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青瑜突然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對方始料未及,條件反射般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不小,遲青瑜吃痛地皺起秀氣的眉毛。
“彆過來。”司沉將兩人的距離控製在半米,兩人就這麼對峙著,遲青瑜不可能後退,司沉也不放手。
良久,司沉最終還是放棄掙紮,他無奈道:“我告訴你原因,你離我遠一點。”
“好。”遲青瑜爽快答應。
司沉鬆開她,她揉揉手腕,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司沉語氣誠懇:“其實……祂們是嗅到了你的氣味。這並不隻是廣義上的味道,更準確地說,應該稱為氣息,是一個人存在的證據。那些低階的詭異,祂們沒有所謂的五感,基本隻能靠這樣的方式確定你的存在。”
“屏住呼吸,可以隱藏自己的氣息——大家都是這麼做的。”
遲青瑜反應過來:“有很多人都遇到過怪談?”
司沉聳聳肩:“我也不確定,據我所知應該是少數。”
回到原來的話題,司沉表情微妙:“你的氣息很特殊,以至於祂們不惜觸犯規則主動對你出手,‘核’一般不會容許這樣的東西存在,祂們很快也會被抹殺。”
短短的幾句話,信息量很大,遲青瑜隻能挑重點詢問:“氣息特殊指的是?”
“簡單來說,就像貓薄荷之於貓,是一種會讓祂們趨之若鶩的存在。”
遲青瑜的臉色有點難看。
這麼說,她就是行走的一塊肉,還是特彆招鬼稀罕的那種。這可不太妙,如果真按司沉說的,那麼自己再怎麼遵守規則都是沒用的,總會有那麼些逾越的詭異主動襲擊她。
她一個普通人,總不能憋氣憋到死吧?
“你怎麼知道我的氣息特殊?”
司沉的表情凝固一瞬,訕訕開口:“……我的體質比較特殊。之前出了一場意外,醒來之後我就失去了嗅覺和味覺,醫院也查不出問題。”
“但剛剛你進來之後,我忽然就聞到了……”他停頓半秒,不著痕跡地略過這一細節,“後來我仔細想過,那應該是你的氣息,剛剛也證實了這一點,你屏住呼吸的時候,我也聞不到那種味道了。”
說是聞,其實並不準確,但他很難形容那種特殊的感官體驗,像是直接作用於腦神經的感受。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特殊的連鎖反應,但司沉有意識地略過這部分,他清清嗓子掩蓋自己的不自在。
顯然,遲青瑜聽完,她的臉色更難看了。根據這人從一開始就躲著她的行為來看,恐怕不僅僅是能聞到味道這麼簡單。
“……彆這麼看著我。”司沉預料到她的反應,頗為無奈,“這件事除了你和我,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請麻煩你替我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可以,但你的狀態並不穩定,對我來說,與定時炸彈無異。”
司沉正色:“你可以相信我,看在我姑且救了你一命的份上。”
遲青瑜猶豫了。
確實對方雖然看起來不穩定,但也能控製得住,說不上失控。並且,他救了自己也是實打實的,於情於理,自己或許都不應該對他太苛刻。
司沉想到自己的立場,又補充一句:“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切我所知道的信息。”
“哦?”遲青瑜有點心動。
不說彆的,光是規則怪談相關的信息,就非常吸引人。而現如今,兩人都被困在這裡,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才是上策。退一萬步說,她的手裡握著對方的把柄,也不算是毫無籌碼。
遲青瑜仔細思考著利弊關係,最終同意了司沉的合作申請。
她將手機的光打向階梯,照出一條明亮的通道。
“既然這樣,那我們邊走邊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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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城郊,市立福利院。
晚上七點,城市的霓虹燈沒有照亮這棟偏僻的建築,看似安寧的環境,被車燈的一束強光打破。
一輛普通的黑色小轎車停在福利院門口,車窗搖下,駕駛座的女人抬眸看向夜幕下的福利院。
她轉頭詢問領座的少年:“是這裡沒錯吧?”
副駕駛位置上的少年抱著一台改裝的筆電,身材消瘦,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他睜著一雙熊貓眼盯著電子屏幕:“是這裡,根據計算,‘場’的開放概率很高。”
女人往背靠上一靠,略顯煩躁:“看樣子,門已經關上了,我們來晚了。不過司沉那小子今天提前來踩點了,這麼久了都沒消息,估計是進去了吧?”
少年的眼珠轉向駕駛位,又緩緩轉回來:“不知道,但可能性很高。”
一旦進入“場”,裡麵的人基本等於進入了異空間,目前沒有任何方式可以與外界進行交流。
因此,他們三人也將手機安裝了自動發送定位的軟件,十分鐘一次,在現代社會基本不會斷網的情況下,失聯基本等於進去了。
女人打開車載音響,快節奏的搖滾樂瞬間打破郊區的寧靜氛圍:“我們得在這附近安營紮寨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也不需要我在這吧……”少年小聲地嘀咕著,觀察了眼女人的神色,便立刻了放棄試探對方的打算,轉而裝做一副聽話乖巧的樣子。
“今晚就先睡車上,輪流值夜,明天換著守……”女人事無巨細地安排起工作,“你記得監控‘場’的動向,如果檢測到門開啟的任何跡象,第一時間通知我。”
少年點點頭。
儘管兩個人都知道,以司沉的情況來說,獨自進入怪談也算不上危險,但作為名義上的“隊友”,兩人還是決定監控“場”的動向。
像他們這樣能一起合作的人不多,每個人都格外珍惜這樣的機會,畢竟,多一個知根知底的朋友,就多一份保障。
“不知道這次又會有多少人被牽扯進來……”女人摸摸口袋,掏出口香糖,咀嚼著緩解焦慮,“這個地方是福利院吧?說不定會有很多無辜的的小孩子。”
一旁的少年不以為意:“你會因為對方是個孩子,就無條件相信他說的話嗎?”
女人瞥一眼他:“臭小子,中二病犯了吧?好好看你的電腦。”
“我又沒說錯。”少年梗著脖子回應,最後還是乖乖貓在屏幕前監控數據。這時,一項數據的異常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皺眉:“‘場’的能量增強了。”
兩人沉默對視,心裡都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與此同時,司沉這邊,已經在消防通道裡麵待了大半個小時,光是應付刨根問底的遲青瑜,他就快要筋疲力竭。
好不容易完成了“情報分享”工作,兩人終於可以離開消防通道。
遲青瑜跟在司沉身後,一言不發地走著。
此時,腳下的水泥地麵劇烈地晃動起來,突如其來的震感差點讓遲青瑜失去平衡,她緊緊握住樓梯扶手保持身形。
“地震?應該不是……”
A城所處地界並非地震帶,遲青瑜立刻就排除了這個可能性。
相比起遲青瑜,司沉明顯感受到了什麼。他麵色凝重幾分:“我們應該出去看看了。如果我沒猜錯,怪談的場景在改變。”
說話間,震動已經停止,兩人從消防通道來到一樓。
原福利院的消防通道連通一個綠化小道,不遠處就是正門的廣場和福利院大門。如今,外麵的景色也就是顯得更老舊些,布局並無太大變化。
但令兩人震驚的是,遠處的天際線,閃爍著破碎的水光。
……海?
天色已經不再是一片鮮紅,明月高懸的夜空下,遲青瑜怔怔地看著孤兒院外的景色。
她走到圍欄邊,腳下的水泥地像是被精確切割的黃油,沿著圍欄形成整齊的地塊。
圍欄的外麵,是一片汪洋大海。
他們所在的孤兒院,是海上的一片孤島。
相比起遲青瑜的驚訝,司沉顯然更多了一份警惕:“我還是第一次見變化這麼大的‘場’。”
場,他們對怪談區域的一種稱呼,遲青瑜剛剛才解鎖的新名詞。
遲青瑜敏銳地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很嚴重?”
司沉僵硬地點點頭:“嗯。‘場’的景色基本跟現實場景大差不差,但‘核’的力量如果增強了,就能更大幅度改變場景。”
核是場的主人,這個詞遲青瑜在規則裡看到過:“也就是說,詭異的力量增強了。”
“沒錯。詭異的力量增強,就意味著規則會增多,約束力也會變強,逃出會更困難。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司沉艱澀地開口:“詭異的力量增強,隻有一種可能——有人死亡,而且,並不隻是單純的死亡。”
遲青瑜腦子嗡的一聲,死亡這個詞離她的日常還是太遙遠了,她嗓子有些發澀,機械地動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電光火石間,她回想起《玩家守則》上的內容。
《玩家守則》第三條規則:玩家中不存在死人。如果懷疑有死人混在玩家中,應該使用公投機製處死他。
這兩件事結合來看,遲青瑜隻能得出一個結論:“倀鬼。”
司沉點點頭:“雖然很難令人接受,但現在應該出現了我所說過的情況。”
在怪談中,如果有人死去,這個人可以選擇成為詭異的“倀鬼”,幫助詭異吃掉更多的人。目前暫時不可知“倀鬼”的行為邏輯,但可以確認的是,死人成為“倀鬼”後與活人無異,幾乎很難分辨出來。
“上一次我遇到這樣的情況時,隻有三個人活了下來。”
此時此刻,遲青瑜才是真的明白,為什麼《玩家守則》裡把他們稱為玩家,把規則怪談稱為遊戲。
這是一場有輸贏的零和博弈。
“——學姐?”
背後有人在喊她。
聲音很熟悉,遲青瑜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轉身,對方手中的大功率手電晃得她半眯著眼,她適應了一會兒,才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徐敏。
“學姐,真的是你嗎?”