
麥小米接過去,咬了一口:“可我還害客哥沒了李老板這個客戶。”
“趙客怪你了?”
“那倒沒有。”麥小米說,“客哥可護著我們了。”
陳挽青笑笑:“那就彆多想了,反正……”
“你和客哥真是同學啊?”
“……”
麥小米這話鋒轉的叫人猝不及防,陳挽青覺得她要是去乾審訊,說不定是個好手。
“上次我就覺得你倆怪怪的。”麥小米又說,“你們要是同學的話,上學時關係好嗎?”
“你看我和他像關係好的嗎?”
麥小米摸著下巴,想了想說:“從各方麵分析的話,你倆像八竿子打不著的。”
一個,安靜文雅,絕對的規矩本分;一個,桀驁不馴,做什麼全憑心情,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
確實。
陳挽青和趙客同學三年,在學校說過的話兩隻手數得過來。
所有人都不會把他們聯係在一起,甚至如果他們有了什麼細微的關聯,周圍人也會自動幫他們剔掉。
所以,沒人知道他們在閣樓裡的那些秘密。
麥小米內心的八卦之火已然熊熊燃燒了起來,今天陳挽青要是不吐出點兒真話來,是過不去了。
陳挽青無奈:“你想知道什麼?”
“就,你倆是怎麼接觸上的吧。”麥小米眯了眯眼,“當然,你也可以說你倆是純同學,沒接觸。但你必須說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
麥同學真可以考慮考慮乾審訊。
陳挽青歎了口氣,視線掃過小樓的位置,不禁想起昨晚趙客救自己時的一些畫麵。
當時不覺得,現在看來,還真是昨日重現……
那是高二暑假結束的前一天。
傍晚的時候下了一場陣雨,地麵濕漉漉的,陳挽青從家裡跑出來的時候,鞋子上沾了不少泥點。
她手裡沒什麼錢,去不起酒店或賓館,能想到的是那種可以包夜的網吧單間。
學校附近就有一家,在後街。
後街出了名的魚龍混雜。
有宣暘的老師傅在這裡賣正宗的蜜三刀,也有二道販子走街串巷兜售不知從哪兒鼓搗來的手機,還有形形色色討生活的人。
晚上的後街比白天喧鬨得多。
陳挽青沿路找網吧,那時候導航還不像現在這麼普及,手機也沒那麼智能,找不到隻能問人。
她向賣燒餅的阿婆詢問,阿婆耳朵不好,啊啊半天也說不清,這時一位大哥給她指了路,說是前麵第三個巷子左拐,接著再一直走,右拐就到了。
陳挽青道謝,然後就在巷子裡被這位大哥和幾個男的堵了。
她跑不出去,喊救命也沒有人聽見,那一刻,她覺得今天可能就是該她命中有劫。
劫就劫吧,闖不過去的話,一了百了。
陳挽青瘋了一樣掙紮,混亂中,她抓傷了帶頭那人的臉,對方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想把她往牆上撞。
陳挽青絕望地閉上眼。
而就在這時,巷子那頭傳來了一句:“真有意思啊。”
說話的人聲音很低,雖然含了笑意,卻帶著凜冬的肅殺冰冷,讓人聽不出半分哪裡有意思,隻覺得不寒而栗。
幾個男人麵麵相覷,有個站出來,說:“趙客,這妞兒賊他媽正!喜歡的話,友情價,五百。”
趙客插著口袋走出來,長長的影子劃過地麵和牆壁。
他沒理會說話的人,徑直走到掐著陳挽青脖子那人的身前,說:“鬆開。”
“怎麼?”男人笑笑,“想吃獨食?那可不行。”
趙客也笑了下:“鬆嗎?”
“你他媽找死!”
趙客一對四,和那群人打了起來。
陳挽青想去外麵找人幫忙又或者報警,趙客不讓,叫她趕緊走,不用管彆的。
陳挽青不放心留趙客一個人,但她也自知幫不上忙,搞不好還有可能拖後腿,於是跑了。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巷子裡沒了動靜。
躲在角落的陳挽青忐忑不安又懊悔不已。
她鼓起勇氣想去看看情況,那道長長的影子從黑暗中出來,周遭漸漸有了光明。
趙客一邊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一邊拿手機發消息,有人這時叫了他一聲。
趙客一愣:“不是叫你走?”
陳挽青打量著他,除了嘴角的傷,彆處倒是沒見哪裡有問題,可問題彆處她也看不見。
“你沒事吧?”她問。
趙客皺了皺眉,語氣淡漠:“沒事。”
“要不去藥店……”
“說了沒事。”他打斷,“你快走吧。這種地方不是你該來的。”
趙客繼續回消息,那道影子又劃過了陳挽青,陳挽青主動給他讓路。
見她沒走的意思,趙客有些不耐煩:“你是還想再被堵?走。”說完,他懶得再管閒事,邁開步子出去。
陳挽青實在是沒辦法了。
她怕剛才的事還會發生,也絕對不能回家,無處可去,無所依靠——她隻有抓住眼前的這片衣角。
趙客側頭看過去。
他眼尾有些上挑,平時就張揚淩厲,要是再目不轉睛看著某個人,更有一種野性的銳利。
陳挽青心裡打鼓,卻沒有鬆手,她問他:“你知不知道哪裡的網吧有單間可以包夜?”
趙客頓了幾秒:“你沒地方去?”
“……嗯。”
又是幾秒過去,又或許更長,有幾分鐘。
陳挽青慢慢鬆開手,想說那不麻煩了,趙客開了口:“有個地方。”
陳挽青心頭鬆了鬆,等他說是哪裡,可他看著她,像是覺得不告訴她挺好玩的,所以故意賣關子,也像是試試她有沒有那個膽子,隻說——
“信就跟著來。”
自那以後,陳挽青有了閣樓的鑰匙……
“這麼說,客哥是英雄救美啊。”麥小米一臉崇拜,“我哥就是牛!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陳挽青喝了口檸檬水,心道是啊,所以叫“趙客”,很貼切。
“誒,那你們之後還有……”
“我覺得你該去前台了。”
麥小米噘著嘴不肯,但工作時間沒完沒了八卦也是不太合適。
算了,好的八卦就是要一點點扒,不能一口氣扒完,那會少了期待的滋味。
“這些你喜歡吃哪個就拿走。”麥小米拍拍手,“我走了。”
沒了麥小米,周圍隻剩海浪和風的聲音。
陳挽青望著遠方,腦海裡還殘存著很多很多過去的記憶,這些她從沒刻意去想過,現在想起來了,才發覺記得很真,一點兒沒忘。
陳挽青整理好桌麵,往小樓方向走。
轉過拐角時,她看到一抹黑色閃過,她快步追上去,看見趙客正和趙一毛做遊戲。
陳挽青猶豫片刻,上前問道:“你肩膀還好嗎?”
趙客好像沒聽見,還在和趙一毛互動,陳挽青隻好再走近些,問他肩膀好不好?
趙客這才扭過頭:“肩膀怎麼了?”
“不是被砸到了嗎?”陳挽青說,“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
“你等等。”
陳挽青回房間翻膏藥。
這是姚若楠家裡做中醫的親戚熬製的,治療一些淤傷很不錯,姚若楠送了她好多副,叫她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陳挽青遞出膏藥,趙客接過去看了看,說:“三無產品?”
“……”
“我用過,挺好的。”
趙客還回去:“自己留著吧。”
“我有。”陳挽青說,“效果真不錯。”
此情此景,不知道的還以為陳挽青是推銷藥的。
趙客勾了勾嘴角,隨手一弄,藥盒在他指尖轉了起來:“那我要是用了出現問題,你負責嗎?”
怎麼就出現問題呢?
陳挽青不擅長過多解釋,更不會死乞白賴地非要對方怎麼樣,既然人家不放心,那她收回來就是。
“你還給我吧。”
陳挽青伸手去拿回膏藥,趙客手腕變換角度——又不給了。
這是要還是不要?
“楊光皮厚,回頭拿他試試。”說著,趙客衝趙一毛打個響指,走了。
陳挽青莫名其妙。
*
麥小米最終選擇了和解。
兩天後,陳挽青和趙客陪她去派出所辦手續,丁文斌也在,他當場刪了差評,也給麥小米打了錢,還讓四個混混真心道了歉。
事情得以解決。
這事耗了一上午,麥小米一路喊餓,三人回到民宿。
沒進門,陳挽青先聽到一句聲如洪鐘的大吼:“誰欺負我小米妹子了!”
“金爺!我金爺回來了!”
陳挽青跟在麥小米身後,見到了這位金爺。
毫不誇張地講,這是陳挽青見過最高的人,可能快兩米了。
金爺穿著機車皮褲,緊身白T恤,剃得比瓷磚還亮的頭,走兩步就是個移動打光板。
“小米妹子!”金爺跺了下腳,地動山搖,“哥沒保護好你啊!叫你受委屈了!”
麥小米撲過去就是個熊抱:“金爺我想死你了!嫂子和紅紅都還好嗎?”
“好,好著呢。”
兩人仿佛十年未見的故友,就差淚眼汪汪,楊光給陳挽青介紹:“這是咱民宿負責安保工作的金爺,咱們的鎮宅法器。”
是很鎮。
陳挽青和金爺打招呼。
金爺笑著揮手:“陳小姐是吧?你保護小米的事我都聽說了,以後有事招呼啊,咱都自己人。”
“您客氣了。”
麥小米跳起來拍拍金爺肩膀,又說:“這次的事過去了,錢也到手了,我請大家吃飯!”
楊光和郭姐鼓掌。
“程哥還有多久回來啊?”麥小米問,“客哥,程哥來信兒了嗎?”
“沒。”
“是不是山上信號不好?”
趙客窩在沙發上,眼角紅紅的,有些萎靡,他一睡不夠就會這樣。
“誰知道?”趙客閉著眼說。
陳挽青聽“程哥”耳熟,問楊光:“是梁程嗎?”
“對。”楊光點頭,“挽青姐,你還記得程哥啊?”
梁程,也是一中的,趙客的死黨、兄弟。
以前趙客靠在後門和人說話,對象就是梁程,也隻有梁程。
陳挽青想說記得,趙客不知什麼時候又睜開了眼,兩人目光正好對上。
陳挽青:“怎麼了?”
趙客:“覺得你記性好,不愧是學霸。”
“……”
這人可真是……還不如裝不認識那會兒了。
陳挽青不說話了,郭姐張羅中午吃點兒什麼,她去做,麥小米說想吃排骨,郭姐問她這個點兒上哪兒整排骨?
於是,大家紛紛進言獻策,報起菜名,話說一半,前院有人進來。
是兩女一男。
女生大家都不認識,而男生的話——
是邊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